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际言赶来医院的时候,明宋正焦虑地坐在走廊冰凉的椅子上,手指交互搓着,不安地咬着下唇,时不时抬头看向对面的手术室。
直到裴际言扶着膝盖的喘气声响起,明宋才抬头看他,眼眶微红,话语也带了些愧疚:“裴师兄。”
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了宣泄出口,明宋紧张又害怕的心情随着这个人的出现稍稍有了缓解。
裴际言气还没喘匀,他本来有些生气,他早上刚刚认真交代了这小丫头,怎么来开个会就出事了?
可眼下看着明宋紧张地捏着衣角,低声又委屈的喊他,那股气也没出来,反而安慰她道:“没事的。”
裴际言在她身边坐下:“怎么回事?”
“就开完会有个中年男人和教授吵起来了……”
明宋想起周答清,害怕的情绪再次席卷心头,语无伦次的说着,越说越觉得害怕,眼眶红得更厉害了:“教授他……不会有事吧?”
裴际言抿抿唇,微微垂下头,更像是安慰自己般说道:“不会的,你别瞎想。”
明宋重重地点点头。
“长什么样的中年男人?”
“就挺高……”明宋回忆着,“挺帅的。”
“帅个屁。”裴际言骂了句脏话。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是漫长,明宋的心被提到嗓子眼,不禁想起了当时奶奶过世时,手术室门口的灯亮了一整晚,然后医生走出来对着他们摇头。
她怕极了医生的摇头。
她那时候还很小,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奶奶只是睡着了,甚至不理解医生为什么让她节哀。
裴际言也很紧张,手握成拳,嘴唇抿着,根本不说话。
她在心里又默默拜了无数尊大佛,低头看见裴际言脚上白色的板鞋,原本干净的白鞋带上面蒙了一层灰,散落在鞋边。
明宋仰起头对裴际言道:“师兄,你的鞋带开了。”
“哦。”裴际言回了下神,弯下腰随手系了系。
裴际言好像真的很难过,明宋从没见过他这样,他眼里向来都是看不见任何人的傲慢,以及随时随地都能无所谓的随意。
明宋轻轻地说:“师兄,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教授。”
听见明宋这么说,裴际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对面的女孩眼眶红红的,就连嘴唇也跟着有些发白。
裴际言不知为什么,对着她突然说不出话,只好直起身,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此时心里很乱,安慰不了旁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抽支烟,可以吗?”
裴际言还抽烟?
他好像很爱说‘可以吗’,明宋怔了下,点点头。
裴际言往远处挪了挪,坐去了凳子边缘的垃圾桶旁,拿出一只银色的火机,擦出火苗。
明宋其实很讨厌烟的味道,小时候爸爸和妈妈每次吵完架,庄陶安就爱在楼道里抽烟,她出门寻他,总能看到烟雾缭绕的楼道以及那一地被摁灭的烟头。
庄陶安看到她,都会再猛吸一口,将最后一个烟头碾灭,然后扬起嘴唇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宋看着裴际言,轻轻叹了口气。
裴际言抽了两口便不抽了,只是看着指间的烟慢慢燃尽,不知道裴际言燃了几根烟,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了,裴际言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明宋这才大喘了几口气。
有医生和护士陆续走了出来,明宋突然不敢走上前去问,怕他们又冲她摇头。
倒是有位护士体贴地四下看了看,朝明宋走过来。
“没事了,以后一定要注意他的情绪,不能波动起伏太大。”
明宋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仰头看向站起的裴际言,话语中也带了些哭腔:“我就说教授一定会没事的!”
裴际言终于笑了笑,复又坐回再椅子上,捏住的拳头缓缓松开,整个人都有些摊了。
庄明宋咧着嘴傻笑,在微弱的太阳光下像极了一个哭闹了很久,刚拿到糖果吃的小姑娘,裴际言怔了一下,声音带了一丝喑哑:“嗯,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