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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无法无天、人间帝王(十)(1 / 1)

“你疯了。”洛朝的回应与最开始一样,但语气却由惊疑变作冷漠的陈述。

叶融雨竟没有反驳,他笑着:“在先生们眼里,我大概也是一个疯子。”

“而帝尊在先生们眼里,既是天下的福,也是天下的祸。”

“但您在融雨的眼里,是我出世的机遇。”

洛朝冷嘲道:“机遇?不,若非本尊先前做过承诺,此刻我就会杀了你。”

“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君焕,也不会做第二个钟离。”

“无论你想要借助我的力量,达成怎样的目的,都只是空想。”

叶融雨却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只继续独自解释道:“您的力量,可以是一份原罪,也可以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希望。”

他说到这里,居然笑起来,那是唯一能感受到真挚的笑意,模糊在雨幕里,竟然透出一种暖意:

“数百年前,融雨就十分好奇,帝尊心中那个有法度的世界,究竟在何方?又到底是什么模样?”

“融雨大概没有缘分看到那个世界,但是,我很确信,那样的世界,是有未来的。”

他忽而低下头去,掩住了脸上神情,但洛朝竟从这样的动作中,看出一丝深切的悲哀。

洛朝想:那应该是错觉,因为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让情绪干扰自己的任何行为。

雨声依旧哗哗,不知何时,连地面也积起没过脚踝的雨水,被暴雨打落的树叶残花漂浮在积水上,与污泥混杂在一起,零落得狼狈不堪。

叶融雨的下一句话混杂在雨声中,似轻似重,近乎呢喃:“而我们的世界……”

“没有未来。”

这时,狂风再起,竟掀起数道湖浪,拍击湖岸,礁石触水之声,不绝于耳。

“荒唐。”洛朝目含隐怒,但语气却平静出奇,“都说天地灵气爆发,盛世再临、千法竞出……何来灭世之说?这个世界,会没有未来?”

叶融雨却依旧低着头,他再度抛出一个问题:“帝尊,您知道什么是伪仙吗?”

伪仙?

这事洛朝略有耳闻:所谓伪仙,并不是指修为接近于仙人,这不是一种境界称呼,而是一种嘲讽——

对那些明明没有灵根、无缘仙途、却依旧执着于修道求长生的凡人的嘲讽。

人的贪欲能激起的动力是很难被想象出极限的:十几万年前,君氏当政的某一代王朝中,有人创造出了一种移植灵根的方法。

据说,是为了给没有灵根的君氏皇储伪造出修行资质,所以,移植灵根之法,本是皇室夺嫡之争的产物。

但后来,这种方法在修真界流传开来,就成了无数罪恶的根源,那些无权无势但资质颇佳的孩童,被黑暗中饿狼的眼睛盯上,成了他人道途上的牺牲品。

可是,这并未引起真正祸及世界的动荡,因为,这种方法是有缺陷的:所有因灵根移植才获得修行资质的人,都会止步于筑基。

即便有无数天才地宝的堆积,而且所移植的灵根品质达到天阶,也至多只能修到金丹结成。

因此,这些移植了灵根后才能踏上修行之途的凡人,才被称为“伪仙”——妄想成为仙人得长生,却往往连筑基都无法突破的伪劣修行者。

如果灵根移植真的毫无副作用,那可能真的会造成极为恐怖的后果,但是,代价如此之大而收益如此之低,大片运用灵根移植法,这对任何势力而言都是不划算的。

因为,有修行资质的人本就是稀缺的资源,天灵根资质更是少之又少,牺牲一个有成圣潜力的天灵根孩童,去成就一个凡人的结丹之梦,那简直是笑话。

会对灵根移植有需求的修士极少,最常见的情况是,高阶修士想要让自己某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后代活得长久一点,才愿意出高价,为后代买来几百年的命。

但这种交易在君氏灭亡之后也就绝迹了,因为,钟离衍创建法令司后下的第一条追杀令,就是:但凡参与灵根交易者,无论卖者还是买者,一律杀无赦。

因为钟离衍的杀伐果断,这种移植灵根的方法,早在十数万年前就渐渐无人知晓了,被堙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洛朝之所以了解这件事,是因为他尚在云麓修行、还没出师前,就听书院的先生们谈论过:灵根交易重现天日,首次出现于北原魔门的地下黑市。

而当先生们开始讨论此事的后果严重性时,南陆一些暗无天日的角落,已经有灵根在售卖。

倒是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洛朝再没听到此事的后续消息。

如今猛然听到叶融雨提及“伪仙”二字,他心头竟涌上一股不安。

他压下这股情绪:“便是灵根移植再度现于世间,也不至于造成灭世之危,若要遏制这种交易,再多杀些人便罢了。”

叶融雨却没有抬头:“帝尊,融雨先前问过您,如今的天下是由谁治理,现在,我可以回答您错在何处了。”

