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岁以为他生气了,瘪了瘪嘴:“……凉。”
“少爷,要不还是我来吧。”保姆看不下去了想接过这活。
“忍着。”顾闻舟捏住她小巧的玉足,加快速度喷完喷雾。温穗岁十指情不自禁攥紧身下的沙发,贝齿咬住唇瓣。
“矫情。”顾闻舟语气刻薄低冷,看向手中的喷雾:“什么东西,这么没用,扔了吧。”
“哐当。”
可怜的喷雾被他无情扔到垃圾桶。
餐桌旁的尤语曼亲眼目睹这一幕,刚刚她说自己脚疼时顾闻舟无动于衷,可温穗岁连说都不用说,他就自己着急地主动蹲在她面前给她喷药。
握住筷子的手力道不由自主加大,指尖发白。
众人表面是在吃饭,实际目光都汇聚在两人身上,所以只有温穗岁抓住了尤语曼一闪而过的妒意。
杏眸半眯,忽然拉住顾闻舟的胳膊:“我好疼哦。”
“哪疼?”顾闻舟道。
温穗岁朝他伸出伤痕斑驳的掌心,血液干枯在上面,虽然伤口并不严重,但放到她白皙无暇的掌心就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顾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温穗岁略有些不自在地想缩回手,却见他忽然俯首启唇轻轻吹了口气。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掌心,温穗岁羽睫轻颤,瞳孔因为讶异而微微放大。
“这又是怎么伤到的?我看你不应该叫温穗岁,应该叫温碎碎。这么大个人动不动就这受伤那受伤,你的脑袋是充当装饰品的吗?”
“还不是因为你。”她摁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娇嗔:“都怪你昨晚让我太累了。”
说完这些话,顾闻舟还没反应,她自己先红透了脸。皎白的肌肤透着薄薄的绯红,宛若鲜嫩清纯的芍药。
余光状似不经意瞥向尤语曼,果不其然后者的面色更差了。
顾闻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伸出大掌温柔地揉她的脑袋,侧首几乎是要吻下来的姿势。
呼吸带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精致的侧脸。
“很好玩吗?”他问。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温穗岁无辜地眨眼。
顾闻舟玩味地注视她和自己装模作样,温穗岁总是如此,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让他铁证如山才肯承认。
“回去再收拾你。”他道。
就那么喜欢她吗?连看到她受一丝委屈都不行。
两人暗潮汹涌,在别人看来却是柔情蜜意,顾老爷子道:“臭小子,还算他有点良心。”
顾闻舟将温穗岁抱到餐桌的座椅上,除此以外就只剩下尤语曼身旁还有空位,她刚扬起笑想让他来自己这坐――
顾闻舟就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温穗岁身旁。
而且那个凳子少了条腿,坐上去歪歪斜斜的,他没注意差点重心不稳往后栽。
温穗岁“噗嗤”笑出声,顾闻舟黑着脸盯她。
“不好意思,太好笑了,这次真的没忍住。”她道。
顾闻舟:“……”
他夹了块生鱼片蘸料放入她碟中:“前几天不还缠着我说想吃生鱼片?今天多吃点。”
“穗岁还喜欢吃生鱼片?那下次来阿姨多给你做点!”顾母道。
温穗岁:“……”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吃鱼,除了觉得有腥味,最关键就是鱼刺太多了,她总是要挑挑拣拣大半天才能吃到一丁点肉。
但这个时候她当然不可能戳破顾闻舟,只好在顾母期盼的目光下保持笑意强吃下整块生鱼片。
偏偏生鱼片里有刺,她还不能囫囵吞枣生咽。
温穗岁:我恨!
“好吃吗?”顾闻舟问。
“这是阿姨做的吗?阿姨手艺真好!”虽然心里已经把顾闻舟千刀万剐几亿遍了,但温穗岁十分有职业道德,面上装得滴水不漏,语气真诚不已,顾母被她夸得眉开眼笑。
“好吃你就多吃点。”顾闻舟又给她一连夹了几个。
温穗岁:畜生!
满桌子丰盛的菜肴,温穗岁却只夹了几筷子,顾母道:“穗岁今天怎么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吗?虾也没吃几只。”
“我最近在减肥。”温穗岁摇头,矜持地放下筷子。
“她骗你的。”顾闻舟戳破她虚伪的谎言,温穗岁刚准备羞恼地瞪他,就听见他道:“伸手。”
一扭头,只见他拿着一盘子整整齐齐被剥完壳的虾,挑挑眼角:“吃吗?”
