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谢霄心里有遗憾，想要再带庄岑去附近再玩一趟，又担心这样反而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
加上庄岑修炼愈发刻苦，入门的吐纳之术明显已经不能满足需求，更换功法迫在眉睫，只得作罢。
他特地挑了个好日子去藏书阁，准备找书翁要开启第九层的权限，给庄岑选部好功法。
书翁就是藏书阁的器灵，自愿被祭炼前，曾是上青山某位渡劫失败的散仙祖宗。
在他面前，哪怕是谢霄，也会下意识敛去几分乖张，以表敬重。
谢霄上次进来藏书阁，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些年上青山也没多少新弟子拜入，找到书翁的时候，须发皆白，白胡曳地的老人家正靠在玉简上睡得香甜。
咳嗽数声之后，书翁才惊醒。
“是小谢啊。”书翁对这个杰出后辈的印象也很深刻，态度熟稔，“你要飞升了？”
在上青山，即将飞升的修士是必须要把自己认为有价值的功法刻录下来，以馈后人的。
“还没呢前辈。”谢霄笑眯眯回答他，“这次是替新收的小师侄选功法。”
“噢？谁的徒弟？”书翁顿时来了兴致。
“我师姐的。”
可一听见答案，他的心情就没那么明朗了。
上青山这一辈里，就只数洛星雨和书翁关系好。
可是书翁没发现藏书阁里还有谢霄外的人，问道：“怎么不把人带过来看看？”
“想先找几本让他自己挑，觉得不合适，再带他过来。”谢霄老实答道。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选功法是件比较玄乎的事情，好的不一定合适，合适的不一定好。
虽然这是本龙傲天小说，主角最后肯定会成为最强的那个。但谢霄还是希望庄岑能少挨点打，少受点苦，一开始就走在康庄大道上。
毕竟是他养的师侄嘛。
书翁看他的目光中逐渐涌上怀念，“小衡以前也是这样，特地过来给你挑了很多厉害功法，光是筛选就花了不少功夫……”
老人家回忆往事，多半要花上很长时间。
加上这确实属于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谢霄赶忙出声打断：“……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没辜负师兄的心意！”
他只是把那些功法全部看了一遍后，自己试着创了部而已。
又不是没领情。
第九层是存放顶尖功法的地方，也是上青山的立派之基。
他到底是给师侄选练到八层直接飞升的玄冥神诀呢？还是选类似前世氪金游戏，只要能不断提供宝物就能发挥一刀99999最大威力的大无相功呢？
还有炽阳剑诀，沧海剑法，真一玄术……这些也都不错。
挑挑拣拣，谢霄还是犯了难。
和沈衡那种认真细致的性格不一样，他是很怕麻烦的人，选出结果之前，自己反而先没了耐心。
——可见给人当长辈也并非全是愉快的。
好在庄岑修炼很自觉，不用人管，他可以先缓上一缓，然后再继续选。
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就让庄岑自己过来。
庄岑确实在修炼。
他表面上继续运转入门的吐纳法诀，可实际已经练起了前世学到的魔功。
修真界以功法划分正邪。凡是修炼过程中需要大量血肉精气的功法，通通被归到邪道一类。
通常来说，邪道修士身上都有血腥气，元神也呈现猩红色，不难区分。
庄岑修炼的魔功还在其上。
这部功法名为《天魔诀》，是魔族所创。邪异强大，能毫无副作用地夺取血肉修为，同时伪装自身，模拟成其它功法的运行路线。
这部功法是他前世众叛亲离，跌落崖底秘境时所得。
当时他筋脉尽毁，满心怨懟。宁可受焚身之苦千锤百炼之痛，也要接受传承，修炼这部功法，发誓将被封印的魔族放出。
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会如此心甘情愿。
修习已经练至大成过的功法，庄岑并不吃力。
痛还是痛的，可越是疼痛，他便越感到清醒。
没有实力什么也不是。
