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吃口豆腐-话本叙兄弟情深,树荫之下嬉笑闹。
这一醉就醉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罗一莽醒了,缓过那阵头疼的劲头后,他刚想坐起来就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苏遇。
罗一莽盯着苏遇裸露在被子外的肩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略带粗糙的手指划过苏遇肩头的陈旧疤痕,想起这伤应当还是他们刚入行伍时的事儿。那个时候他们被敌军围困,就在他要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敌军的弓箭也到了,那几枚流矢朝着他的后心飞来,是苏遇将他推开但自己却没躲过,于是肩膀生生中了三箭。
那几道暗褐色的疤衬得苏遇的肩膀格外的惨白,罗一莽的眸色转暗,晦暗不明,似乎想起了过去的很多场战役,想起了那些生死一瞬的瞬间。
脑子里的思绪漫无目的的游走着,指尖却忽地落了空,罗一莽回过神来才发现苏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用着极为微妙的目光瞅着自己,肩膀也缩回了被子之中。
“醒、醒了?”罗一莽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自在什么,清了清嗓子,掩耳盗铃地伸手将苏遇的被子又往上掖了掖,“你要吃什么?”
苏遇眯起了眼睛,半晌才慢慢道:“松子枣泥糕,桂花糯米糕,小笼包子,酒糟丸子。”
罗一莽懵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苏遇乐了:“逗你的,我要油饼和豆浆。”
罗一莽忍不住问道:“你哪听来那么多词儿的?”
“吴兄的话本挺好看的。”苏遇打了个哈欠,从枕头下抽出一本小册子,“挺好看的。”
“讲什么的?”罗一莽随口问道,他不爱看字也不爱看书,唯一看得下去的只有兵书,那还得是苏遇逼着他看才看的。
苏遇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兄弟情。”
罗一莽“哦”了一声,压根没往心里去,起身披了外衫就要往外走。
“诶,你等等。”苏遇忍不住叫住了罗一莽,罗一莽纳闷地转头瞅他,苏遇笑了笑,“你把衣服穿好。”
罗一莽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把外衫穿好,谁知苏遇又说道:“别敞着怀,中衣也穿好。”
他这不是穿得挺好的吗?罗一莽颇有些无奈,但是对上苏遇坚持的目光无奈之下只能穿好,边穿边忍不住嘀咕“娘们唧唧的,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边嘀咕边走出了营帐。
苏遇看了看罗一莽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话本,无奈一笑,算了,他就是太闲。这本册子还是别带回自己营帐了,省得回头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打定主意后,苏遇将册子往床上一扔,穿好衣服出了营帐回自己军营了,反正罗一莽那个家伙也不会看书。
于是拿了油饼和豆浆回来的罗一莽回来时就面对着一个空荡荡的营帐,不禁蹙起眉头,虽然回过味来好像苏遇确实没说要等自己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空落落怪不是滋味的。
罗一莽坐在床边打算自己随便吃点早餐,眼睛就瞄到了床上的那本话本,苏遇竟然忘了把这话本带走。不过,这话本说兄弟情的……一寻思他现在的处境,罗一莽就忍不住将那话本往腿上一搭,一手抓着油饼一手翻起了书页。那些摇头晃脑吊书袋的书生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说不定这书能解决他的困扰。
***
“谁准你们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放开我!”荣陵一挣肩膀,但押送他的人可不是寻常人,两个暗卫一人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处,荣陵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暗卫利索地用绳子将他的手缚在身后,使他动弹不得。
荣陵的视线落在了不远的地方,他的面前有一人坐着,荣陵的视线缓缓上移,最后落在陆詷的脸上。
荣陵惨然一笑:“果真是成王败寇,但无论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配合你的,我没有通敌!”
“邱晁。”陆詷缓缓道,“邱晁与突厥通敌之事,你可知道。”
荣陵恍如被电击中,怒目圆睁:“你、你怕不是疯了。”
陆詷拿出了一沓书信:“这是从你书房中搜出的书信往来,你认吗?”
荣陵汗如雨下,半晌咬着牙道:“邱公权倾朝野,我奉劝你不要动他。”
“是还是不是?”
