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莫晞早早起来做好了小米粥，等她将饭菜都端出来时，白烬尘还没起来。
她暗道稀奇,往日这个时间，他约莫老早就穿好衣服过来帮她打下手了，今天难得居然睡了懒觉。
不过转念一想，经过昨天白高兴在西苑的这么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是个人都要被耗去半身精力，更何况身娇体弱的反派呢。
这么想着，莫晞便决定不去打扰他的清梦,让他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到了中午,白烬尘还没起来，莫晞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从来没见过他睡到日上三竿过。
她走到他房门前,贴着房门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梦中细细的痛苦的呓语声。
她皱了眉,不假思索拍开了房门。
开门的声音不小,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吵醒床上的人。
他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汗水浸润的几缕乌发贴于耳鬓处,苍白的面色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唇色也艷丽得不正常。
莫晞掌心搭上他的额头——烫得不像话。
她赶忙去打了一盆冷水,把沾了水的手帕叠成小长条搁在他额头上,又去倒了一杯茶水用勺子小口小口喂他喝进去。
白烬尘紧闭着双眼，眉梢蹙起，勉强喝了几口后,开始轻轻地低语。
莫晞把耳朵凑近：“你说啥。”
“娘……亲……”他碎碎地唤着，别的也不说，就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一个世界上最亲切的称呼。
唤着唤着，身子微微颤抖，竟低低地哭了起来。
莫晞没见过这阵仗，也有些懵，最后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安抚性地拍了拍他：“没事，娘在这儿呢，你娘亲会永远陪伴你的，别怕。”
谁料听到这话，病号哭得更凶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捉住莫晞正在忙于安抚的手，将她掌心贴到自己的面颊上。
莫晞只觉得掌心既灼热又湿濡，像是碰上了一团刚出笼的白面包子。
白面包子用沙哑的闷闷的嗓音低声细语地向她控诉：“骗人……娘亲是骗子，您早就撇下阿尘了，早就不要阿尘了……”
“不会不会，你妈妈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爱……”
听到这话，他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指节用力泛着白：“唔……”
“阿尘会很乖的，不会给娘亲添麻烦，所以还请您不要丢弃我……”
“不会的！傻孩子！你想啥呢！”
丢孩子这种事犯法的好吗？莫晞暗搓搓腹诽。
……
就在莫晞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烂、甚至想着要不要唱个摇篮曲的时候，白烬尘的呼吸终于趋向平缓，也停止了各种无理取闹的话。
莫晞：“……”
真可惜，没有一台录音机把刚才的话录下来，谁能想到将来日天日地毁天灭地的反派大佬，竟然还会有这么小鸟依人的一面呢？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捏住他的嘴，又喂了他两口清水进去。
他这次发烧来势汹汹，也不知道已经拖了多久，恐怕还是喝点药比较保险。
“你、你在对妈妈做什么？”小黄站在门口，揉搓着眼皮，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
“你妈妈他生病了，你来得正好，我出去弄点药，你照看好他，我很快就回来。”莫晞把茶杯搁到桌上，上前抚了小黄的脑袋一下，然后就出了门。
莫晞原本想去外头找个医馆去打劫一些药回来，但是在白府门口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后，她改变了主意。
白凌霄从马车上接下一名粉衣白裳的女子，那女子杏目樱唇，娇俏可人：“凌霄哥哥。”
白凌霄眸中含情：“萦心妹妹。”
沈萦心有些怕羞地捂了捂脸，一边对白凌霄步入白府大门，一边道：“你要的药我已经给你带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莫晞打断沈萦心的话，从围墙上跳下来，一个帅气的落地。
白凌霄沈萦心二人见来人是她，纷纷噤了声，过了一会儿，白凌霄问：“敢问阁下有何事？”
莫晞也不管什么电灯泡和煞风景的事，她挤到二人中间，一手揽住一人臂弯，推着他们二人往前走，转头对白凌霄说：“你弟弟发烧了，烧得还不轻，再拖下去估计脑子都快烧坏了！”
白凌霄皱了眉，面露忧色。
莫晞又转头对沈萦心道：“不知道姑娘你愿不愿意帮个忙，让你那契妖给他治上一治？”
虽是问句，但是莫晞的蛮力粗鲁地拉着他们二人往西苑方向赶去。
这沈萦心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沈萦心余光看了一下担忧的白凌霄，轻轻颔首：“好。”
