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一股大力,将林中狂奔的少年整个人击飞出去,接连砸断数根巨木。
他手里的秘境核心也自然脱出,被暗中伏击的修士攥在手中——对方腰间佩着天一宗的纹章,毫不掩饰意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只是庄岑考虑得不周全,是谢霄自然不会动怒。他还不至于把自家师侄的问题怪到别人头上。
可对方出手的那一击,分明运用了金丹期的实力。
以大欺小谢霄也会。
或者说,在那段极为短暂的少年时期,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尉迟十九还在等他的下文,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人就没了影子。
仅仅瞬息,谢霄已经闪身到金丹修士面前。
对方看起来只是筑基修为,伪装倒是天衣无缝。哪怕被发现行踪,也只错愕了短短一瞬间,而后迅速明白了谢霄的意图。
他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喊了声前辈。
“那位道友自己没有防备,怨不得我。”他这样说,似乎笃定谢霄拿他没有办法,“前辈要是因为这个出手,未免遭人口舌。”
有意无意地,他晃了下自己的白玉腰牌,“灵枢城毕竟是天一宗的地盘。”
在天一宗修士看来,突然出现的这个修士至多也就金丹期,自己这般态度已经给足了面子。要是继续纠缠,不识好歹,直接动手除去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次随行的可不止有金丹。
“说完了?”谢霄只是平静地问他,“说完了就滚。”
不等修士回答,他便轻飘飘伸出一根手指,直接点向他的额头处,直接以剑气将人震出数百丈远,接连撞入数座山头!
——既然天一宗想当地头蛇,他就给个机会,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能逼自己出剑。
谢霄传讯给尉迟十九,托少年暂且照看一下庄岑,自己则是站在原地,等刚刚的金丹修士自己滚回来。
既然喜欢以大欺小,那就欺负个够呗。
谢霄很少真正生气,但生气的时候,尤其喜欢翻旧账。
本来之前那几个天一宗筑基修士出言不逊的事在他这边已经揭过了,这次重翻出来,他对这个门派上下都充满了恶感,甚至生出了等秘境结束,就直接把人家山头挑掉,让灵枢城换个城主的想法。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抬眼看向金丹修士飞出去的方向。
来的不仅仅有他,还有数名打扮类似的修士,应该就是这次天一宗送进来的护道人了。
五名金丹,两名元婴,看出对这次秘境之行很重视。
只是这些在谢霄面前都不够看,就算再多来十个,也远远不至于逼到他拔剑的地步。
别说现在,就是放在他金丹期那会儿,也不会惧怕这样的阵仗。
道无高下,可是金丹和金丹有区别,元婴和元婴有区别,为什么这些修士就是不懂呢?
天一宗领头的是个身姿清癯,留有长髯,看上去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青年,元婴中期。他挂在腰间的玉牌要比之前的金丹修士多上几道金纹,估计在宗门内地位也不低。
“道友为何无故伤我天一宗修士!”人还未到,传音已如雷声先至。
看起来打定主意要给他个下马威。
谢霄神色淡淡,懒得同他虚与委蛇,以同样的方式传音回去,“这要问贵宗。”
“天一宗修士你能全权作主吗?”不等对方回应,他又嚣张道,“不能就滚。”
自从他们掌门担任城主,天一宗成为附近第一大势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和灵涯这样说过话了。
元婴修为加太上长老的职位,就是落仙宗的使者也会给他几分薄面。此刻被这样冲撞,他心中怒意更盛,打定主意要给这个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的跋扈小子一个教训。
“道友不识好歹,也不要怪我天一宗不留情面。”他发出最后的警告,随即率先列阵,准备以最能彰显门派底蕴的方式施以惩戒。
以灵涯为中心,其余修士纷纷会意,逐次祭出法宝,呈七星之势,与斗数遥相呼应,接星辰之力,化气为剑。
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密密麻麻,皆为森森剑影。
这些剑悬直向下,剑尖寒光闪烁,宛如无数星子,又似大雨将倾。
本来秘境内的修士就汇聚在山谷附近,突然出现的剑阵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剑阵威压远远超出筑基期可以承受的范围,修为较弱的修士光是远看都觉得喘不过气。
同时,也有人暗中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进这场争夺——既然已经引起了各派之间护道人的注意,不管是谁夺得了核心,恐怕最后都不好收场。
帮前辈照顾师侄的尉迟十九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异常粗/暴地弄醒了剧痛下昏迷的庄岑,直接给他丢过去一瓶养气丹。
少年根本不管自己旁边的还是个伤号,拉着对方跟自己一块找了个更近,能看得更清楚的地方。
“喂。”他这样喊庄岑,眸光透着不解,“你说那些人在想什么呢?”
