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恙一步一步爬着,顽强的让人心悸。
在他身后,一些不安好意的身影混杂在人群里看着正在勉强爬行的乐恙,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道爬了多久,爬到夜幕来临的时候,乐恙终于爬到了街头角落的一间坍塌的老宅旁,坐在老宅旁的石阶地板上,傻傻的笑着,就在那里傻傻的笑着。
走过的百姓纷纷投过鄙夷的目光,一些小孩手里拿着鸡蛋菜叶,站的远远的,不断的把手中的东西仍在乐恙身上。
“啪。。”一个鸡蛋在乐恙头上炸开,粘稠的鸡蛋液顺着乐恙的脸颊流下来,但是乐恙对此熟视无睹,依旧傻傻的笑着。
对面朝他仍鸡蛋,仍菜叶的小孩也跟着笑了起来,一些胆子大的甚至在哪里张牙舞爪的鼓起掌来。
乐恙傻呵呵一笑,直接张嘴把脸上的蛋液嗦进嘴里,掉在身边的菜叶,也被他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一边吃一边冲着那群小孩笑。
扔完了菜叶,一个胆子大的小孩慢慢靠近乐恙,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乐恙。
乐恙转身傻傻一笑,小孩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一瞬间,乐恙突然张牙舞爪,面色狰狞的大喊起来,“啊。。”
小孩子被吓了一跳,转身大哭起来,“哇哇。。”
看到小孩坐在地上大哭,乐恙再次傻笑起来,真的像个孩子。
少顷,听闻孩子哭声不久,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手里提着菜篮,看到自家孩子坐在地上大哭的时候,赶紧把小孩抱走,一脸鄙夷的看了一眼乐恙,暗骂道,“真的是死不要脸。。”
乐恙笑的更开心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狼狈不堪,还是在笑这个没有感情的世界。
深夜的风吹在乐恙身上,刺骨的寒冷让他不停的颤抖,捡起地上的干草,不停的往身体里塞,抵御着夜晚的阴寒。
夜空不算明媚,月亮躲在云层之后,空气中偶尔传来几声惊雷,宣告着明天注定是一个雨天,乐恙再次笑了,这次是给他自己笑的。
清晨来临,一声声狗吠将乐恙从睡梦中吵醒,乐恙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想要起身,但还是起不来,看着眼前冲着自己狂吠的野狗,皱了皱眉头。
“汪汪汪。。”野狗继续狂吠着,原来是乐恙面前有一碗不知道是那个好心人施舍的米饭,而那些野狗显然也看到了这碗饭,不停的狂吠着。
“汪汪汪。。”一阵毫无征兆的狗叫从乐恙嘴里发了出来,乐恙趴在地上,竟然学者狗的样子,四脚着地,狂吠了起来。
一时间,一人和三狗对吼的画面出现在建安城的街道上,滑稽的让周围百姓纷纷驻足观看,朗声大笑。
“汪汪汪。。”身为主人公的乐恙对此丝毫不觉,继续狂叫着,一声接着一声。
旁边的人指着乐恙喊着,“叫的再大点声啊,人和狗对骂,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是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和狗争一碗饭啊,长见识了,长见识了啊。”
这种冷嘲热讽不断从四周的人群中传来,乐恙对此充耳不闻,继续专心的和狗“骂”着。
也许是看到四周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三只流浪狗心生胆怯,竟然发出阵阵呜咽声,缓缓退去。
“汪汪汪。。”乐恙不依不饶的喊着,周围的百姓笑的更开心了,直到把三只野狗都赶走了,乐恙才心满意足的抓起地上的饭就往嘴里送。
旁边的百姓纷纷摇头狂笑,倒真的是见到了人声狗吠的画面。
乐恙一边吃一边默默的用力,这碗饭到底是施舍给他的还是给狗的?究竟是狗要抢自己的饭还是自己抢了狗的饭?
人一旦落魄起来,就算是一条野狗也能冲着你乱叫。
依旧是人群中的几个身影,看到乐恙大口的吃这个狗食的时候,转身离去。
苏毅府邸。
当苏毅听到管家说乐恙居然当街学狗叫,和狗抢食的时候,着实是一脸惊讶。
这个师弟他最了解不过,将清高尊严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小的时候就算是遭受二十大板的鞭笞也不愿意低头说声对不起。
在监狱里哪怕饿着也绝不吃黑馒头烂菜叶,没想到出了监牢这才两天,先是当街抢夺包子被人打得站不起来,后来又学狗叫和狗抢食;这个师弟变得让他这个师兄都不敢相信这是乐恙。
“丞相,乐恙真的疯了。”管家叹息道,试问一个正常人,哪怕是乞丐,他会学狗叫和狗抢食吗?
