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似乎主动权已经被红锦给抢过去了。
云澈何时让自己这么被动过?
从来都没有,现在也不可能。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控,因为只要出现无法控制的东西,便会成了他的弱点,被人拿去化为一把利刃架在他的颈项。
云澈的眼眸中寒光凛凛,声音冷得彻骨,不带一丝情感,“本王想不想你死,自有安排。”
想不想让她死,他自有安排。
这句话听得红锦仿佛感觉到脑门上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寒凉。
当她是什么啊,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吗,还是一个连一点人身自由、思想自由都不能有的奴隶?
她自从穿进了这本书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委曲求全都是给自己的,所有的未雨绸缪、巧妙心思都是给云澈和慕容家族想的。
就算是要保护自己的家族,红锦也已经最大限度地在为云澈考虑了!
尽管原书中的云澈是那样对待慕容红锦和慕容家的,红锦也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寒毒造成的,云澈的一切都是被生活和经历逼出来的,不能怪他,也不能害他。
但是他但凡还有点正常人的良心,也该看到红锦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心肠歹毒到会去谋害别人的人,也该能感觉到红锦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为他所做的各种事情吧?
如果这些都不能感动他云澈分毫,让这位煞神殿下放过她一马,那红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己好好的一片心意,就当是喂了狗了。
她以后也不会再努力地去想怎么讨好云澈,怎么去维护他的利益。
他与她从来就不是战友,之前都是她会错了意,也看错了云澈。
她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一颗随时都可以丢弃,也随时都可以摧毁的小卒。
红锦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不该自视过高,险些死在了王爷府上给您添麻烦,臣妾在此给您道个歉。”
红锦说完,向后退出两步,对云澈福了福身,“今后臣妾一定谨言慎行,不给王爷增添麻烦,惹您烦心。”
云澈见她故作疏离的样子,只觉得心口处仿佛堵了颗大石头一般,闷得万分难受。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最开始他只是看到她又让自己身陷险境,所以十分焦急又十分担忧而已,却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竟然就成了责问。
他只是不明白,明明她只要像那些贵家小姐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府中研习琴棋书画,不时与其他贵妇人文乐往来变可以了。
为何频频要东走西闯,非得闹出些动静来不可?
不过是罚她在马车里静坐,面壁思过上一两个时辰,她就能闹得人仰马翻,差点横死街头;罚她去柴房中反省,她又能干脆将整个柴房都烧了,还把自己困在里面出不来;带她去百花宴游园,又能借着出恭的借口跑掉,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两个贵家小姐一同推进水里;后来胆子越来越大,他一日不在家的功夫,她竟然敢顺着密道往皇宫里跑,还扯谎骗他,当他不知那条密道是从皇帝寝宫中出来的?
如今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让她在王府内外自由出行,她却自作主张地布了一个这么危险的局来抓奸细。
她如今真的是变了。
从前是没有头脑地要去害别人的性命,如今是不管不顾地威胁自己的性命。
云澈也不知是该说她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但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就算真的在自己手上死掉,只要死因不是源于自己,对自己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为什么每每只要想到她会死掉,心里都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呢?
云澈不懂。
这种陌生的失控感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即便是在芷柔那里也没有。
云澈蹙着眉不知如何开口,红锦冷着脸不愿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履薄冰。
“砰-”地一声,九黎将春秀的手臂反剪在她身后,钳制着她跪倒在云澈面前,“王爷,属下已将奸细拿下。”
春秀被九黎牢牢地按着,看向云澈和红锦的目光中是刻骨的仇恨。
“春秀。五年前入王府,直到去年本王才将你提拔为上等丫鬟。你背后的主子,当真是沉得住气。”云澈冷然道。
背叛他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春秀在他身边跟了这么久,自然也心中有数。
春秀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入王府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会有今日,你也不必妄想能从我口中套出什么情报。”
云澈面无表情,“那便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气了。九黎,把她带去暗牢。”
春秀听到暗牢两个字,身体都忍不住颤了颤。
她当然知道暗牢是什么地方!
