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霜羽鹿和狏即兽的牵绊,莫晞顿时轻松了不少。
她用灵力将玄龟喷出的水珠转瞬间化成冰柱,而后将冰柱一拳打碎,四溅的冰棱受她驱使,射向那只不停朝她发出风刃的苍鹰。
苍鹰的行动因此有所凝滞,于是莫晞便趁机轻挪脚步,后退着向白烬尘方向赶去,而此时白烬尘骑着霜羽鹿也来到了他面前。
他一手扶着霜羽鹿的角,一手伸向她:“嘻嘻,到这来。”
莫晞毫不犹豫,拉上他的手,同时脚一蹬,骑到霜羽鹿背上,一屁股坐到白烬尘身后。
她扶着他的腰:“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不听我的?”
“嘻嘻只身赴险,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他翘起唇角,操纵霜羽鹿在空中飞行。
莫晞眯了眯眼睛,霜羽鹿气质冰莹透洁,比起鲜衣怒马的白凌霄,反倒是白烬尘更适合做它的主人。
他墨色发丝飞扬,素白背影清瘦却挺直,如同一竿竹。
而白凌霄乘在狏即兽的背上,在地面奔走,紧随他们身后;白冀骑着苍鹰,堪堪要追上他们。
最终,地面一道强劲的水柱射向霜羽鹿,霜羽鹿被击中,羽毛打湿,身子失去平衡似的,盘旋直下。
高速旋转之际,莫晞搂住白烬尘的腰肢,带他跳落地面,继续奔走。
身后是狏即,头顶是苍鹰,而莫晞体力在刚才一战中早已去了大半,速度也远没有之前快。
不多时,她脚步顿住,砂石滚落,落入无边悬崖之中,连一个响声都没有传来。
脚下云雾缭绕,悬崖压根看不见底。
她可以咬咬牙跨过这座悬崖,但是目前体力所剩无几,在这种状况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闭了闭眼睛,心中默念好几声“富贵险中求”之后,猛地睁开眼,侧头问白烬尘:“你怕不怕?”
白烬尘望一眼悬崖,笑道:“自然是不怕的。”
莫晞狠狠一点头:“嗯!你放心,我会护好你的。”
言罢,她毫不迟疑,抱着他从悬崖跳了下去。
狏即兽在悬崖边刹住脚步,白凌霄感知了一番,发现已经可以重新控制霜羽鹿,于是将狏即兽召回,转而召出霜羽鹿到他座下。
紧接着,霜羽鹿飞扑翅膀,冲破云雾,追下悬崖,后脚跟来的苍鹰亦盘旋而下。
白冀、白凌霄二人最终在悬崖下方一面湖泊旁见到了摔瘸了一只脚的莫晞,她杵着一根树枝,艰难地将白烬尘抗在肩上。
“妖孽,这次我看你还往哪里逃?”霜羽鹿扑腾着羽翅,拦到她面前,阻挡住去路。
苍鹰则落于她身后,前后夹击,莫晞沦落到了插翅也难逃的境地。
“哼,”她一声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还请你放过你弟弟,他只是受我挟持而已。”
白凌霄从霜羽鹿上下来,步步朝她逼近,黑光一闪,铁牛幻化而成的玄铁剑握于掌心,他面无表情,直接略过莫晞,将冰冷的铁剑架在白烬尘的脖子上。
“很不巧,若他单单是我弟弟,我定爱他怜他,让他在白府吃好喝好。只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欺辱到自己人头上!说,婶娘是不是你杀的,府中疯了的下人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还有嗣场的妖兽,是不是你放的!‘千丝引’……”
怒火攻心,他眼睛泛着红。
白烬尘倏尔笑了,恍似被刀架着脖子的人不是他一般,气定神闲道:“兄长,你这是作甚?”
铁剑又进一寸,血丝沁出:“别叫我兄长,你不配身为白家人。”
此时身后的白冀也缓步向他们走来:“凌霄,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没有问白烬尘,而是直接问了白凌霄,好似只要是白凌霄说的,他都会不疑有他。
“父亲……凌霄亲眼所见,就是他,用傀儡术控制了霜羽鹿,致使我的言灵之力都一时失效!”
白冀颔首,目光这才落在白烬尘身上:“孽障,你可知错。”
闻言,白烬尘面上笑意更甚:“我何错之有?”
白冀看他的眼神就像在审视一件物品,连该有的失落情绪都一点没有:“迫害同族,放走妖兽,你还说你没错?”
“那白冀你呢?你亲手弑妻,这些年来,可曾有一丝愧疚?”
听闻白烬尘竟然直呼他姓名,白冀语气这才出现一丝愠怒:“放肆!你娘竟然教出你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东西!如此想来,巫兰也是死不足惜,不然还不知道你们母子二人会怎么把我这白府闹翻天去了!”
