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中。
云澈都已经提出了给自己自证清白的方法,原衡皇帝虽然心里惊疑,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不让云澈一试了。否则这一屋子的人,甚至还有梅特塞在,如何服众?
于是原衡皇帝当即就使唤德顺去御书房拿来了几封云澈从前递上来的折子,还有一盆清水。
“那,奴才便从三年前的折子开始试。这封折子是当年英丞县水患,云王殿下所提出的治水之法。”德顺简略念完,又在原衡皇帝的示意之下将折子递给了三皇子,“三皇子殿下请过目。”
原衡奕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通读一边,随后赞叹不已地抬起头,浅笑着道,“如此治水之法,果然给英丞县开辟出了一条崭新的水路,挽救了不知多少百姓们一年的辛苦收成。云王殿下果真是我原衡栋梁之才。”
明明是让原衡奕检查奏折是否是云澈亲笔所写,以及有没有什么异样,他却非得趁着这个功夫赞叹一下云澈的才能,还强调一句是栋梁之才,其他几位臣子都听着有点迷糊,不知道原衡奕这一通操作是为了什么。
但坐在龙椅上额原衡皇帝,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却刺刺的。
是啊,云澈是原衡的栋梁之才。
当时英丞县治理水患,用的也是云澈提出的办法,虽然他已经花了不少心思去打压云澈的势力,分散云澈手里的权力,但不得不承认云澈的政绩在民间呼声颇高,而且朝中暂时也没有能够完全替代他的能人。
看来想要完全推翻云家,还要在这两方面下下功夫。
原衡皇帝摆了摆手,“既然奏折没有什么异常,便开始试验吧。”
“是。”德顺听令,接过了原衡奕还回来的折子拿回到案几前,从水盆里舀起一汤匙的水小心倾撒在这份奏折之上。
奏折上的纸张瞬间便被浸湿,但是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云家徽记显现。
云澈一张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昂首挺胸,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或是紧张的神情。
刘书令转过脸,嘴角已经悄悄地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云澈,信口胡诌,是不知晓陛下一定会当堂试验么?今日这云家家徽若是显现不出来,就让他云澈背上这欺君之罪!
半晌后,就在云澈平静得如一座冰雕,而乾元殿中的其他人都等的有些焦虑的时候,德顺突然举起手中湿漉漉的奏折,高呼一声,“陛下!云家的家徽果然显现了!”
原衡皇帝脸色一变,赶忙唤了德顺过来将折子仔细一看。
果然,原本的白纸黑字,突然在左上角和右下角的空白处各出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浅灰色莲花,莲花中心还插着一把锋利的利刃,正是云家的家徽!
原衡皇帝将奏折翻来覆去地看完,心里一沉,抬眼便看到底下的几位大臣都在伸长了脖子等着,便一摆手,“拿去,给他们都看看。”
几个大臣传看着云澈的奏折,惊叹地发现不仅仅是遇水后显现云家家徽,就连原本的墨迹也没有因为沾了水而模糊,原本狷狂不羁的字体更加立体,反而看起来更加气势磅礴,颇有种书法大家之作的飒然之风。
刘书令脸上讥讽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去,就不得不变成由衷的赞叹了。
这年纪轻轻的云王,确实有几分本事!
几位大臣一片赞叹之声,云澈却始终气场冷然平稳,古井无波,似乎没有被周围任何人的议论或是评价影响半分。
再这样下去,这一场原本是测验云澈清白的议论简直就要变成彩虹屁尬吹现场了。
原衡皇帝没了耐性,摆手道,“既然三年前的折子都已经确如澈儿所说,朕觉得其余的几封就不必测验了。不知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刘书令第一个带头应和,“但凭陛下决断。”
其他几个大臣也都跟着附和。
原衡皇帝点了点头,指挥德顺道,“其他几封不必验了,都收起来吧。直接验手令吧。”
德顺应下,小心翼翼地从桌上拿起手令,放在砧板上铺平,用两块黑漆镇纸在两侧压好,随后便是重复了方才用汤匙舀水倾撒的工作。
工序几乎一模一样,就看这次的结果如何了。
而这个结果,来得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快一些。
德顺看着纸张,愣愣地道,“陛下……这手令上,确实没有云家的家徽……”
原衡皇帝一听,便松了口气,“既然这样,澈儿的清白便能够证实了。你拿起来给各位爱卿们都看一看。”
这话题讨论得过于煎熬,原衡皇帝实在有些顶不住了。
哈伦王国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国,证明了云王的清白,接下来便象征性地查一查,最后随便找个替罪羊接下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但是德顺却不敢从命,拿着砧板的手都快抖成筛子了,“可是,这,陛下……还是您先过目一下吧!”
