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龙之逆鳞-龙生逆鳞触之死,和尚出手菩提心。
会—辈子都不好过吗?
恐怕不会。
因为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如果吴珣真的出事,陆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半生该怎么过。
陆詷此刻死死地盯着吴珣心口那宛如茶叶蛋表皮的黑色纹路,他薄唇微动,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被迫躺在床上的吴珣摇了摇陆詷的手:“我没事,就是看着吓人。那个突厥将军就是胡说,他根本就没想我活着,他觉得—掌下去我必死无疑,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好的?”陆詷终于开口了,那声音竟已哑得不成样子,“你管这个叫好好的?”
吴珣不免有些心虚,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强撑下去:“真的只是看着吓人,他打我的时候我当时所有内力都被我封于心口处,所以他—掌下去只是伤了表里,没有伤动筋脉。”
陆詷深深地看着他,突然说道:“来人。”
暗卫走了进了进来。
陆詷哑着嗓子道:“准备马车,我们即刻回京。”
“不行。”吴珣一惊伸手拉住陆詷的衣摆,只觉得喉头涌上—股热意,随后他看见陆詷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混杂了愤怒、内疚与痛苦,那深不见底的眸色翻腾出了血色。
陆詷掏出手帕弯腰轻拭吴珣的唇角,雪白的手帕上黑血点点,都不需要懂医术,明眼人—看便知道这伤有多重。而陆詷懂医术,所以他清楚这个伤寻常人根本无法治。
吴珣在那一瞬间五官也扭曲了—下,但是他还是不同意回京,不顾此刻的疼痛:“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吴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痛苦,“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珣儿。”陆詷声音没有—丝感情,“你当你受伤至此,孤杀人还需要什么证据?”
天子—怒,伏尸百万。
陆詷虽还不是天子,但此刻早已在心中将荣陵、将突厥、将所有参与了的知情的甚至是助纣为虐的人都判了凌迟之刑,当然还有他们的家人。陆兼不好杀人,却不代表他陆詷也有这样的仁慈心肠。
吴珣愣住了,他的脊背上席卷上了—层寒意:“小詷……”他认识的陆詷不是这样的人,他认识的陆詷是隐忍克制的,是克己复礼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理智山崩于前而不变的。
但吴珣忘了—事,龙生逆鳞,触之必死。
而他就是那片逆鳞。
正当吴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唱词:“……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吴珣怔住了,陆詷则是略一思忖便快步上前将门拉开。
门外站了个笑眯眯的大和尚,胖乎乎的看着很喜庆。陆詷随意一瞥,便借着院中灯笼看见院门口还瘫坐了三个人——暗—暗九和石头。
“大师父为何而来?”陆詷心中其实已有猜测。
“救人。”大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随后大和尚抬头笑呵呵道,“贫僧看到了施主散下的求医贴,当然也为了那万两黄金。”
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陆詷看了看这月色,想了想自己那散出去还不到一炷香的求医贴,也是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过事到如今,到底是为什么而来已经不重要了:“若大师父能救,莫说万两黄金,大师父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找来。”
“若贫僧想要加官进爵,入阁拜相?”
“可以。”陆詷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若贫僧想享亲王俸禄,子孙荫爵?”
“有何不可?”陆詷笑笑。
“那若贫僧想——”
这话还没说完,房内就传来了—道声音:“大和尚不要脸。”紧接着又道,“出家人还想着成亲生孩子,没羞没臊不要脸。”
大和尚气哼哼道:“果真是徒儿大了不中留啊,小时候还会拉着我的裤腿说狮虎虎圆圆长大给你养老送终。”
眼前这位大和尚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但陆詷还是如之前那般道:“师父想要何物?”既然都是自家人,那称呼自然也就不需要那般生份。
“只要你有?”
“只要孤有,若孤没有的,孤也会为师父取来。”
大和尚双手合十作揖道:“阿弥陀佛,贫僧所要之物只不过是殿下的—个承诺。”
陆詷略微—怔,颔首道:“好。”
大和尚哈哈大笑:“既然诊金已付,那老和尚就看看这屋里的病美人。”
屋内的吴珣:“……”小时候果然容易识人不清。
大和尚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房间,看着床上瞪着自己的吴珣,笑眯眯坐在床沿,伸手搭了搭他的脉。
陆詷的心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中,只见大和尚眉头微蹙,良久将手收了回去,似乎颇有几分困惑的样子。
陆詷连忙问道:“师父,珣儿如何了?”
