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周而在那头咋呼:“找老裴啊,他会打鼓!”
徐瑶回过身,就看见主席台上,聚光灯下,似乎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裴师兄的身上。
但是鼓声已经停了,他们依次离场,回了后台。
徐瑶在人群中找着明宋,见那姑娘还呆在原地,不禁晃了晃她:“庄明宋,回魂了。”
明宋怔了怔,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明宋咳了咳,才问她:“这次打电话怎么打这么快?”
徐瑶难得也有些脸红:“以前也没有很久好吧。”
明宋笑她,徐瑶轻轻拧她的腰:“你还说我,你说你不喜欢师兄,怎么还看师兄看到入迷,我喊你都听不到。”
明宋才不肯承认:“我是觉得歌好听。”
眼前的裴师兄好像又被她揭开了一层,这么耀眼的人,明宋觉得,他好像离自己更远了。
她心底也跟着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徐瑶正想再打趣她两句,主席台前的人多半散了,徐瑶一抬头,就看见裴际言正在朝她们走来,徐瑶拽拽明宋的胳膊:“宋宋,我先撤,你待会儿帮我问一下师兄还有什么才艺,愿不愿意参加迎新生晚会成不成,求你了!”
明宋:“啊?”
明宋顺着徐瑶的视线,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裴际言,再回过头的时候,徐瑶已经跑远了。
明宋:“……”
之前打卡跑步的时候倒没见她跑这么快。
-
裴际言手里拿了两瓶饮料,两人坐在主席台旁的看台上。
很多新生围在了主席台前,去拿心之声社团的宣传册,整个操场又恢复如常,仿佛并没有刚刚那一场精彩的演出。
夏夜的风一阵一阵吹着,明宋还惦记着徐瑶分配给她的任务,问裴际言:“师兄还加了社团?”
“没加,”裴际言拧开一瓶饮料递给她,“他们给我演出费,请我来的。”
明宋:“……”
明宋:“那不是骗人家小姑娘么。”
明宋指了指主席台上围着的人:“那么多小姑娘都是冲着你去的,师兄你怎么能当托,欺骗小女生的感情呢。”
裴际言像是笑了笑,他拧开另外一瓶,咕咚咕咚仰头喝着,他的额上还泛着汗,喉结在吞咽的过程中格外明显。
明宋慌忙又把脸侧了开去,心里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
“有欺骗到你的感情吗?”裴际言问她。
“才没有呢,”明宋轻轻嘀咕了一声,转开话题,“师兄,你怎么会打鼓啊?”
裴际言伸直双腿,往后靠在吱呀作响的座椅上:“我母亲逼我学的,我小的时候,她逼我学很多东西,因为我父亲不让她工作了,她只能在家看着我,而只有我出门去上兴趣班,她才能跟着一起去。”
裴际言:“我学过很多东西,象棋、围棋、心算、射击……只要是她能给我报的班,她都会给我报上,因为她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送我去上兴趣班。”
裴际言的语气虽然很淡,但明宋还是听出了一丝伤感:“那师兄,你现在还怪你父母吗?”
裴际言将视线转向她:“你呢?”
明宋摇摇头:“不怪了吧。我应该很早之前就不怪我爸爸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和好,至于我妈妈,她也并不在意我怪不怪她,这么多年,她逢年过节给我发几个红包,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明宋觉得有些鼻酸,看了看天空,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但我觉得老天真的很眷顾我,我还有姑姑和姑父,我现在还有一个弟弟,他们都很好。”
明宋想起最早的时候,林旭带她去办手续,总会有人问:“女儿不和你姓?”
林旭也只是揉揉她的头笑笑:“随妈妈姓。”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妈妈一定很漂亮呀。”
“漂亮的,”林旭笑着,“我们家有两个公主,一个大公主,一个小公主。”
林旭填好表格,喊她:“走喽,小公主,咱们回家喽。”
提起庄陶宁、林旭还有林予阔,明宋唇边抿着笑:“所以师兄呢,你还怪吗?”
