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雪嫣打量着晴儿,时而又朝着姬云看去,端是不能明白,晴儿素来还没喊过自己‘好姐姐’。这怎的一盘棋功夫下来,晴儿对姬云的称呼犹如逆转一般,一口一个好哥哥,叫得比自己还亲切,仿佛二人才是亲兄妹一般。
转念之间,心道如此也好,还正想如何缓和这二人,一想到这里,她脸上出现一抹扑粉,不由得回想起那晚花前月下。
见已经临近晌午,旋即开口道:“姬公子,家父今日去上早朝了,也不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不嫌弃,中午便是在这里用餐。”
“好哥哥,我家的厨子可是从江南带过来的,江淮名菜无一不精,这京城虽好,但是也吃不到正宗的江淮名菜。”生怕姬云不同意一般,晴儿连连补充道。
姬云也不由得食指大动,他自小便是喜好美食,家里的厨子便是要安排十几个膳房,平素还要娘亲带着他去凡间走上一圈,尝尝滋味,如今到这凡间吃的食物,也只能算作是果腹只用,确实谈不上美味。
这晋京之内倒是有不少上好的酒楼,可他却也是囊中羞涩。
上官雪嫣察觉出姬云意动,心中却也是一喜,“姬公子,我已近安排下去,膳房正在准备,我带着你在府内转上一转。”
二人旋即跟在上官雪嫣、晴儿身后,顺着道路走去。
此时他才仔细打量着伯府的建筑,从闺房出去是一条环旋回廊,廊柱是用名贵的紫檀木,阳光风雨与岁月的沉淀让它们更加油亮,即便是深冬,宜人的檀木也是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令人精神大振。
地面上使用整块的青石铺设,似乎是怕人滑到一般,在表层上有着一道道不规则的花痕,各处花痕彼此相应,勾勒成一幅牡丹图。
走出回廊,四人踏上一条由碎石子混夹着黏土铺设的甬道,镶嵌着大小相似的鹅卵石,使得整条甬道看起来错落有致。
两侧则是些奇花异草,不过此时大都枯萎凋谢,向前不远处则是一方竹林,其后则是由怪石堆砌的假山。
穿过甬道步入正厅,便是一间小厅,宽大而结实的红木椅子,上铺着写着雪花的羊绒垫,柔软舒适。香茶、点心随之被下人端上来。
看这般摆设,姬云也不得心中唏嘘,这一张红木椅子,便是寻常家人一年不吃不喝,也不见得能买的起。
感叹归感叹,身份地位带来的察觉,他自然是深有体会,自己别苑中的任何一颗花草,放在外界,都足有那些真仙、金仙打得头破血流。
未等上官雪嫣开口,晴儿便是殷勤招呼姬云,生怕怠慢了一般。
“雪嫣表妹,我说这怎的今日不见你练功了,原来是有客相迎。”
蓦然爽朗的笑声从外界传来,紧跟着便是见一儒雅青年走入小厅,看似不经意朝着姬云、董婉儿打量了一眼,眸子中却是多出来一些厌色,两步便是走到上官雪嫣身前,一副谦虚模样道:“这两位是……”
上官雪嫣尚未做回答,晴儿反倒是从椅子上蹦下来,“你这癞皮狗,又来我家蹭饭?”
儒雅青年面色微微一变,微微挤了挤眼睛,脸上笑容停滞了片刻,却又是一副大度模样,干笑两声道:“家父知晓两位表妹千里而来,对于晋京尚不熟悉,这才要命我前来陪两位表妹在这晋京熟悉一番环境。”
“那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也倒是不必献这般殷勤。”
晴儿口无遮拦,却是指了指姬云道:“好哥哥自会带着我们在这晋京熟悉环境,便是用不得你了。这春闱在即,你还好生练功,免得又名落孙山。”
儒雅青年微微一愣,朝着姬云扫去,见其穿着破旧,细细一想这晋京城内也没这一号怪癖的公子哥,“原来这位朋友姓好,此姓倒是少见,在下曾铭辉,家父是礼部员外郎,不知朋友出身何方?”