“五域而今确实由宗门把持,而宗门由圣人把持,圣人又将治理的事宜分派给门下的弟子,于是,层层递延下来,最终,能亲自接触万民的各域各州基层官员,依旧多半是凡人。”

“这本没有什么,毕竟,让凡人治理凡人,修行者不过多沾染红尘,这是五域万万年来的共识。”

“可是,与曾经的仙戚不一样,过去的氏族会信任自己的血亲,相信这些仙戚会尽心为家族牟利,如今的宗门却无法相信一个与门派无密切关联的凡人。”

“宗门不想过多为凡人的生死费心,可也不希望凡人的统治层真的联结为一体,合力维护万民的利益。”

“那些宗门掌权者需要的从来不是一群能使民生兴旺的良臣,而是……”

“一群爪牙,一群对自己衷心耿耿、可以为了门派利益无恶不作的爪牙。”

叶融雨轻笑起来,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意:“这怎么可能呢?”

“同为凡人的五域官员,也曾亲身受过氏族战乱之苦,被匪帮一样的门派迫害过,因为这些行事张狂的修者而失去过亲人……”

“他们深埋血液中的仇恨从未被遗忘,绝大多数人,无论面上有多么怯懦服从于修士,暗地里,却绝不愿意成为宗门的爪牙。”

“宗门主事者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些凡间官员的阳奉阴违……他们愤怒,却不能继续用杀人示威解决问题……因为,那只会带来更深的仇恨……”

“如果仇恨的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宗门就会完全失去对凡间万民的掌控力……那是他们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

叶融雨忽而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很亮,带着一种洛朝不能理解的疯狂:“帝尊,遇到这种情况,您觉得,他们该当如何?”

“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这些心中深埋着怨恨的凡人们,变成自己如臂指使的爪牙?”

洛朝心中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他不敢深想,却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入骨的寒凉。

他想,也许是这雨太冷的缘故,对,一定是这雨太冷了。

他于是把伞举得低了些,似乎这样能抵御外界的严寒一样,可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吐息都是冰凉的。

他缓缓念出四个字:“许以……重利。”

叶融雨笑起来,这笑不似先前温和内敛,竟带着一种张扬不屑:“您不敢说。”

“但您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金钱能买到人的尊严、身体、灵魂……极端者,甚至可为了千金杀妻弑父。”

“但是,无论怎样的荣华富贵,都不足以使所有人甘当仇敌的走狗爪牙。”

“唯有一样东西有这样的魔力,它就是……”

“长生。”洛朝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叶融雨直直盯着洛朝,笑中带讽:“许以长生……这没错,但帝尊觉得,那些做了宗门爪牙、反过来替修士压迫同胞的凡人官员们,仅仅只是为了求长生吗?”

“他们不惜出卖一切,不惜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乞求垂怜……不惜抛却一切的尊严与道德,也要获取移植而来的灵根,踏上修行之路……”

“他们求的,仅仅只是活得更长久一些吗?”

洛朝低下头去,他握伞的手在抖,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不止……不止如此……他们……求的是,力量。”

“哈哈哈哈……力量……力量……”叶融雨忽而疯狂大笑,像是完全撕开了温和的面具,露出内里的歇斯底里。

此刻,天更低而云更暗,洛朝忽而发觉:雨竟然早就停了。

可那压迫山峦、切近湖面的涌动阴云里,明明孕育着一场更骇人的风暴。

他感到叶融雨的眼中,带着深切的恨与悲。

“哈哈哈……没错,就是力量。”叶融雨几乎要笑出泪水,他神情中的嘲讽之意更甚,“明明,在决定要追求这份力量之前,他们,还谨记着自己是一个人。”

“不是猪狗,不是野兽,更不是卑微扭曲的虫蛆。”

“有时候,融雨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们,毕竟,在这样的人间,凡人的生活,只比猪狗好上一线,甚至,战乱之时,他们要比猪狗还多一份忧虑:对未来的忧虑。”

“明天的口粮在哪里呢?明天的落榻之处又在哪里呢?明天,我的亲人们还会活着吗?”

“明天,我还会活着吗?”

“哦,为了生存、为了安心、为了尊严……为了一切的一切……抛却为人的底线,要去追求力量,这似乎是可以被理解的。”

“但这又是绝不可被理解的,因为,最坏,不过是死而已。”

他的神情忽而完全平静下来,变作一种空洞的木然,直视洛朝的双眼:“死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死而已。”

风又呼啸起来,雨又要来了。

洛朝感觉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想:太黑了,这个雨夜太黑了。

叶融雨却又笑起来,如果忽略他正在说的话,那笑容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

“无法被制衡的力量很可怕,因为,那会破坏世间的法度。”

“但最可怕的并非力量,而是,世人对这份力量的贪欲。”

“人们会憎恨力量带来的特权、团结起来抵制特权,只是因为,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与资质。”

“可一旦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突然,他们也有可能获得相同的权力,那么一切就都变了。”