如果他还像之前那样，以为只要自己陪在师叔，师叔总有一天能看见自己，接纳自己，那才是笑话。
庄岑不愿意在小虬峰修炼《天魔诀》，因为修行这门功法时，不管是人血还是灵兽血，总得有一个作为引子。
在这里修炼，会弄脏他和师叔的小虬峰。
他知道谢霄去了藏书阁为他挑选功法，一时半会回不来，便放心离开了小虬峰的地界，在附近的山上抓了对灵狐。
实际上，他心里最完美的血引是那只叫松雪的幼鹤。
只可惜谢霄好像特别珍重，他一直没有见到师叔将它放出来过，只能退求其次。
——然而谢霄，其实真的只是将鹤收入御兽袋内后，忘了拿出来而已。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从杀死灵兽到吸入血食，整个过程花不了太长时间。
无视一旁草丛中幼狐的哀嚎，庄岑轻车熟路，半分都不带遮掩地下了手。
上青山弟子少，没有专门豢养灵兽的兽园，他根本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被发现了，只要及时将人灭口就行。
上青山是没有给弟子点魂灯这一寻常宗门都有的习俗的。
并非不在意弟子死活，而是将自由看得更加重要。
生死皆有命定，自己的事自己操心。
所以，在失去能够撑起门面的修士之后，才会衰落得那样快。
他前世接连遭遇背叛，未必没有师叔已经飞升，而他又是上青山唯一一个内门小辈的原因。
那些背叛者的名字庄岑不会忘记，这一世，他肯定会一个个前去清算。
尽管魔功风险巨大，带来的好处也极多。
从练气六层到筑基，他只花了三天不到的时间。
庄岑自己已经筑基的事实掩藏起来，抓着木剑走进小院。
这几天的练剑任务他都没有完成，这件事决不能让谢霄知道。
他希望师叔一回来看见的就是用功又乖巧的自己，不想在谢霄心中留下任何负面的印象。
只有师叔对他毫无防备，他才能以此为契机继续壮大、发展。
所以，看到怀抱一堆玉简，懒懒散散朝自己走过来的谢霄时，庄岑很开心。
他前世选的是一部只要提供天材地宝就能发挥极大威力的基础功法和烈阳剑诀。
功法消耗甚多，于是飞升之前，谢霄基本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了他。
再多也只是外物，他真正渴求的是谢霄这个人。
庄岑是知道谢霄容易心软，更十分清楚，自己提出要修行和他一样的功法，多半不会遭到拒绝。
相反，他还会因为这个，对自己更加关注，甚至殚精竭虑，思考要如何才能把自己教好，不丢天下第一的面子。
哪怕拒绝，他也不会直接把话说死，只要磨上一磨，很快就能答应。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这样的师叔很可爱。
玉简噼里啪啦砸了一桌子，忙了近两宿的谢霄招呼庄岑过来看。
这些功法他都没练过，但不妨碍介绍的时候如数家珍。
庄岑专注认真，听他说完后，直接从犹有凉意的石凳上站起来，目光好奇地对上青年的眼睛：“师叔练的是什么呢？”
“我想和师叔练一样的功法。”
谢霄眼皮子一跳，嗯了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我的功法？”
他自己创的功法，自己肯定知道怎样练，可不代表能教好。
只是不好开口拒绝。
沉吟一声，他委婉道：“我所修习的功法与寻常不同，恐怕有些难度。”
庄岑目光灼灼，仍是固执道：“我想变得和师叔一样厉害，我不怕难。”
谢霄：……
他没话讲了。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这是能不能教会的问题。
很多东西都是他打着打着悟出来的，总不能让他提着剑一天揍庄岑好几顿，然后让庄岑自己去悟吧？
他还没禽/兽到这种地步。
“这样，我先把这几本功法给你，看过之后再做选择不迟。”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等你看完这些，再过来要我的修行功法。”
谢霄迅速关门进屋，开始在师侄看不见的地方绞尽脑汁。
他筑基期怎么修炼的来着？
——在写了，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