听儒雅中年这般一说,便是面如冰霜的上官雪嫣,也不禁掩面嗤笑,董婉儿尚且还好,晴儿却是笑得前仰后合。
“在下不姓好,一介草民,还是不染曾公子的耳朵了。”
儒雅青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自然是明白过来,一世破觉得尴尬。
“表兄,姬公子由我二人招待便可,姨娘前两日刚来晋京,正是思念你呢,你还是去看看姨娘,陪她说说话。”
待儒雅青年灰溜溜离去,董婉儿略微有些犹豫,问道:“上官姐姐,这俗话所生在一家,多少也是前世的缘分,怎的我看你们表兄妹之间却是有些不和?”
上官雪嫣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晴儿。
晴儿摆手嗤道:“我们姐妹和他才不是什么表兄妹,他和他那趋炎附势的爹爹一样,令人讨厌……”
听晴儿将前后娓娓道来,原来二女的母亲不是上官大人正配。
上官啸乃是江南武林望族上官世家的二爷,年轻游历江湖之时,与二女母亲相识,而后尚阳伯府同松南侯结姻,其母不忍上官啸为难,甘做妾室,先后生下二女。
上官啸正配夫人身有病根,生不了子嗣,只得从上官家旁系中过继了一子。
曾家主知晓上官世家是江湖名望,希望自家晚辈也多习得几手武功,便将曾铭辉从下寄养在上官夫人膝下。
二女颇得上官啸疼爱,后来其母病逝,更是多加关怀,上官夫人心生嫉妒,明里不说私下也多是排挤,二女年幼之际自然没少受曾铭辉欺负。
而后曾铭辉习武有成,便返回晋京去了,却是没想,自其离开那一年,上官啸官运开始亨通,兄长先天体弱,多病无子,还没等老家主仙去,便先走一步,尚阳伯的爵位,自然就落在了上官啸的身上。
加之其年轻之时,在边关征战,身上有着不少战功,在朝中有着不少故旧,再加上其自身本事了得,也算的是文武双全。
短短八年不到,便是从一阶六品安抚使司同知,坐到了现在的兵部左侍郎的高位。明年春闱武科,他便是三位主考之一。
官盛则近谀,位卑则足羞。这一句话也是自其调任入京之后,还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膝下两个出挑的女儿,也是让媒婆的叫磨平了门槛。
反观曾铭辉之父,自其返京之后,官道中落,前两年科举舞弊受到牵连,从吏部郎中调任礼部员外郎,被降了一级不说,从一个肥缺去了一个清贫的位置,自然也是极为郁闷。
曾铭辉数年前便中了武举,却又不甘只做一个武举人,去做一个小武将,便想着参加春闱武科,一连两届却是落第,知晓此次主考是其姑父,自然也是动了心思。
数年不见,也未想到上官雪嫣竟会长成这般姿色,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其进京之后,隔三差五便是前来探望,其中缘故自然不由分说。
其父前来探亲之时,也多有提起,不过却是被上官啸婉言拒绝,昔日是非,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因正配夫人这层缘故他,他也不好多加训斥,只好更加疼爱这两个女儿。
再过几日举办的冬元小会,其目的之一便是让女儿看看晋京才俊,颇有几分比武招婿的意味。
正当时,便是见一威武中年迈步进入小厅,此人相貌魁俊,豪迈之中却不失文雅,双目有神,威而不怒,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压力。
见此中年出现,上官雪嫣同晴儿连连起身,朝着威武中年施礼,“爹爹!”
这威武中年正是上官啸!
威武中年肃穆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起来吧,还以为你俩在这晋京颇是孤单,想不到却也有相识的朋友,不过这两位我却是看得面生,还不给为父介绍介绍。”
“爹爹,这位是北威镖局的姬云,姬少侠,那位是董婉儿。”上官雪嫣落落大方介绍道。
姬云随之朝着威武中年抱了抱拳,点头道:“见过叔父。”
“嗯。”
上官啸声音微微一沉,粗略扫过姬云,目光落在董婉儿身上,突兀的问道:“令尊是董文华?”
董婉儿心中一惊,随便又是一喜,想不到自己爹爹竟还有这般名气,“晚辈见过伯父,家父正是董文华。”
上官啸脸上未流露出丝毫情绪,仅仅是轻微点了点头,“雪嫣,好生招待两位,我还有些公务处理,中午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爹爹!”
上官啸正准备转身离去,却是听上官雪嫣突然出声叫住自己,转身朝其看去,“雪嫣,还有什么事情?”
上官雪嫣先是朝着姬云微点颔首,这才朝着上官啸道:“爹爹,姬公子是我请来为爹爹治愈寒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