“曾经有多憎恶、多恐惧……如今就有多贪婪、多渴望自己也得到同样的力量。”

“那份无可抑制的贪婪,使所有人跪下去,跪到尘埃里,甘为上位者的爪牙与走狗。”

忽而闪电划破天际,映亮叶融雨的脸,洛朝觉得他的笑近乎于狰狞,在这电光之中,居然显出几分阴惨可怖。

“力量,只会破坏平衡,使法度散乱甚至不存,而贪欲,却可以使人混淆黑白对错……贪欲,让人不再试图追求法度,甚至,希望这天下没有法,如此,便可任意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贪欲让他们从受害者变为凶手,那些曾对凡人烧杀抢掠的修士很丑恶,但如今,他们和那些人一样丑恶。”

“甚至,他们是更为丑陋古怪的存在,明明,他们的身体依旧是凡人,灵魂上却成为了一个修士——一个比魔修还不忌手段的修士。”

雷声终于落下,响彻于耳畔,洛朝却觉得叶融雨的声音比这阵阵雷响更让人脑海嗡鸣。

“帝尊,您知道吗?此次融雨在西江杀了十万人,其中,有一成是官员,这一成的官员里,有九成是伪仙。”

“所以,这天下,不是宗门治也不是圣人治,而是伪仙治。”

“或者说,是那些已经成了伪仙和想要成为伪仙的人——他们在治理五域,终于,连那散乱的法度也不存在了,为了讨好上位修士,获取被植入灵根的机会,他们,无所不为、无可不为。”

这时,瓢泼的雨终于从天际倾洒而下,落入在狂风搅动下、泛起重重怒浪的天水湖中——

洛朝觉得那湖简直像一片海,一片无穷无尽、暗黑的海。

他死死握着手中的伞柄,很久才从雨点敲击伞面的爆响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不可能。”

“宗门绝不愿意付出那么高昂的代价造就伪仙。”

“灵根被移植后,品阶会大大跌落,而原本就拥有灵根的孩子是宗门的未来,任何宗门都不可能拿自己的未来,去换一群至多筑基的人间走狗……”

“所以这绝对不可能!”

叶融雨不知何时已经从扁舟上站了起来,他不必再抬头仰视洛朝,而是目带奇异的探究,平视着对方:

“您是由何断言,这些伪仙拥有的灵根,都是从人修身上移植过去的?”

“那些赋予凡人修道资质的,不是人修的灵根,而是妖兽的灵核。”

“那些没有灵智、便是死去再多、宗门也不会感到惋惜的、妖兽的灵核。”

这句话,比漫天的电闪雷鸣雷鸣更骇人,洛朝的身子几乎颤了一下:“这不可能!”

“这样大的事情……皇城为何从未得到过消息?你空口无凭,证据呢?”

“您要证据吗?”叶融雨的神色也冷下来,他再度看向天空,“其实,自从钟离衍死后,五域关于灵根移植的探索就从未停止过。”

“您猜猜看,要得到这样一个成果——用妖兽灵核造出伪仙,前期的试验里,究竟要死多少人?”

洛朝脸色苍白,没有出声。

要死多少人?这不能深想,这不敢深想。

叶融雨的脸上,又出现那种冰冷的笑,他垂目,像在回忆着什么:“我看到的人,都死了。”

他又重复一遍,瞳孔中是极尽的空洞:“我看到的人,都死了……”

“我的父母……哦,不,应该说,我自记事起,认识的所有人,也有的,称不上是人,他们全都死了。”

“帝尊,您不敢看吗?您看向我的眼睛,您能看到吗?”

“他们全都死了。”这声音近乎漠然,而那双眼中,是全然的死寂。

正注视着对方的洛朝,猛然后退一步,他觉得那双眼里像是有鲜血——许多许多,至今没有干涸的鲜血。

他艰难道:“便是能够成为伪仙,又有何用?”

他急促呼吸了几下,稳住声音,才继续道:“若是那些凡人是为了追求力量,得到一个个仅仅能够筑基的伪仙资质,又有什么用?”

“筑基在这个世界里,和凡人又能有多少区别?一样是尘埃,是蝼蚁,要忧虑每一天的生死。”

“筑基的诱惑,还不足以使所有人都堕落成魔——变得十恶不赦。”

“你说这世界没有未来,太过了。”

他说完这一段话,终于觉得心安一些,他想,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一切,还有救。

却不料叶融雨又用一种愈发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笑着,那笑近乎带着血腥气,还带着一种嘲弄:“帝尊,您知道吗?”

洛朝心中徒生一种恐怖感,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一剑杀了对方,阻止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雷电再次炸开,而黑云摧压、骤雨狂风之下,那个竹簪道袍、俊朗清秀的隐士,此刻却像一只恶鬼——

恶鬼在低语:“我,其实是伪仙。”

“而我如今的修为,离大乘只有一步之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有写完……这一段情节,还需要再写一章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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