苏毅眉头紧皱,慢慢起身,“把他送出建安城,我不想在建安城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管家会意的点了点头,“是。”
。。。
深夜来临,街道上人烟稀少,乐恙一遍在没有人的街道上爬着,一边不停的学着狗叫。
“汪汪汪。。”
声音不算大,深夜里的回音传到乐恙耳朵里,是那么的的刺耳,那么的辛酸。
就在乐恙正在趴着学狗叫的时候,两个身影突然的出现在他身后,直接把他拖了起来。
“汪汪汪。。”乐恙好像迷失了心智一样,即便被拖起来,也依旧在学着狗叫,时不时还会傻傻的笑一笑。
“汪汪汪。。”从乐恙嘴里传出来的狗叫声,回荡在建安城的街头。
“嘭。”城门口,乐恙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被人扔来扔去,这次被直接扔出了建安城,扔出了建安城门。
把乐恙扔出去后,两个大汉很是嫌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暗骂道,“一个死疯子,折腾死我了,一路上狗叫个不停,真让人不省心,真想过去打他一顿。”
旁边的男子拉住了暴躁的男子,“算了,这可是丞相安排的,再说了你和一个疯子置什么气啊,忍忍就过去了。”
那个暴躁的男子不甘心的看了看乐恙,缓缓往城中走去,而城门口,乐恙被扔出去后,门口的侍卫直接关上了大门。
“吱呀。”城门颓然关闭,乐恙趴在地上,看着这座带着自己梦想,理想,现实,辉煌,屈辱的城池关上了大门,心中竟然有了一种逃脱的快感。
这扇门关上的不仅仅是一座城池,还有乐恙和苏毅的师兄之情,还有乐恙在这里的所有辉煌,所有的屈辱。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乐恙获得了新生。
重获新生的乐恙在大门外大声笑着,真的是大笑,躺在地上,抬头看着星空,惊雷阵阵,雨滴悄然落下,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倾盆大雨。
乐恙躺在地上,任凭雨滴冲刷着自己,笑声和雨声混在一起,眼泪和雨滴混在一起,顺着脸庞滚落。
空山新雨后。
一场春雨落在建安城外的土地上,润物细无声,洗涤所有的污垢,净化所有的糟粕,让世界变得干净清澈,让播散在田间的种子可以拙长成长。
乐恙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场大雨,洗尽了铅华,洗掉了所有的污垢羞辱,他重获新生了。
他是乐恙,纵横家乐恙。
。。。
新雨过后,所有的百姓都在为这场春月而欢呼,春雨润物,标志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没有人会记得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乐恙,没有人记得抵御外辱,建立不世功勋的乐恙,他们只记住了那个在建安城里学狗叫的乐恙。
而现在,一场春雨过后,他们连乐恙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凤鸣山下,乐恙拄着拐杖走在林间小路上,脸色苍白,雨水打湿的衣服不停的往下滴着沾着血渍的血水,乐恙面色平静,对于周围上山求签百姓的异样目光置之不理,连狗叫都有过的他还怕这点异样的目光吗?
“嘭。”一个重心不稳,乐恙直接一头栽了下去,倒在地上,双膝传来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疼的在地上打滚,本来双腿就有伤,再加上昨天夜里淋了一整晚的雨,膝盖受寒,怎能不疼。
缓缓,一个小道士走了过来,身后背着背篓,看到乐恙后,没有一点嫌弃,而是走到乐恙身边,冲着他微微一笑,乐恙愣住了。
乐恙发誓,这是他看到的最真诚,最真挚的一个微笑。
“你膝盖受伤了。”就在乐恙愣神的时候,小道士卷起了乐恙脏破的衣服,露出了已经发紫流脓,肿的不像话的膝盖。
乐恙没有说话,准确来说,是疼的说不出话来。
小道士从身后的背篓里挑出几株野草,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找来一片桑树叶,放在桑树叶上,直接敷在了乐恙的膝盖上。
“嘶。。”剧痛袭来,乐恙不由得青筋暴起,倒吸一口凉气。
小道士故技重施,一边嚼着草药一边说道,“你忍忍,这些草药是消肿止痛的,一会就不疼了。”
乐恙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很痛,但是心里却不那么痛了。
上山的小路上,小道士扶着乐恙,一瘸一拐的往山上走着,痛感消散后,乐恙好奇的问道,“小师父,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斗。”小道士天真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叫乐恙啊?”
乐恙愣了愣,“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