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起,深秋的初晨透着一股寒意,在这荒凉西北,昼夜温差更为夸张。
黄阳城外,一对车马驻足,押运的镖师看起来颇为疲倦,但无一例外,朝着城外空旷的戈壁滩眺望,等待着什么。
时间悄然过去,温度升高的些许,但依然颇显寒冷。
三个豆大的黑点出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随着这三个个豆大黑点轮廓逐渐清晰,车马周围的镖师突然变得沉寂。
不足盏茶功夫,三道人马出现,疲惫的身躯,眸子中带着些许苍凉,吭哧一声从马匹上栽下,伏倒在地,紧接着便传来呜呜之音。
枯瘦老者从马车上走下,掠过回来的三人,浑浊的双眸变得沉重。
镖师们一言不语,以最后的沉默,迎接今日最后的曙光。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哭的,难不成你还想回去干一架?”
一道呵笑声蓦然从一侧传来,镖师们的目光齐齐汇聚过去,注目在褴褛少年身上。
“小鬼,三哥是因为我们死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风凉话,要不是三哥发现了你,你早就被戈壁滩上的狼狗给吃了!”
魁梧镖师怒目圆睁,仿佛恨不得将褴褛少年给生吃一般,“既然你发现了匪盗,为什么不早些说,要不然三哥也不会白白送了性命!”
“呵!”
褴褛少年眯了眯眼睛,满不在意的轻微摇摇头,朝着枯瘦老者扫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都到城边了,还被杀了过来,是天灾是人祸还指不定吧!”
“你…”
枯瘦老者喟然一叹,打断魁梧镖师接下来的举动,“既然进了这一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走吧,该上路了!”
枯瘦老者发话,让周围镖师冷静了下来,各自散去收拾行囊。
“小家伙,进了城也算是安全了。”
“安全?”姬云古怪一笑反问一句,却也并未再去接话。
“这黄阳城虽然是大晋边陲小城,却是驻扎了上千将士,寻常盗匪少有靠近这里!”枯瘦老者进而解释道。“我在这里倒是有些故人,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我可以给你介绍一门活计,讨个生活倒不是什么问题。”
姬云翻了翻眼珠子,“这地方太荒凉,我还是喜欢去人多些的地方,最好有山的地方,那种云雾缭绕的山。”
“那就还得继续往东南方向去。”
说道这里,枯瘦老者微微一顿,“不过从塞外去往大晋都城需要文凭,当然若是你家里在大晋,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文凭?”
姬云咧了咧嘴,抬头道:“我没有文凭,我家里也不再大晋,还有其他办法么?”
“这可就不好办了。”
姬云听出了弦外之音,追问道:“那就是还有办法!”
枯瘦老者长吁了一口气,肯首道:“有倒是有,三儿小子既然没回来,自然就有了一个补缺,按照惯例,是将这个补缺卖给胡人,这可是一笔不菲的价格。”
一再摸了摸全身上下,除了银色小镜子和酒葫芦之外,也就只剩下自己这一件破旧褴褛,“这…我可以先赊账么?”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盗匪的,毕竟我需要知道,你是否真的有偿还能力!”枯瘦老者颇为认真问道。
“这个简单,我耳朵比较好使,大半夜的那么安静,昨晚我听到的声音和我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大致就能猜到咯!”
枯瘦老者上下打量褴褛少年,略微思索过后道:“这个补缺名额倒是可以给你,不过小家伙你得在我这里当镖师,月例和他们一般,等你把钱换上,咱们也就两清了。”
“成交!”
镖队并未在黄阳城耽搁多久,购置了一些必需品后,待稍许休息过后,旋即再次踏上旅程。
“也不知道七大爷怎么想的,竟然会带上那小鬼!”
车队末尾,小六子同数位镖师嘀咕,对于突兀成为镖局一员的褴褛少年颇为不满,“这次也真够倒霉的,竟然被追到了黄阳城附近,就连三哥也……”
“小六子,你少说几句会死啊?”老四皱眉低喝道。
小六子戛然而止,默不作声。
“老七,你小子再想什么呢?”蓦然一道质问打破了这份短暂的沉寂。
高城凝眉不展,良久方才抬起头来,颇是认真道:“昨夜那伙盗匪手法和黑喇嘛出入很大,以三哥的功夫,竟然撑不过十个回合,能有这水准,在黑喇嘛里面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咱们也不是走的什么大镖,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角儿出手,我想不明白。”
高城这么一说,周围顿时安静了许多,‘三哥’能成为镖局把头之一,手上功夫自然也是不弱。
“我也有所怀疑,黑喇嘛在塞外猖獗,但是少有劫掠咱们大晋商旅,咱们这趟镖押运的也不是胡人的货物,再加上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物件,按理说黑喇嘛没有动手的理由。”
倚剑青年短暂思索后,试探道:“莫不是黑喇嘛的人?”
“不是黑喇嘛还会是谁?”老五驳斥道,“这塞外盗匪三年前就被黑喇嘛打服了,没有黑喇嘛的首肯,谁也不敢擅自出手,不是黑喇嘛又会是谁?”
十余个镖师纷纷点头,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固然心存疑虑,却也找不到半点足以支撑疑惑的证据。
黑喇嘛其人男女不知,年岁不晓,三年前一统塞外盗匪后,再无出头露面,仅仅是从盗匪中流传出,在苍凉山大寨中,最中间的那座宅子,时而会有身着黑色僧袍的喇嘛出入,故而也就称那位大当家的为黑喇嘛。
“那伙人手段可不像是江湖落草之士,出手狠辣,浑身上下有着一股古怪劲儿,让我总觉的似曾相识,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老七眉头蹙起,娓娓解释。
“说够了吧!”马车内传来略显懒散的声音,沙哑的嗓音透着些许沉痛,这道声音出现使得车队尾端正在议论的镖师安静下来,“说够了就安心护镖,进入了大晋,固然安全了不少,但是也是有不少小股胡子盗匪。”
固然进入的大晋城池,往后的道路安全了不少,但是镖把头的死,却让众人心头笼罩一层阴影。在七老爷话音落罢,十余镖师纷纷散开,护在押运货物两侧。
马车内,七老爷手持湖笔,在身前案台上勾勒,固然路途摇晃,但字迹依然苍遒有力,透着一股侠客之气。
短短盏茶功夫,百余字契约一气呵成,将笔墨收好后,朝着褴褛少年扫去,“小家伙,需不需要找一个中人?”
“我认得字!”姬云逐字吐出,快速浏览契约之后,旋即提笔勾勒自己的姓名。
七老爷目光落在契约末尾出现的两字,眼中突兀一亮,朝着褴褛少年看去,眸子中出现异色,“小家伙,想不到你出身书香门第,这种象形文只有博学大家方才能识得一二。”
相传人族最初没有文字,其后有文祖仓颉以龟背虎骨为书,观飞鸟游鱼有感,创造象形文字,记录人族历史。
其后千百岁月,由于象形文字难懂晦涩,固然逐步演变,形成如今文字。
姬云眉头不经意一挑,看了看契约上抬头四个大字,“北威镖局?”
“小家伙,你之前可是听过我们镖局?”
“没有!”
七老爷微顿片刻,将契约收起同时,叹气道:“咱们这北威镖局在京畿一代颇有名号,小家伙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十余年前我们还不叫做北威镖局,而是威远镖局,只不过后来拆分成了北威镖局和南远镖局,名声自然也没有之前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