之后就是逼仄般的死寂。
陆詷也不着急,不疾不徐道:“你儿子娶了邱家女,若你聪明一些还能保全你儿子,你若执意要将自己绑在邱晁的船上。”陆詷冷笑一声,“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荣陵紧咬着牙冠,腮帮子绷得很紧就像块石头,他盯着面前的青石砖,盯着自己豆大的汗珠砸落在青石砖上,殷开。
被抓现行的时候荣陵虽然惊慌但是不觉得自己会死,他在心底仍旧觉得自己不会完蛋。因为他有一个最有力的倚仗,那就是邱晁。
邱晁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虽然荣陵清楚儿子娶的是邱家不受宠的庶女,但是自从两家结为姻亲之后,他就被拉到了邱党的船上。那位阿史那德突厥王爷便是邱晁暗中牵的线,之后无论是计划还是得来的利益都有邱晁站在背后。
所以荣陵笃定邱晁不会让自己出事,因为自己一旦出事势必会连累邱晁。哪怕邱晁闭门在家,但荣陵清楚邱党未倒,所以一个小小的都监哪怕有皇帝旨意又如何?陆詷想要与邱晁抗衡简直犹如蚂蚁撼树。
但荣陵就在陆詷拿出那一沓信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只是一个引子,陆詷从头到尾目标都不在自己身上。
所以,是皇上决定对邱晁动手了吗?
这个认知让荣陵惶惶不安,他最大的倚仗就是邱晁,若是邱晁倒了他就算是不作为通敌恐怕也会被牵连其中。而哪怕此刻没有他的供词,陆詷手中攥着的他与邱晁往来的信件恐怕也已经凿实了这一罪证。
水滴落在托盘上,泛起了水花,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荣陵扛不住了:“你能保证,如果我说了你能保住我儿子的一世平安吗?”
陆詷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嘲弄。
荣陵连忙又找补:“不不不不,能留我儿子一条命吗?”
“只要他自己不作死。”
“你发誓?”
暗卫一脚揣在了他的后肩上,将荣陵踹了个踉跄,下巴直接在地砖上磕出了血,暗卫的声音在这地牢之中显得冰冷无比:“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太子殿下向你发誓?”
陆詷挥了挥手,慢慢地说道:“孤不好杀人,但孤也没有什么好耐心,你若不说孤也就不想问了。”说罢,陆詷便站起了身。
太子殿下……
荣陵愣了很久,他眼中从怀疑到不敢置信最终转化为无尽的悲凉,仓惶大笑:“难怪,难怪……”他的脸贴着冰冷的石砖,看着自己下巴的血在汗水之中洇开,仿佛绽放出了一小朵红色的花。
在小方盘城的夏天,这样的花随处可见,荣陵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这样的花了。
“我,我说。”荣陵阖上眼睛,知道自己的面前已经没有了路。
……
从阴暗的地牢之中走出,陆詷看见外面的阳光忍不住眯起眼睛,他并不喜欢这样阴冷的地方,哪怕他是此地的掌控者。
走了两步,有一颗野果从他眼前掉落,落在了他的脚尖前。陆詷抬头,正对上了一张明媚的笑脸,比阳光还要耀眼许多。但却比日光更暖和,阳光都照不到的阴霾角落瞬间就被眼前这个笑容温暖了。
“珣儿。”
吴珣笑眯眯地坐在一个树杈上:“我跳下来你能不能接住我?”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他从树上跳下去哪怕陆詷会被他向后撞几步,他的小詷也一定会接住他。
陆詷张开了手臂:“来。”
吴珣轻巧地一跃被陆詷搂了个满怀,吴珣吃吃直笑:“我是不是胖了?”
陆詷用手托住他的屁股颠了颠:“长了点肉,不过不胖。”
吴珣用手撑住陆詷的肩膀,脸颊绯红:“你、你吃我豆腐。”
“吴小将军可有点责任心吧,你都把孤给睡了,孤不过就摸两把而已,到底谁吃谁豆腐?”陆詷含笑道。
阳光透过叶子洒下点点光斑,印在两个人的身上,仿佛时间就此定格。
这一幕却落在了一个碰巧路过的人的眼中,一个自从知道陆詷是太子后便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罗一莽:让我看看兄弟闹别扭该怎么办……emmmmmmmmn,亲亲抱抱举高高?这是什么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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