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过,白昼时间大为延长,在进入豫州境内之后,车马便再没有像之前毫无规律的休整。
每日紧赶慢赶,再过一两日便可抵达晋京。
“少把头,我怎的觉得咱这些货沉了不少?”
呲须镖师坐在镖车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不时在骡马屁股上抽一下,对于不日便可抵达晋京,他已经在盘算自己这次可以分得多少红钱。
未等姬云作答,便听见有镖师戏谑道:“老黑,我看倒不是货沉了,而是你舍不得这一车两万两白银!”
姬云嘴角流露出一抹淡笑,旁人不知,他还不清楚么?
为了以防万一,他便是用‘袖里乾坤’将这两百万两白银收了起来,不管是周兴还是张凌所携带的镖,都只是一些石头。
他也是在进入豫州境内后,逐步将七十辆镖车上的货物换回来。
起初他便已经料到会有人不服管教,尚在想如何将被带走的部分饷银以合理形式拿回来,却没成想,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袁琦这份气魄不减当年,冒着不小的风险和罗潜签下暗镖。
如此一来被带走的六十万两镖银以合理的形式补全,此外北威镖局也多拿到了二十多万两现银,即便这一部分七老爷多半会放弃,但是也会让那几家镖局欠下一份大人情。
他抬抬袖子,不仅开始思索,那自己这袖子里的六十万两白银该是怎么花出去?
除了这空手套白狼得到的六十万两白银,还有从绛寒湖得到的金银财宝,若是换算成白银,怎的加起来也有百万两之多。
有钱。
真烦。
后日午时不到,车马如约抵达晋京城东十里,此时距离一月之期限尚且有两日,但看样子他们反而是第一个到的。
“姬兄,咱们这兵分三路,按理说,咱们走的路是最远的,怎的周前辈和张前辈的镖队还没来?”
还没来?
不会回来了!
姬云心中黯然一叹,没想到那山东响马竟然这般凶狠,但是想到当那些响马打开镖箱之时,看见其中自己损兵折将夺取来的货物竟然是一堆破石头,想来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佯装做也是一副大为不解的模样,连连摇头,“可能两位前辈中途改道了吧,距离期限还有两日,再等等看!”
尚未等杨修接话,便是见袁琦迈步靠近,“姬小子,跟我走一趟,去把那六十万两要来,杨小子,你再去你们谷阳镖局带些人手来,其他人在此看管货物,不能有丝毫松懈!”
“袁老哥,你放心,由我在这里,绝不会让人靠近半步!”李念等几位把头慷锵有力的说道。
一刻钟时间,三人出现在城门外,隔着百十米远,便能听见晋京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也眼看着也快要立夏了,这又不是逢年过节,怎的城中这般热闹,旋即朝着杨兄询问道:“杨兄,这莫不是朝廷打了胜仗?”
“哎呀,哎呀,哎呀!忘了忘了,今天可是五月初三!”
却是听杨修连拍大腿,又连道三声哎呀。
“这五月初三又是怎般?”姬云一头雾水道。
杨修不答反问道:“姬兄可知人生三大喜事?”
姬云道:“这个自然知道,不就是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嘛!”
“不错,今天就是人生第一喜,金榜题名时。想来这会儿状元郎正在夸街,稍后就要进宫面圣!”
姬云翻起白眼,一时间倒是想象不出来那状元郎夸街该是怎般场景。
刚进城门,却是见城门楼下被堵得水泄不通,道路两侧被围的水泄不通,店里楼上等等所有能站人的地方都沾满了人,掂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纷纷朝着骑马而来的状元郎看去。
三人下马意图从中挤过,刚刚挤进人群,却是主道上有一队人马自西向东而来,前门是差役旗鼓开道,鞭炮一挂接着一挂,而后的差役手举状元灯,扛着若干黄字红底的旗帜和奉牌,写着“一门两状元”,“连中三元”,“状元及第王守仁”等。
王守仁?
姬云眨了眨眼,便是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忽然间想起什么,眼睛突兀的一瞪,侧目朝着骑着金鞍大马,身带红袍红花正朝此靠近的青年看去。
却是见那青年也朝着自己看来,也是微微一怔,下一刻那状元郎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姬云走来,“恩公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这帮场景顿时使得锣鼓一顿,俨然是不知道状元郎到底看见了什么,当众人顺着状元郎的身影看去,却是见其朝着一身着褴褛的少年拜去。
袁琦和杨修也是一愣,半晌没能寻思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兄弟,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才华,连中三元,你还是本朝第一位吧!”
“恩公过奖了,要不是恩公,我便是有治国之才也只能带到地下。”王守仁诚恳道。
姬云嘴角不经意划过一许笑意,心中暗暗菲薄道:没事,倘若你真的到地下,我肯定封你个大官!
“状元公,这再不走可就要耽搁了时辰!”身着大红袍的公公快步走到二人身边,颇是恭敬的朝着王守仁说道。
“王兄弟,来日方长,你还是早些进宫面圣,不要耽搁了时辰!”
王守仁朝着姬云施了一礼,而后才折返,纵身上马顺着道路继续前进。“也好,待过上两日,我便去恩公府上拜访!”
“真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杨修朝着逐渐远去的队伍看去,眼里也难免流露出一抹羡色,“想不到姬兄弟竟然认识咱们这位状元郎,怎么我听那状元郎的话,姬兄弟还对其有救命之恩。”
“哎,不过微末小事罢了!”姬云不以为然,并未多说什么有关二人间的事情。
状元郎走远,街道上围拥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三人这才再次上马,朝前前方行进。
袁琦呵然笑道:“姬小子,你倒是际遇不浅呐。那小子我之前见过,是天顺元年的状元公王华的公子,那位王大人现在可是工部尚书,听说再过不久就要成为文渊阁的阁老了。”
天顺,便是先帝的年号。
三人并行没多久,杨修便同二人分道而行,几盏茶功夫,二人出现在海涯镖局外。
“两位,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见二人一身江湖打扮进入正堂,马上便有一位灰衫掌柜从柜内出来,“我们海涯镖局在这晋京内也算是拍在前列,您想寄些什么东西,我们保准给您如期送到。”
“那倘若送不到呢?”袁琦不动声色道。
灰衫掌柜并不是江湖中人,一时间没认出来袁琦,笑道:“这得看您怎么走货了,倘若走的是明货,若是丢了咱们可以赔四成,倘若是暗镖,若是丢了咱们照价赔偿。”
“口气倒是不小,听说你们这儿前阵子走丢了一趟官银,可是赔了十万两,不知道你这里可以接下多大的单子!”
灰衫掌柜眼睛微微一眯,心中寻思莫不是要来大单子了?
“这位爷,您放心,我们海涯镖局家大业大,别说是十万两,便是二十万两、三十万两,咱们也能赔得起!”
“呵呵…那就好!”
袁琦这才从怀中将一张存根递给灰衫掌柜,“您家罗潜罗总把头,接了我一单暗镖,二十万两定下一点四的赔偿,不知道是给现银还是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