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那一年,早恋的火坑和司马遹分手了。
“好。”
司马遹红着眼,答应了。
火坑憋着眼泪,回家哭得像一个两百斤的孩子,一头扑到母亲的怀里。贾南风抱着哭得喘不上的姑娘,心疼得想要拿刀杀人,哪个小崽子敢辜负她的火坑?
即使是皇帝家的人也不可以!
妹妹火盆、三妹妹火苗和四妹妹火星都和大姐姐站在同一阵线,纷纷安慰她道:姐,到底是怎么样了?广陵王是不是欺负了?
“无事,便是我不想跟玩了。”火坑擦着脸上的眼泪,“陛把蒋氏赐给,竟然乐呵呵地收了。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就这?”
刚进屋的韩寿觉得不理解,男人嘛,都是这样。
年贾午嫁进去作太子妃,东宫还有一个伺候太子的谢才人。后来太子把谢才人送回去给陛,谢才人方怀上司马遹。
这种禁忌一般宫廷八卦真刺激、真吸引人!
但放在自己闺女身上,就没那么好玩了。
韩寿不舍得这一门大富贵跑了,还想要劝一劝闺女别任性。但贾南风气得想要骂人:“司马遹算什么,竟然敢收侍妾?区区一个王爷,竟然敢辜负我的火坑!”
区区一个王爷……
韩寿扯了扯嘴角,夫人的眼光真高。
连王爷都快看不上了。
贾南风最疼爱这个女儿,她的大女儿容貌娇艳,又得太子妃教养过数年。要不是贾南风有良心,真觉得她女儿当皇后妃子也使得。
她妹妹和太子过得挺好的,火坑就别掺和进去,不然真的里外不是人。
但把眼光看向外面,放在豪门大族里头,贾南风觉得自家闺女做家夫人绝对没有问题。陛的儿子多,除了司马遹,还有好多个皇子呢。
她摸着女儿的头发,沉思道:“火坑,既然你不跟广陵王好,那要不要娘托姨姨,给相看一户好人家的公子?”
她家姑娘不小了,都十四了,眼看着就要及笄,耽搁不得。之前全家人都以为火坑跟司马遹是十拿九稳的,所以才没有盘算其他人选。
少女把头伏在母亲的膝盖上,道:“我想出去玩玩,大表哥就挺好的。”
“只是他娘不好相处。”
“玩玩嘛,不得真。”
第二天,火坑穿上新作的衣裳,眼神一暗,本来打算出去给司马遹看的。海棠红的裙摆上绣着一大片白梅,再用黛子轻轻描过眉眼,衬得她更加纤细娇羞。
她跟齐王世子约好,说今天去逛街。
大表哥司马冏心善,知道韩家的这个情况,长大的火坑没人带着,上哪儿都不方便。小时候的野丫头还可以随意跑,但豆蔻之年的姑娘是真的好看。
美貌的姑娘走在路上不安全,万一被公子哥儿抢了怎么办?
抢了就没了。
齐王妃贾氏没有女儿,司马冏对于表妹们还是挺爱护的。拉着火坑上了马车,少年亲手执着缰绳,便问她想去哪里玩。
“火坑,我带了好多钱出来,买什么都可以,我给买单!”
“表哥你真好呀。”
少女笑靥如花,眸子里仿佛有光彩,让司马冏都忍不住赞叹。她说自己想娶市集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好。”司马冏松了一口气,“火坑坐稳,我要车了。”
其实也是装阔,要是表妹带去洛神阁花上几万块,还真的没那么多钱。
感谢街头小吃的低物价,让他们可以只花十几个钱,就可以逛上一整天。
去到集市,叫卖的、挑担的、运货的人真多啊。司马冏怕表妹跟走散了,让火坑牵着的衣袖,反正魏晋的衣袖宽大,不轻易碰到手的。
“好呀,我都听表哥的。”火坑浅浅一笑。
有阿婆挑着担子卖的杏干,姑娘想尝尝,拉着少年就不愿意走了。黄澄澄的杏儿颜色很好看,把大部分水分都晒干,看着应是软糯有韧劲的。
阿婆见有客人,招呼道:“姑娘,买点吧,是自家种的好杏子,一个虫眼都没有。”
火坑眼巴巴地看向司马冏,明晃晃的神色便是“我要吃这一个,那你不买我就不走了”。
“那就买半斤尝尝。”司马冏掏出来几个铜板,“只要火坑别嫌酸就好。”
火坑垂眸子,默道杏儿不酸。
是心头酸。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活泼爱说的姑娘。司马冏替她拿着半包杏干,她一路指挥着她扫荡过去,这个她喜欢,那个她也想买。
“表哥,我想吃刚摘来的葡萄。”
“表哥,买点青梅可以酿酒呀。”
“表哥,这个烤肉好吃吗?”
