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所谓兄弟-一出好戏掩耳目,湖畔旁叙兄弟情。
罗一莽是有苦难言,涨红着脸,拳头青筋暴起。众人却多少有些看笑话的样子,只因罗一莽天生神力勇冠三军,麾下的士兵又是一顶一的好身手,平日里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从前罗一莽就不大听荣陵的话,没想到这次踢到了硬板。
陆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罗将军怕是看不上这三千突厥铁骑。”
罗一莽本就不善言辞,支吾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字。
陆詷又补了一句:“不如下次突厥来袭,以左路军为前锋,不知道罗将军以为如何?”
如何?那不就是明白着让左路军送死吗?左路军擅近战,这一次突厥意在偷袭所以并未上弓箭手,但下一次全面进攻可就未必了。
罗一莽咬着牙道:“有何不可?”他的眼睛红了半分,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既然都监要我负此重任,那我现在就去练兵!”梗着脖子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走,门被重重地推开又重重地摔伤。
陆詷双眸晦暗不明,声音却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我只希望诸位莫要效仿罗将军,若论脾气,我不比荣陵好。”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想触怒陆詷,纷纷拱手道:“但凭都监吩咐。”方才那场战役似乎已经收服了所有人的不服气,除了此刻不在的罗一莽。
众人离去后,只有一人留在了原地,那人将门阖上,无奈道:“原来你叮嘱我安抚老罗的情绪,竟然是为了这个?你若想做戏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陆詷无奈一笑:“苏将军觉得罗将军能骗过刚刚那些人吗?”
苏遇哑然,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若非方才陆詷悄悄叮嘱过他“有劳苏将军这几日多加安抚罗将军”,他只怕也会信以为真当场翻脸走人。
“都监之后有何打算?”
陆詷略一思忖:“我想二位陪我做一场戏。”随后细细跟苏遇说了他的计划。
苏遇愣了片刻后皱起了眉头:“都监是担心还有细作?”
“不是担心。”陆詷肯定道,“是一定有。”
“是谁?”苏遇脱口而出,问完之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我知道了,我会和老罗说的。”
“缓一缓,别让人瞧出端倪。”
苏遇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陆詷突然抱拳躬身:“今日之日委屈二位将军,还望二位海涵。”
苏遇吓了一跳,本能地避过这一拜:“都监无需如此,都是为了大昱,为了对抗突厥。更何况你我亦是朋友,朋友之间无需客气。”
“就是朋友,我才觉得对不住罗将军。”陆詷苦笑,“是我安排他伏击于两翼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现身,如今却构陷于他。若非罗兄顾忌朋友情面,恐怕当场便要发作。”
苏遇笑了:“老罗确实是这样的人,他平生最重朋友义气。”他顿了顿突然笑容中多了几分狡黠,“若说老罗讲义气,我却觉得陆兄也不逞多让。”
陆詷倒是没想到会收获这样的评价:“怎么说?”
苏遇挤了挤眼睛:“方才会上我可没见到吴兄,想必是陆兄不想他看见刚刚那一幕,这才没让他参加吧。”
陆詷失笑,没想到苏遇注意到了这件事,不愧是西北军第一军师之称的人。他确实是刻意没有让吴珣参加,一来是当时珣儿和罗一莽是在一处伏击,若是他当众给罗一莽难堪,珣儿处境也会变得尴尬,就算旁人不知情,陆詷也能想到吴珣会面临的煎熬。二来也是不想这件事影响罗一莽和吴珣的关系,他自己可以没有朋友,却不希望珣儿因为自己少了一个朋友。
不过有一件事苏遇说错了,陆詷笑了笑:“苏兄说对了一半。”
苏遇不敢置信地回想了一下,也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还请陆兄赐教。”
陆詷笑了笑:“我们不是朋友,所以我这个算不上是义气。”
直到出了将军府的苏遇还是有些懵,什么叫做他们不是朋友,难道是说他们算不上朋友?可陆詷对吴珣的好和在意着实做不了伪,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得出,虽然他们也都惊异于陆詷看上去这般冷面冷心的人也会有这么一面。
难道是兄弟?苏遇怎么琢磨都没觉得他们长相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也许是同父异母?如果是大户人家也实属正常。
苏遇边走边想,差点就和人撞上了满怀,定睛一看发现便是他琢磨的本尊之一:“吴兄,急匆匆的去哪里?”
吴珣看见苏遇便停住了脚步:“没有,我就是在琢磨事儿。刚刚我看老罗往城外走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遇无奈一笑:“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跟我一道去吧。”
吴珣倒也没有别的事:“我去叫小詷一起。”
苏遇一把拉住他:“陆兄在和人谈事情,估计现在抽不开身。”
吴珣不疑有他,只是小跑几步跟门口守着的黑甲卫交代了几句话,随后就跟苏遇一道上马出城。
走了一段路后,苏遇回想起方才的情境,勒住缰绳和吴珣并肩而行,打趣道:“你刚刚是在跟陆兄交代你的行踪?”
吴珣坦荡地点点头:“小詷找不到我要担心的。”
“你们感情倒是真好。”
吴珣非常肯定的又点点头:“那是自然。”
苏遇不免觉得自己作为老罗的兄弟是不是不太称职,总是怼老罗,从没有像陆詷和吴珣这般直白地表露过感情。苏遇了解自己,大抵还是因为拉不下脸,可转念想想,面子才值几个铜板?