还怪吗?
以前怪过,他怪过母亲把自己送回了帝都,还是他自己偷偷改了高考志愿,才阴差阳错来了a大学景观,父亲当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只是轻飘飘丢给他一句:“你永远是我儿子,明白吗?”
但现在他才终于愿意相信,命运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了摆脱父亲,他来到了a大,然后遇上了庄明宋。
裴际言终于轻声道:“应该——也不怪了。”
明宋:“那师兄,你毕业打算做什么呀?”
师兄都研三了。
明宋:“师兄,你毕业了打算去秦钛吗?”
她每天听瑶瑶念叨最多的就是秦钛。
“不去,”裴际言看了看脚尖,“到时候再告诉你。”
小姑娘嘟了嘟嘴,就听裴际言又问她:“最近在做实验?”
“嗯,”明宋点头,“研一新生不是入学了吗,江老师今年第一次带研究生,手里有项目,急着做分子实验,刚好我也在做这一部分嘛,周老师就说让江老师新招的师弟先跟着我做一阵子,学一学实验室的基础操作,顺便也能帮帮我。”
“江老师?”
裴际言隐约还有印象,好像是很早之前老周手把手教起来的学生,后来成绩比较优秀直接留校了……
等等。
“师弟?”裴际言捕捉到了明宋话语中的关键词,“老周让你教师弟?”
“是啊。”
裴际言面色沉了下去:“师弟能帮什么忙,净给你添乱。”
“我本来也是摸索,”明宋见裴际言莫名其妙说人家师弟的坏话,不悦地解释道,“我们可以一起做实验,互相学习呀。”
“有什么好学的。”裴际言低声嘟囔了一句,又怕说太多明宋不高兴,还是闭上了嘴巴。
明宋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自己一个人做实验好无聊的。”
裴际言:“科学研究注定是孤独的。”
明宋:“……”
师兄今天怎么像吃了枪药似的。
明宋想起徐瑶的事还没解决,只好又问:“师兄,那个你要不要参加迎新晚会啊?”
裴际言下意识就想说不要,转念想了想:“你要参加?”
“我不要,”明宋摆手,“我是替瑶瑶问的,她不是学生会的吗,领导要求研究生要出节目,她找不到人。”
裴际言偏头看她,笑了笑:“看上我会打鼓了?”
明宋努力当着徐瑶的说客:“就是师兄有才艺的话,多展示一下也是好的呀。”
裴际言眼中露出一些促狭:“那你给我什么好处?”
“师兄还要演出费啊?”明宋撇撇嘴,研究生学生会肯定不会出演出费的。
“不要演出费,”裴际言站起身,手肘撑在看台前的栏杆上,“你贿赂我,我就参加。”
怎么又要她贿赂,明宋跟着站起,不情不愿地问:“怎么贿赂啊?”
裴际言看着身旁小姑娘认真的侧脸,想说的话到底也没说出口,随口道:“先欠着吧。”
明宋眼睛亮了亮:“那师兄这是同意了?”