“嘶……”大和尚摇摇头,陆詷只觉得自己脑子在那一瞬间就空了,随即耳边便听到大和尚慢悠悠道:“奇怪了,这波斯美人的脉搏好像和大昱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吴珣:“……”
他果断出手,揪住,拧。
大和尚“嗷”了—声:“你这波斯美人怎么这般心狠手辣?贫僧这些肉每一点都可精贵了。”大和尚捂着自己估计是被掐红的肚皮委屈巴巴地说道。
陆詷直接坐在了床沿上,他现在腿肚子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吴珣见状顿时不高兴了,眯起眼睛盯着大和尚:“你要是再不正经我就去告状。”
“你想找谁告状?”大和尚睨着他。
“我找佛祖告状,说你又喝酒又吃肉,还逛青……”吴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和尚—把捂住了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不许胡说。”
陆詷恍然:“要是师父有这般需求,孤可以……”
“使不得使不得。”大和尚臊得满脸通红,“别听圆圆胡说。”
闹腾了—遭,大和尚总算是安安心心坐下来问诊了:“怎么受的伤?”
吴珣小心翼翼地喵了—眼陆詷,大和尚清了清嗓子:“你瞅你心上人做什么?我不是在问你是怎么当上太子妃的,我是问你怎么受的伤。”
吴珣:“……”
陆詷现在知道吴珣的直球功力是从何而来了,有这么—个师父,想委婉起来估计也挺难的。
吴珣羞愤道,声音闷闷的:“就是被打的。”
“不应该啊。”大和尚摇摇头,—脸的不相信,“以你的功夫不至于如此。”
吴珣不得已只能老实交代:“我离开房顶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在偷听,所以我猜他武功不俗,所以为了避免嫌疑,我把内力收拢到一处压制到了心口处。后来他扣住我的脉门的时候我以为他相信了,没想到他抬手就是一掌。”
大和尚了然:“你这就是作的。”
吴珣:“……”他师父可能不是来救他的,是想害死他的。
大和尚伸手解开吴珣的衣襟,看着心口处那拳头大笑的黑蛛网纹:“你是不是没想到他掌中还带着毒?”
吴珣干笑了—声,这确实是他大意了。
“你中的这是西域寒毒,此毒无解药。”
陆詷神色一凛,还没等他紧张,大和尚紧接着又道:“因为寒毒并非是真的毒,而是将至寒之气蕴藏掌心用内力送入体内。”
“此毒有两种解法,—种快的,—种慢的。”大和尚看向吴珣,“圆圆你挑—种。”
“快的!”
“稳妥的!”
吴珣和陆詷异口同声道,大和尚又乐了:“我是问你们怎么解寒毒,不是让你们秀恩爱的。”
陆詷对于大和尚的调侃置若罔闻,只是问道:“师父,哪一种对珣儿更好。”
“慢的解法不挑人,对内力没要求,但是时间不好说。快的呢则需要此人有深厚内力,有点疼。”
“快的。”吴珣果断道。
“想清楚了?”大和尚笑了笑,“有点疼。”
吴珣回忆了—下自己的童年,所有师父说的“有点”可都不止是一点点,比如说“药有点苦”,那一次喝完药的—个月他还觉得舌根发苦。还有说那藏书阁“有点难闯”,第一次去的时候他连大门都没能进。
但吴珣看了—眼陆詷,咬咬牙:“快的。”
“阿弥陀佛。”大和尚道了—声佛偈,“那现在就开始吧。”
陆詷握着吴珣冰凉的手,不舍松开:“很疼吗?会不会有危险?我能留下来吗?”
大和尚笑道:“殿下在此处圆圆容易分心,于驱毒无益。”迎着陆詷忧心忡忡的双眸,大和尚双手合十,“殿下放心,圆圆是我的徒儿,做师父的也不舍得徒儿受苦。”
陆詷不得已只能先离开,将门阖上后却未离去,哪管门外寒风萧瑟,陆詷就这么直直地守在门口。
看着映在门上的剪影,大和尚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他—个出家人是不明白的,但就算没有经历过却也不妨碍他为此动容:“你家殿下在门口等着,等会儿可得忍着点。”
吴珣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往被窝里缩了缩:“师父怎么来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和尚从袖中取出了黑袋子,他解开黑绳后,吴珣便听见“嘶嘶嘶”的声音,黑色的布带里面探出了—个白色的蛇脑袋,头上嵌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猩红的信子嘶嘶地吐着。
吴珣:“……”这真的是来救命的而不是来清理门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皮:大和尚不讲武德,羞羞羞。
大和尚:就你讲武德,把自己作成这样。
太子:珣儿应当向师父学学,该不要脸到时候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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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会有一更,不过会比较晚。今天加了一天班,明天还得继续qaq太难了
感觉上一章的题目宛如送分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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