铜板重要还是兄弟重要?苏遇决定要学习先辈,每日三省吾身,多像吴珣好好学习。
“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我听吴兄唤陆兄小詷,可是陆兄的表字?”
吴珣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陆詷现在对外自称的名字其实才是表字,当下只能含糊道:“不是,是他的乳名。”
苏遇恍然,于是更加确定方才自己的猜测,恐怕只有亲兄弟才能如此亲昵地唤彼此乳名。
两人骑马本就不慢,坐下的也都是宝马良驹,他们想慢慢走可马儿不依,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左路军的营帐外。
苏遇翻身下马,牵着马便要往营帐里走,随口问道:“你们将军呢?”
守卫见是苏遇,收取了长·枪抱拳行了一礼:“回右将军,将军他不在营中。”
“不在?”苏遇愣住了,眉梢上染上了一丝焦急,这眼看着就傍晚了,不回营帐怎么瞎跑呢。人家吴珣还知道给陆詷留个口信,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没个孩子让人省心?
吴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苏遇心中被归类成了孩子:“那你们将军有说去哪里吗?”
守卫摇头:“将军刚走不久,没骑马想必不会走太远。”
没骑马……
苏遇猛地想起一个地方,追问道:“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吗?”
“将军确实背了个竹篓走的,但是竹篓里的东西用布卷起来了,小的也看不出是什么。”
“我知道了。”苏遇翻身上马,扔下一句话,“若是有人找吴将军就说我们去月牙儿湖了。”
守卫傻眼了,传话倒是没问题,可这……月牙儿湖又是哪里?
再想发问的时候,苏遇和吴珣的背影都已经消失在漫漫黄沙之中了。
吴珣跟着苏遇一路狂奔,大约是骑了一炷香的工夫,苏遇这才勒住缰绳,指着一个向下凹的沙丘:“从这里下去拐个弯便是了。”
吴珣有些闹不明白:“可那守卫不是说罗兄并没有走多久,而且没有骑马吗?按说我们应该能追上他的。”
苏遇点点头:“这个啊,从军营过来确实有一条近道,慢慢走的话半柱香的工夫也就够了。”
吴珣:“……”他看着手里的缰绳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苏遇耸了耸肩:“可那条道不好走,得滚沙子,我今天穿的是白衣服。”
吴珣:“……”他莫名觉得苏遇和暗九一定有一些共同话题。
苏遇看了吴珣一眼:“只有罗一莽那种大老粗才愿意滚沙子,吴兄你说是吧?”
吴珣:“……”吴兄也是粗人,吴兄不想说话。
苏遇带着吴珣从沙丘上策马而下,转了几个弯后取代沙丘的是山丘。吴珣忍不住多看两眼,来到小方盘城后很难见到绿色。虽然这里和江南的绿难以相提并论,但在漫漫黄沙之中实属罕见,不由得心情也平静了起来。
下马顺着狭窄的山道往里走,耳边听见了流水之声。
这竟然还有流水?
正在吴珣纳闷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不是小溪,而是一小片湖泊。
真的只能算作是一小片湖泊,吴珣觉得这甚至比他们家门前的湖都要小,不过他也清楚在这样的大漠之中,已经足够令人珍视了。
湖泊旁只有一个竹篓。
“我就知道是你们。”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吴珣一回头才看见罗一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只见他神色怏怏,但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
苏遇乐了:“你还算长记性,没有坐在原地等着。”
见吴珣一脸困惑,苏遇解释道:“有一次这家伙吊上来的鱼被猫叼走了,被我们笑了可久了。他说以为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我们几个人,所以来的必定也是我们,疏于防范。”
罗一莽无奈摇头,任由苏遇调侃,苏遇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怎么?还郁闷呢?”
“是啊,我看上去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罗一莽一屁股坐回了竹篓边上,没精打采地盯着那立在湖面的叶子。
苏遇愣了一下,依他对罗一莽的了解,罗一莽竟然是知道了了陆詷之前那一番做派是别有用意。
看见苏遇脸上的诧异,罗一莽更郁闷了:“怎么?在你们眼里,我都是傻子?”
苏遇干笑了一声:“不是说你傻,是觉得你今天特别的灵光。这事要放在我身上,可没那么容易想通。”
“这有什么难的。”罗一莽瞥了苏遇一眼,“他说那话时,你也没帮我说句话,想来就是提前叮嘱了你。”
苏遇摸了摸鼻子,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被罗一莽点出来他的心头难免涌上了一丝内疚。尤其是和陆詷吴珣这么一做对比,自己对罗一莽显然是不够好的。
苏遇一拍罗一莽的肩膀:“是当哥哥的不对,日后万事必以阿莽为先,哥哥必护你周全。”
罗一莽被吓得一哆嗦,看着湖面上泛起的涟漪,直搓牙花子:“鱼被你折腾跑了!”
苏遇还扭头去寻求吴珣的肯定,是这样吧?
刚想找个地方坐下的吴珣僵硬了:“……”他是不是不应该跟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皮:吴兄很忙,吴兄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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