怕滴下来的油弄到衣服上,姑娘用帕子托着烤肉签子,让少年低头吃肉。因为司马冏提着她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腾不出手来。
既要马儿跑,肯定也要犒劳犒劳马儿。
这个道理,火坑还是懂的。
买烤肉的钱是她出的,不用他花钱,司马冏就吃得更香了。刚吃完肉有点口干,火坑去隔壁的茶摊买了两碗水,小心翼翼地端着回来。
烧过的水还有点烫,火坑捧着碗吹了好一儿,让它快快凉。
片刻后,她把茶碗放下来,捧起对面的茶碗,让表哥给喝了。
两人吃饱喝足,便回家去了,小姐一路牵着少爷的衣袖,看着就像般配的璧人。路上的行人都会祝福他们的,只有一人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
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跑到附近巷子的阴影中。
“火坑,她怎么敢!”
……
我为什么不敢。
火坑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回去,得到了妹妹们的热烈欢迎。新鲜的葡萄洗干净摆上,全家人都喜欢吃。梅子先晒干,等改日带着妹妹们做成梅子酱和梅子酒。
只有一枚枚干瘪的杏儿,她自己留起来了。
姑娘面无表情地嚼着杏干,酸得她忍不住流眼泪。表哥哄了她一整天,但是她一点儿都不高兴,她走在熟悉的市集上,多么想司马遹跑出来拦着她。
可是他没有。
她就知道,肯定在那里的。
“真是一只缩头缩尾的老鼠……”
“爱躲就躲吧。”
“我总能把逼出来。”
火坑在院子里摘了一大片凤仙花,捣烂成泥,给指甲染上艳丽的红色。她张自己白皙的手指,突然间弯成爪状,轻笑了一声。
“小老鼠可要躲好了。”
“不然会被猫抓住哦。”
王府的世子不缺零花钱,司马冏带着火坑几乎玩遍了洛阳城的好景色。比起司马遹这个爱装穷逼的小皇子,司马冏就从来没有穷过,也不装。
世子爷出手大方,每次出行都是开着宝马好车,表妹想要什么都给买!
兴冲冲地把火坑带上车,说今天七月七,去哪里玩啊。从汉朝就有过七夕的习俗,姑娘们争相求巧,或者约着心上人到街上游玩。
火坑把玩着手里的莲花灯,道:“表哥,不如去洛水边,放一盏河灯吧。”
司马冏无所不允。
姑娘的河灯做得精巧,点亮一根蜡烛至于其中,浮在河里,衬着水光粼粼,有如繁星落下。突然晚来一阵急雨,把河灯都打湿了,司马冏急忙护着火坑离去,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纸糊的灯笼,嘴唇微微一勾。
河灯已经沉在河里。
网撒了,就等鱼儿上钩。
因为淋了雨,火坑回到家后,很快就洗澡躺了。她的身上有些难受,受不得一点儿凉,但屋子里怎么飘进来一阵阵风?
应该是窗户没关好吧。
她披着中衣,爬起来关窗户,不料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窜出来,浑身的水汽拖了一地。
“火坑,火坑……”
“火坑不要我了吗?”
“火坑,我把钱都给,别跟司马冏好。”
司马遹的眼都红了,的头发和衣服都全湿透了,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打得树叶沙沙作响,把人说的声音都隔绝了。明明是火坑突然间提的分手,也同意了,为什么就那么难受呢?
肯定是他把她惯坏了。
但她这样坏,还是想要惯着她一辈子。
眼看着她跟司马冏放河灯,等人一走,就跳到洛河里,潜去捞她的灯。纸糊的灯笼都快要泡得化,上面祈福的字迹还隐隐分辨出来:一愿司马平安,愿韩娘康健,三愿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软绵绵的纸就跟刀子一样,把的心都要剖了。
把纸撕得粉碎,火坑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火坑不要了。
像是发疯的小兽一样,抱着姑娘一直哭,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哭得像个大傻逼一样。火坑拿帕子擦干脑袋上的湿发,再拿粗布将地上的水渍拖干,她轻叹一声。
“沙门,这又是何必呢?有的蒋美人,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那是陛赐的,我不得推辞,但我没有碰过她,打算成婚后就放她出去。”
“……”
火坑深呼吸一口气,干嘛不早说啊。
妈的,真是浪费老娘的谋划。
其实前男友还是挺好的,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也不舍得。
她捧着少年的巴,很认真地说:“要是敢骗我,就是小狗。”
司马遹把脸在她的手上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都是真的,那天我还没解释,就说不要我了。然后我就看到你跟司马冏出去玩,还跟放河灯,在河灯上表明心迹。”
吃醋了。
火坑笑得超级得意的,这人真蠢啊。
她摸着的脸,问道:“沙门,姓什么?”
“哦,司马啊。”
司马遹拉着姑娘的手,不哭了,人笑得跟个大傻逼一样。
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冏: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感谢在2020-08-1018:05:48~2020-08-1118: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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