他们哪来的勇气在谢前辈面前用剑啊?
庄岑没有理他,目光沉静而阴鸷,看着剑阵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怪人。”尉迟十九也自讨没趣,也专心留意起局势的变化。
*
谢霄在剑阵内,非但没有露出灵涯想见到的那种惶恐,反而表现得比之前更加悠然。
“结完了吗?”他甚至这样发文,激得在场天一宗修士又燃起不少杀意。
“给我诛!”
灵涯冷冷下令。
磅礴剑雨一齐落下!
所有人的呼吸几乎同时停滞。
谢霄终于仰起头,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大阵仗那样,无声而笑。
他不喜欢在别人辛苦到一半的时候破坏劳动成果。
他只喜欢那种摧枯拉朽,一击便将完成品彻底击溃的快/感。
无数闪烁着森寒的流光之中,谢霄只说了一个字。
——“碎。”
少年声音不大,咬字却格外准确清晰。
于是万千剑刃同样应声而碎,流光纷纷,晶莹闪烁,飘摇似雪。谢霄站在剑阵最中心处,格外云淡风轻。
山谷内只余连呼吸都不敢冒的死寂,此时无声胜有声。
尉迟十九忍不住咧嘴,眸光熠熠,下意识又偏头过去看庄岑的反应。
让他意外的是,庄岑也在笑,看起来格外开心。
出乎所有人意料,剑刃碎裂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
“到我出手了吧?”谢霄开口,语气却毋庸置疑。
灵涯强行压下喉头的涌上的腥意,准备再度变换阵势。然而在运转功法的瞬间,不仅仅是他,其余六人的脸上也止不住惊骇之色。
如同那些碎裂的剑刃一样,他们的本命法器上也片片出现裂痕,贸然动用,恐怕人宝俱损。
“......你!”灵涯怒急攻心,胸腔血气翻涌,压制不及,一连喷出数口鲜血。
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面子了,急忙催动方向朝落仙宗方向而去,试图求援。
天一宗这些年之所以顺风顺水,拥有四位元婴高手,也是因为落仙宗的某脉长老暗中帮扶。
灵涯原本想天一宗独占灵枢洞天内的资源,培育更多优秀子弟。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忍痛以此为条件,将秘境所有权割让出大半。
他深知只有留得青山才有柴烧的道理,也不客套,直接传音道:“还请落仙宗道友现身助我降服意图抢夺的小人!”
几乎半个秘境都听见了灵涯浑厚的声音。
“不要脸。”尉迟十九悄悄把落仙宗的身份玉牌摘下来,生怕扯上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他们,你别看我。”
庄岑本来也没打算看他,闻言,只是斜斜瞥过来一眼,“哦。”
他只关心谢霄,尉迟十九跟他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不认识他们。”尉迟十九还是没忍住,小声正名,“但是他们还是比较有眼力见的——是这些人手段下作,希望谢前辈不要怪罪。”
都指名道姓喊落仙宗了,要换成是他,他肯定不愿意,但是不好意思不帮忙。
真打起来,像谢前辈这么好的人,应该不会迁怒他吧?他又不站在落仙宗那边。尉迟十九内心挣扎,还是想悄悄给领队修士传音,让他不要乱掺合。
然而已经晚了。
因为周弄雪,落仙宗有名有姓的高阶修士对谢霄都不陌生。
身形容貌可以骗人,但是剑意和行事作风绝对不会撒谎。
前来护道的修士曾有幸见过谢霄和周弄雪切磋,万万不敢触之锋芒。可扶持天一宗的长老势大,坐视不管回去也不方便交差,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当和事佬。
他祭出仙绫护住天一宗修士,现出身形,遥遥对着谢霄躬身,诚意十足。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修士罢了,剑君莫要见怪。”
为表明态度,他同样没遮掩传音,听得其余修士纷纷哗然。
剑者百兵之君,而剑道,从来没有第二的说法,所以对周弄雪多是称上一句仙君。
众所周知,整个修真界,能被称作剑君的,只有上青山谢霄。
——也是当今的正道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