那是云澈给所有背叛他的人行刑的地方。如果真的进了那里,那她变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到这里,春秀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之意。
红锦一直在暗暗盯着她,看出了她神色上的变化,突然疾步冲上前去,“啪-”地一声,在春秀脸上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记耳光打得太重,红锦的手掌又痛又麻,春秀的脸也被打得别了过去,脸上红肿一片,嘴角都在渗血。
“你想死,有这么轻松吗?”红锦冷声问,“我问你,春露是怎么死的。”
春露?
春秀被红锦的耳光打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我杀的。”
“……为什么?”
“因为她挡了路。”春秀扯着流血的嘴角说道,“我原本想要将书房盗窃的罪名转嫁给你,却被守在院外的她发现。我那时一身夜行衣,她却傻得还要相信我是公务在身的借口,用后背对着我。所以我便把她杀了。”
红锦听着她平淡的叙述,心中一片寒凉。
原来,春露竟然是这么死的。
“所以说,春露会死,是因为你!”春秀冷笑。
因为她?
“啪-”红锦手掌一扬,又是一记巴掌响亮地打在了春秀的另一边脸上,这下她两边的脸都高高地肿了起来,像是猴子屁股一样,还算是对称了。
“唯一一个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红锦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春露把你当做好姐妹看待,即便看到你穿着夜行衣在府中活动都选择相信你。你不仅仅利用了她对你的信任,事后还把她的信任当做是愚蠢!你这样的人,简直配不上她的信任。”
“我生来就是别人的奴婢,自然比不得高高在上的慕容三小姐你。”春秀自嘲着道,“我所经历过的事情,你慕容红锦恐怕想都想不到,见都不曾见过。像春露这般容易就相信别人的人,就算我不杀她,她也迟早会死在别人手上,下场甚至还要更惨!”
红锦愣是给春秀这两句话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说,像你这样杀了春露,还算是你的仁慈和施舍了?”
“难道不是么!”春秀眼眸中闪过一丝悲伤,“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有几个人是真正有选择的权利的?不杀掉敌人便是被杀,我不杀她,难道坐着等死?”
“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你无法相信别人的样子真的很可悲。”红锦提醒九黎道,“她刚刚想要咬舌自尽,九黎侍卫你一定要看好了,别给她找到机会。”
九黎低头应道,“是。”
连自尽的可能也被剥夺了,春秀心中绝望,神情颓丧复杂,也不知有几分难过,几分悲凉。
但是红锦一点都不会可怜她了。
如果但凡春秀对她的所作所为有半点悔过,对于杀了春露这件事有半点内疚,红锦都可以让她走得稍微舒服一点。
因为她是春露生前相信的人,春露那么善良的人,也未必希望会看到自己如何折磨春秀,最好是用她杀春露时一模一样的手法将她送下九泉。
但春秀却分毫都没有悔过之意,反而对自己犯下的罪行理直气壮。
哪个人还没受过点委屈,受过些迫害了?
报仇可以,但是请把那些能伤害都归还到事主头上,而不是随意残害无辜的人。
能够因为受到伤害,而意识到自己应该更加善待其他无辜的人,这才是一个好人该有的心态。
用自己为生活所迫作为借口,理直气壮地去伤害甚至是杀害相信自己的无辜人,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额外的惩罚。
春秀大约是意识到自己除了被活活折磨致死,已经再也没有第二条退路了。
她被九黎紧紧扣押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扭过头,嗓音嘶哑,“你设局害我,还如此冷血地阻断我自尽害我入暗牢,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之间的区别可大了。不过我用不着对你一个囚犯解释。”红锦突然勾唇笑了笑,“好好在暗牢里享受你剩下的日子吧,毕竟也不多了。春露会在天上,磕着瓜子儿看你怎么受罚。”
她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春秀来说么?
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半夜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