这是怎么了,表情竟然如此惊恐?
原衡皇帝没想明白,底下的各位大臣就更是觉得疑惑了。
原衡奕相比他们站得最前,凝神悄悄地往德顺手里的砧板上看了一眼,一向云淡风轻的浅笑都忍不住僵了僵。
“拿来给朕看。”原衡皇帝从颤颤巍巍的德顺手里将手令一把抢过。
顿时人都傻了。
只见手令原本的白纸黑字,现在竟然在纸张的正中出现了一条盘旋在祥云上的龙!
这是……这是他们原衡皇室的徽记啊!
而且家徽的位置,也和他们一直使用的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方才德顺看了不敢将这手令直接公之于众。
若将这带有皇室徽记的手令给梅特塞看见了,他们还能怎么解释?
那岂不就是原衡皇室一面与哈伦交好,一面又行刺王储蓄意谋害!
此事一旦传出去,不但会与哈伦交恶,更是会被其他所有大国、小国当成笑柄!
绝对不能将这份手令展示出来!
可是,方才云澈的奏折都已经为了公正公开给殿中每一个人都看过了,现在轮到手令这份更为关键的证物,却不拿出来给大家看了,这岂不是明摆着的有失公正,暗藏猫腻。
原衡皇帝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把龙椅坐得如坐针毡,骑虎难下。
底下的大臣们现在还都在等着他这个帝王的回应呢。
他该如何做才能顾其两全?
原衡皇帝额角滑下了一滴冷汗,迟迟没有说话。
底下的人也都不敢说话,梅特塞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毕竟自己是客,原衡皇帝才是主,主人还没有说话,此时自己插话显然是不合适的。
云澈负着手静立在原地,始终不卑不亢,不带一丝情绪。
气氛就这么尴尬地僵硬着,直到外面的公公突然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句,“云王证物到!”
嗯?
云王,证物?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云澈自己都震惊了。
什么证物,他怎么不知道?
明明方才的一切都正在照着他计划之中的方向顺利进行,为何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所云的证物?
云澈皱了皱眉,心底里一直胜券在握的信心都突然被动摇了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这证物到底是何物,但是他应该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才对。
这说不定是原衡皇帝的后手,自己必须保持冷静,沉着应对。
原衡皇帝听到这声通传,也是诧异了片刻。
没想到云澈竟然还有后手?
准备的竟然如此万全!
不过不管这证物是什么,都是现在解了他下不来台的燃眉之急!
原衡皇帝眼底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喜色,大声道,“传!”
德顺也如释重负,将砧板放在一边极不起眼的位置,大声道,“传云王证物入殿!”
乾元殿外,红锦和阿桃站在前面一排挑着箱子,听到公公的通传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方才在路上就想了许久,要如何进的了乾元殿。
最后想来想去,就决定对门口的公公说这是云王的殿下安排的能够自证清白的证物,想着如此是不是能够少被盘问一些。
她也没想到,门口的公公这么一听,竟然一句多余的话,诸如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都没有盘问,直接就扯着脖子大吼一声让她们进去了。
“几位公公,里面请。”门口的太监一听到里面许可的声音,立马就把门给几个小太监打开了。
红锦深吸一口气,架着肩膀上沉重的担子,低着头便往乾元殿里去。
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四个小太监抬进来的箱子。
云澈眼眸微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身材娇小的红锦。
这一次不是可以的演技,而是冰面真的崩裂了。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个什么所谓的证物,她到底在搞什么?
云澈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眼底浮现过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神色。
原衡奕先是看了看那个沉甸甸的箱子,视线再一转,便看到了抬着箱子的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慕容红锦,顿时震惊了一下。
这个云王妃,果然是对云王情根深种么?
竟然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混进宫来,为云澈作证?
倒是他先前小看了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