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的脸越来越近,沈晚风紧张得张开了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就像被死死地钉在了门上,只能任季礼一而再地接近她,那句“喜欢他”的话就像被设置成无限循环一样在耳边播放。
季礼垂下眼看着她,忽然一侧唇角勾得厉害,脸上笑意明显,让沈晚风怔了一下。
随后她耳边一声清脆声音响起——季礼把链子又套在了她的手环上。
“好了,”季礼在她耳边说话,声音轻的只有气音,“跑不掉了你。”
“轰”地一下,沈晚风脸红了个透,明明一件再正常不过的程序,让他这妖孽弄得这么让人想入非非。
见好就收,季礼说完就用手撑起了身子,揉了揉沈晚风的发顶,“在哪儿睡?”
沈晚风看着那张逐渐远去的妖孽一样的脸庞,皱了皱鼻子,心里放松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失落,垂下眼睑,兴致不高的样子。
“哦,我都行。”声音里透着股无精打采的劲儿。
还是她想多了,她原来就听前辈们聊天的时候说过,在圈里这种人很多。他们做得所有事都能让你误会,对你举止暧昧忽冷忽热。虽然有的人也不一定是故意要这样,只是天性使然。
所以,想在圈里不被伤害,就要学会不轻易心动。
沈晚风心里浮现出这件事来,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季礼不是这种人,他什么样你粉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她正胡思乱想,那只带着手环的手被链子带着动了动,引得沈晚风向季礼看过去。
“想什么呢?”季礼问她。
“没、没什么。”
“在你这里吧?你这里我把沙发挪一下就可以了,我那边床边没有那么多地方。”季礼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和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晚风点头,“其实你可以睡床上的,沙发太小了。”
“那怎么行,你是女孩子。”
她听完季礼冠冕堂皇的理由暗自嘀咕,“说得就跟你没做过这事儿一样。”
季礼还是听到她的嘟囔了,笑着在她脑后轻拍了一下,“那怎么能一样,明天节目组会来叫起,到时候可是有摄像的。”
沈晚风咽下了剩下的许多话,点了点头,跟着季礼一起将沙发挪到床边。
“不然沙发还是我睡吧,对你来说有点儿小啊。”沈晚风看着那窄小的沙发,还是不忍心。
季礼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床上坐下,随即自己就在沙发上躺下,将毯子随便盖在身上,侧卧向她,“还能睡四个小时,不快点儿吗?”
沈晚风看了时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矫情,赶紧睡觉恢复体力比较重要。
黑暗中,沈晚风总是不由自主看着季礼那个方向,想到今天经历的事儿又觉得自己没用。
沈晚风,你对自己坦诚点。
她这么对自己说,一只手抚上胸口,周遭安静地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季礼的呼吸声她也听不到。
满耳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砸在耳膜上,惹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便她将耳朵堵住,用枕头将头蒙上也不能逃避那个声音,反而声音更大了。
“对,我就是喜欢他。”沈晚风在心里对那个让她坦白的小人说,“但是,这完全是两码事。”
那个小人一脸不解,“喜欢就表白啊,这有什么?”
“不是什么人都能表白的,再说喜欢季礼的人多了,都跟他表白的话,那他只回应不就得累死?如果不做回应,那我也太尴尬了,就算是朋友的关系恐怕两个人都回不去了……”
那个小人疑惑更甚,“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沈晚风冷笑一下把那个小人打倒,“季礼喜欢我也是‘神爱世人’,快走我要睡觉了。”
心里的小人被她赶跑,她反而更清醒了。最后翻身朝向一直不敢面对的方向——季礼那边。
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就仅仅是面对他,她反而安心下来。
“睡不着吗?”