“嗯嗯嗯。”温穗岁疯狂点头,满心欢喜地接过一盘子虾吃得津津有味。
“温姐姐,你不给顾哥哥吃一个吗?他一个人辛辛苦苦给你剥了那么多。”尤语曼道,“这是我剥好的虾,给顾哥哥你吃呀。”
“不用,我不喜欢吃虾。你不想吃的话可以给碎碎。”顾闻舟道。
尤语曼的动作尴尬顿在半空中。
温穗岁像是完全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暧昧,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脸侧的碎发也垂落下来,她一手拿着虾,一边自然而然地抬头笑着望向他:“闻舟,快帮我撩下头发,要沾油了!我不太方便。”
顾闻舟摘下一次性手套拿湿巾擦完手,拉动凳子靠近她,将碎发挽到耳后:“怎么这么……”不省心。
话未说完,温穗岁猝不及防将剥好的虾喂到他嘴里,眉眼弯弯:“谢谢!”
那一刻,两人近得呼吸交融,顾闻舟甚至能看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明艳湿润的杏眸只倒映出他一人的身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长而翘的羽睫像是一片羽毛在他心尖挠过,有些发痒。
他机械的地咀嚼着嘴里的虾。
“好吃吗?”温穗岁温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顾闻舟“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却不知自己现在看温穗岁的眼神侵略性有多强。
宛若一头猎豹虎视眈眈地紧盯自己的猎物,偏还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就等着猎物放松警惕后彻底将其蚕食鲸吞。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今天的虾……似乎格外的甜。
对面的尤语曼嫉妒得双眼发红,顾母和顾老爷子却是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温穗岁把人撩拨得心神荡漾以后,仍旧没心没肺地继续吃虾。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任由顾闻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你嘴角沾上油了,我帮你擦擦。”借着擦嘴的名义,顾闻舟和她再度接近,他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低声道:“挺敬业啊,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啧。”
“你也不赖。”温穗岁神色自如。
晚饭结束,尤语曼拿着包就气冲冲走了,一刻钟也看不下去面前这对狗男女的模样。而顾老爷子则把顾闻舟叫到书房。
“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回家睡觉。”顾闻舟摩挲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语气毫不客气,“你大费周章把我叫过来,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请我吃顿饭吧。”
“准备定一下你跟穗岁的结婚日期。”顾老爷子单手背后,周身带着常年浸淫商界的上位者威压,一开口就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之前是穗岁说不着急结婚,怕太突然你接受不了,我才同意你们先谈恋爱试着相处的。现在你们都在一起快五年了,也该结婚了。”
“哦。”顾闻舟道。
“有选定的日期吗?我听听,选个良辰吉日,不能委屈穗岁。”
“哦的意思是,不打算,没可能。”顾闻舟道。
顾老爷子气得拿起书桌上的茶杯便朝他扔过去,顾闻舟侧身躲开,但锋利的边缘还是划破他的脸,血珠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必须得娶穗岁!”
“她也是这么想的,不信你问她。”顾闻舟道,“我还以为你终于为自己做出的事感到羞耻愧疚,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你站住!”顾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拦到他面前,“你还在暗地里调查你爸的事?我说了不让你调查,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别提我爸!你不配!”顾闻舟目光戾气难驯,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当年如果不是你把我爸赶出家门,他怎么会出车祸?你逼死了你唯一的儿子,然后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你的股份不跌把他死去的消息拦截下来……他是被你的操纵欲害死的,你以为我会像他一样懦弱做你的提线木偶吗?痴人说梦。”
望着自己唯一的孙子冷漠仇恨的目光,顾老爷子一时语塞:“你……”
顾闻舟绕开他就想走,顾老爷子冲他的背影道:“你难道不想要嘉御龙庭了?”
嘉御龙庭是顾父第一次反抗顾老爷子,自食其力赚的第一桶金购买建立的小区,意义非凡,也是他唯一的遗物。所以顾闻舟格外重视。
但它落到了顾老爷子手上。
四年前,顾老爷子拿此作为威胁让他跟温穗岁在一起。
顾闻舟步伐一顿。顾老爷子继续道:“你如果再继续调查你父亲的事,我就把嘉御龙庭卖掉!”
未料顾闻舟嗤之以鼻:“好啊,那我也可以跟温穗岁分手了。”
在他走后,顾老爷子再也忍不住腹痛颤颤巍巍弯下了腰,匆忙拉开书桌抽屉找到药生咽下去,做完这一切,面无表情坐到官帽椅上。
客厅里,顾母拉着温穗岁谈心,言语间表示想让她在这里住一晚。
温穗岁知道,与其说是想让自己在这里住一晚,不如说她是想多看看顾闻舟,就连餐桌上还有一半的菜是顾闻舟爱吃的。
十七岁那年失去父母后,再也没人对她这么好过,除了顾母。所以哪怕顾母对她的好掺杂着利用,哪怕是以惹怒顾闻舟为代价,她还是尝试挽留了。
顾闻舟只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强忍脾气:“乖,别闹了,跟我回家。”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嘛,就一晚!况且……你不想多看看阿姨吗?这么久没见,阿姨也很想你。”她用眼神暗示沙发上倾耳戴目的顾母。
不知道哪句话踩中了顾闻舟的雷点,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好啊。”
温穗岁一喜,以为自己说服他了。然而他下一句话却将她打入地狱:“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今晚就自己住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