白烬尘面上的笑容遽然消逝:“你没有资格点评娘亲。”
“哼,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这逆子说了算的!既然你如此想念你娘亲,我不介意送你下去与她团聚。”白冀转头看向白凌霄,“‘千丝引’杀我族人,辱我威名,放走妖兽,叛离人族……其罪,当诛。”
“是,父亲。”
白凌霄颔首,闭了眼睛,手起剑落,血溅当场。
莫晞难以置信地抱住逐渐冷下去的身体,手摁住他的脖子,却怎么也堵不住汩汩流出的血。
她满目凄惶,眼角簌簌滚下泪珠,好半天转头望着白凌霄道:“枉你平日里烬尘长烬尘短的,现在你竟然真的能痛下杀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白凌霄没有理会莫晞的指责,而是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袖珍金笼:“这一趟除了伏诛‘千丝引’,还能收服一只大妖,也算是不虚此行。”
金笼抛至空中,逐渐变大,兜头就要向她罩下。
却闻莫晞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吗?”
语毕,她亮出狼爪,割向自己的脖子,没一会儿,也断了气。
白凌霄望着地上相叠的两具尸身,将金笼收回,对白冀道:“孩儿办事不力,没能将这冰原狼活捉,还请父亲责罚。”
“罢了罢了……”痛失一只珍稀妖族,白冀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我们先回去吧。”
“是。”
白冀二人走后,空中陡然间下起瓢泼大雨,雨水冲去了地面的血渍,地上的两具尸体化作两枚木偶小人。
木偶小人上面,还有绿油油的叶子。
悬崖上的一个山洞中,莫晞在门口警惕外面的动静。
雨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接连不断在山门口坠下。
话说刚才她和白烬尘从悬崖上面跳下以后,中途被一棵歪脖子树挂住衣领,接着她就找到了这处隐蔽的洞穴。
而后白烬尘揪住她的衣袖,眨巴着眼睛问她:“嘻嘻……你能给我一滴血吗?”
莫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他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做傀儡。”
“哦。”她咬破舌头,手指抹了一滴血出来,展示给他,“这滴行吗?”
她的皮肤金刚不坏,也只有眼睛舌头这种器官比较脆弱,能挤出一两滴血出来。
白烬尘从怀里掏出两个削好的木偶人,捏着她手指,将血抹到木偶人身上,浅笑盈盈:“够了。”
然后,他就走到山洞口,把那两个木偶人扔了下去。
“嘻嘻……我还在原地等你,待会我演完那场木偶戏,等白冀他们走后,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
莫晞拧眉,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下一瞬,看到他变成一个木偶人时,才恍然大悟。
难怪他说的话对她没有言灵的束缚,原来只是一个木偶呀,这么说,那个被她蒙了嘴巴的白烬尘,还在那棵树那里。
等白冀他们走后,莫晞又兀自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离开,她才起身出了山洞。
雨过天晴,东方出现鱼肚白,天蒙蒙亮。
她熟门熟路来到那棵树下,仰头望见嘴上蒙了白布条的男子靠着树干睡着了。
朝晖透过树缝照耀在他脸上,鸦青色的睫羽如蝶,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鼻梁秀气直挺,下颚线弧度优美,衣袖随着微风轻轻拂动,俨然是一名俏丽公子。
枝头一沉,莫晞跳到他身侧,凑近去欣赏他精致的面容。
睫羽颤了颤,感受到她的气息,他缓缓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他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好像在对她说:你终于来接我啦。
莫晞笑了,露出俏皮的虎牙:“嗯,我来接你啦,虽然让你等得有点久,但我还是回来了,没有违背承诺。”
如果不是他即使派傀儡过来,她约莫就见不到他了吧。
她情不自禁将他耳侧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似云:“饿吗?”
白烬尘点头,却又迅速摇头,骤然红了耳根。
莫晞噗嗤一声笑,拿出一颗果子:“我要你答应我,今后绝对不会擅自动用言灵之力禁锢我的自由。”
白烬尘思索半晌,点头。
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他学着她的样子,将小拇指伸出,莫晞勾上他的,甩啊甩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的是小狗!”
她伸出大拇指:“盖章!”
接着,她放开他,食指指尖探出尖锐的狼爪子,划拉开蒙在他唇上的白布条。
白布条落下,骤然间变成狼毛,飘落地面。
白烬尘皮肉娇嫩,唇被勒得红红的,面颊上也赫然出现两道浅浅的红印。
莫晞抚上他脸上的印记:“抱歉啊……”
白烬尘摇头,张了张嘴,最终垂下眼睫道:“是我不好,禁锢嘻嘻自由。”
“没事,那咱们这样就算一笔勾销啦!”
瞅着她灿若朝阳的笑容,他浅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