到了西苑后，莫晞放开白凌霄，拉着沈萦心进去。
白凌霄瞧见西苑破败萧条的屋舍，脚步微顿，而后踏了进去。
看到白烬尘房间简陋不堪的布置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板蓝根盘腿坐在白烬尘床榻边上，正在释放绿色的灵力为他治疗。
沈萦心站立一旁，小黄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搓着手，莫晞倚靠着墙面。
莫晞看到白凌霄四处打量的神情，眉梢一挑：“怎么？知道你弟弟一直生活在这种鬼地方，心疼了？”
白凌霄逡巡的视线最后落在白烬尘苍白的脸上：“我待会回去就让管家给他安排个更好的院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彼之砒|霜我之蜜糖，既然你弟弟主动没跟你提换院子的事，那你做决定之前，我劝你还是问过他的意见比较好。”
白凌霄点头。
板蓝根收回自己释放灵力的小肉手，呼了一口气，对沈萦心道：“主人，治好了。”
“可有大碍？”白凌霄问。
板蓝根摇头：“只是患了风寒之症，但是他体质不好，所以表现出来的病症比常人严重些。”
“风寒？看来这屋子漏风，我看还是趁早让烬尘搬离为好。”白凌霄喃喃。
莫晞掏了掏耳朵：“漏不漏风我倒是不清楚，只不过昨天你们府里两个年轻人来过，又是放风又是放蛇的，你弟弟被这么折腾两下，不生病才怪。”
白凌霄皱眉。
“哦，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人好像叫白高兴，他可真是猖狂，一来就让他小弟的那只契妖放出狂风，故意折磨你弟弟！他还说，你弟弟不配在这白府待着，说他居心叵测，变着法儿地跟你凑近乎才能重新回来的！”
白凌霄听了莫晞这番话，大致懂了她的意思：“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他带着沈萦心离开西苑。
莫晞目送他们离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白凌霄作为《契妖大陆》的男主，性格高尚伟大光洁，所以他对白烬尘的态度并不像白高兴他们那么偏激，会把他看做一个弟弟一般对待。
但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可有可无的便宜弟弟而已，至她刚才，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怒意。
莫晞两指按上白烬尘耳后，女主治愈系的契妖还是很有用的，温度显然退了不。
拿下他额上的手帕在盆里搓洗干净后晾起，她又去灶间热小米粥。
端着碗回来时，白烬尘已经悠悠转醒，乌色眼瞳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娘亲健在，白狗汪叫，西苑日日袅袅炊烟不绝，声声欢笑不断……
再后来，梦境被打碎，娘亲置身火海撒手人寰，白狗跌入深渊再没回头，他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惶惶找不到出口。
很久很久之后，在他即将忘记自己姓甚名谁时，一声声柔如白雪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把他拉了回来。
她说，她永远不会丢弃他，永远永远。
“你醒了啊，妈妈的好大儿。”戏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回神，银发金瞳的妖族女子把椅子拖到他边上然后坐下，她吹了吹勺子里的米粥，然后递到他唇边：“喝吧。”
白烬尘：“……”
他缓缓咽下米粥，在一片怔然中喝完了一碗小米粥。
末了，他指尖轻轻揉了下太阳穴，皱眉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我今日中午见你没出来吃饭，就进来看了一眼，你当时烧得正厉害，我估摸着你应该烧了快一天一夜吧。”
“哦对，你烧得神志不清了估计，一边哭还一边叫我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那只母鸡妖俯身了呢。”
白烬尘：“……”
“还死活攥着我的手不放，我要是把手抽回来，你就哭个没完没了，啧，我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让你攥着。”
白烬尘：“…………”
“然后你哥也顺道过来看望了你一眼，他说要给你换个大房子住来着，我看你娘亲的墓还埋在这呢，估计你是不愿意搬的，就顺口帮你拒绝了，没事，你不用客气，如果真的要谢我，下次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半夜生病还憋着不说就是了。”
听完莫晞一席话，白烬尘刚刚恢复过来一些的脸色，又刷地白了两层。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唇角微微勾起，声线喑哑：“还望阁下切莫说笑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莫·钢铁直女·不会看脸色·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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