“走了,”裴际言看着她,算是默认了,“天晚了,送你回宿舍。”
看台这块儿路灯照不太到,有些黑,台阶和台阶之间的距离也比较高,裴际言往下走了一阶台阶,回过身,向后伸出手去:“扶你。”
明宋好像没看他伸过去的手,已经踩着台阶跑下去了:“不用了师兄,我能看见。”
裴际言:“……”
-
江老师很快把小师弟安排进了他们课题组的实验室。
小师弟叫于和然,个子不高,对明宋很是客气,师姐前师姐后的,每天来得也很早,把一切前期工作都按着实验方案都准备好,做实验的时候也记着笔记,有时候还会买些饮料和零食放到课题组的自习室。
小师弟这么勤快,倒是搞得明宋不好意思了,于和然不介意的笑笑:“师姐,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江老师说了,我是来学习的,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那好吧,”明宋只好妥协,“不如你就干脆在自习室找个座位,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直接问陆师兄和魏师兄。”
“这不太好吧,”于和然挠挠头,“毕竟是周教授课题组的自习室,我在大自习室坐着就好,况且我已经蹭了周教授的实验室了。”
一般的老师是没有独立的自习室和实验室的,手下的研究生也只能去公共的平台做实验,周答清名气大,项目多,院里才单独给他空了几间教室,周答清用自己的经费买了些必用的仪器,省得他们再去公共实验室排队做实验,节约了不少时间。
明宋是问了陆维和魏然的意见才这么建议的,劝于和然:“江老师刚开始做实验,你又是江老师的第一个学生,肯定后面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我懂得也不是特别多,你来回跑着问陆师兄他们也很麻烦,不如就在自习室坐着,做实验也方便些。”
于和然被她说动,有些感激:“那真是太谢谢师姐了。”
刚好今天的实验做完了,明宋帮着他搬东西,大自习室在七楼,人很多,于和然的东西不算多,就是桌面上的书比较占地方。
于和然:“师姐,我来搬就行,我之前没接触过分子实验,江老师怕我不会,买了几本书说让我看。”
“没事的,一趟搬完嘛,省得再跑了,”明宋问他,“研一的课程还是挺多的,你这时间排得开吗?”
“时间嘛,挤挤就有了,”于和然嘿嘿的笑,“我毕竟是江老师的开山弟子,得把基础打好才行。”
明宋还挺羡慕于和然的性格的,很开朗很乐观,也很勤快,不怕累。
两人一人抱了一大摞子书,刚从电梯门出去,见电梯外好像站了一个人。
明宋抱着书,看不太清前面,只好道:“同学,可不可以让一下?”
那人非但没让,还从她肘弯把书接了过去。
手臂上的重量突然减小,明宋不解的抬头,便看见裴际言正看着她。
裴际言看着她身后还跟了个男生,皱了皱眉:“你干嘛呢?”
“帮师弟搬书啊。”
明宋侧过身,于和然手里拿的东西比明宋多,吃力地从书里抬起头,他是外校考进来的,不认得裴际言,但看明宋和他很熟,也下意识喊道:“师兄好。”
裴际言接过了明宋手中的书,明宋看于和然抱得有些吃力,便顺手帮于和然抱了一些。
裴际言更不高兴了:“你又干嘛呢?”
明宋喘口气:“我们三个人一起搬就省力气了呀。”
呀什么呀。
搬个书有什么好呀的。
裴际言这才把视线挪到了于和然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中等样貌,嘴角还挂着和善的笑……
裴际言越看越心慌——这不就是庄明宋心心念念要找的、平庸的男人吗?!
裴际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她的邻居最起码并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这个男生竟然全都符合……哦不对,裴际言想了想,庄明宋的择偶标准里还有一条,他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三人很快到了自习室,裴际言把书随手一放,对于和然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和然正懵着,一路随着裴际言出去,走到楼道的一角。
只听这个陌生的师兄突然开口问他:“冒昧问一下,你父母离婚了吗?”
“啊?”于和然更懵了,“没、没有啊。”
“他们的关系很好?”
“很好啊。”
裴际言:“你确定吗?”
于和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确定啊,他们现在出门逛街都还手拉手呢。”
裴际言:“亲生父母吗?”
于和然:“……亲生的啊。”
于和然:“有什么问题吗师兄?”
楼道里亮着刺眼的白炽灯,裴际言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心想——完了。
他刚刚还帮这个男生,把书搬到了庄明宋的桌子旁边。
裴际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力地对他摆摆手:“谢谢你的回答。”
于和然:“……???”
于和然一脸懵逼的出来,一脸懵逼的回去,明宋问他:“师兄叫你什么事?”
于和然:“不知道,师兄问我父母离婚了没有,还问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明宋:“???”
裴际言又搞哪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裴师兄: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