就在沈晚风转身过来的同时,季礼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温柔低沉。
“嗯。”沈晚风轻声应下,“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也睡不着。”看不见季礼的脸,沈晚风听到他的声音反而觉得更让她沉浸,带着诱惑。
“你今天在鬼屋,很害怕?”季礼问她。
沈晚风迟疑了一下,“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家里不太富裕,我爸妈下班之后还出去摆摊卖东西,晚上就我和我哥在家。而且我妈怕我们自己跑出去,就告诉我们外面会有鬼,专门吃小孩儿手指头。”
季礼轻笑,“童年阴影?”
沈晚风也笑了,“现在提起来好像没什么,但那个时候我真得特别害怕。我哥那家伙还总说他能看到鬼,特别讨厌。”
“那个时候家里电路比较老化,晚上总停电。我就越来越害怕,再加上我哥有时候总吓我,都让我形成条件反射了。”
“今天不怕了,我在这里。”季礼安静地听沈晚风说完原因,又说了一句让沈晚风脸红耳热的话。
沈晚风悄悄做着深呼吸,告诉自己,季礼这时“神爱众人”,绅士而已。
等她调整好情绪,能正常说话,才小心翼翼地问季礼,“你呢?我可以问问你吗?”
“问我什么?”季礼的声音开始有些讶异,随后好像是知道她的问题一样,沉寂下来。
沈晚风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来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绞尽脑汁地想着她该怎么让季礼心情变好一些。
季礼却在寂静中开了口,发出地是自嘲的笑声,“呵,也没什么,俗套的故事。”
“你想听吗?”季礼刚才的声音冷得沈晚风以为开了冷风,此时问她的时候,却回暖了。
沈晚风想了想,轻声回他,“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季礼像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边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声,“我的也是童年阴影,只不过比你的厉害一点。”
“我妈当年和我爸是联姻,但是她不喜欢我爸,我爸倒是挺爱她的。”季礼发出一声气音,听上去是在笑,没有温度的笑。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听说是个画家,只不过最后被我妈被我姥爷嫁给了我爸,他们两个也就散了。其实我妈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和我姥爷要了一笔钱之后就扔下她走了。自从那之后她就有点儿不正常。”
“她总认为是我爸用了手段拆散的他们。后来她有了我,我爸为了让她不再虐待自己就答应她不再跟她见面。可能我长得太像我爸了,我小时候她看我笑就会骂我,让我别笑。之后我也渐渐地不敢笑了,甚至不敢再有表情。”
“再后来,她变本加厉了,看见我就会用她手边的一切东西打我。你看到的这颗痣,其实是疤。当时我忘记她是用什么,扎透了它。等之后家里的管家发现了,我已经晕过去了。我只记得那天是个雷雨天,雷声很大,雨也很大。”
沈晚风听得心惊肉跳,伸手覆在了季礼的手上,一片冰凉。季礼的食指跳了一下,之后便回握住了她的手。
“不用同情我,起码我还有钱。两家都觉得亏欠我,季氏给了我不少股份。”季礼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
沈晚风疑惑,“你说的,是那个季氏集团……吗?”
“嗯。”季礼笑,“是不是觉得豪门什么也就这个样子?”
沈晚风没说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倒让季礼怔了一下。
他恢复了正常的语调,“那之后我就被我爸强行接了回去,我妈也就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
“那个时候我接受的来自亲生母亲的辱骂可真不少,让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碍了她的事。不过后来好了,回了我爸家倒也没遭什么罪,过得还不错。”
“不然,我哪儿有钱来专心做音乐。”季礼叹了口气,“可能遗传基因真的过于强大吧,我总觉得我会像她一样,变成那个样子。之后我找到了方法,只有音乐能让我沉静下来。”
还有你,这是季礼没说出口的话。
沈晚风知道,季礼说得轻松,可她听起来心惊肉跳。又想起那次季礼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知道他遭遇的远不止他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想起季礼的冷郁、他那个夜晚的变化,背后都经历了多少,她不知道,季礼他自己可是真真切切捱过来的。
沈晚风心被揪得生疼,鼻腔酸得厉害。她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到最后还是失败了,抽泣声连季礼都听见了。
季礼愣住了急忙问她,“你怎么了?是撞到哪了吗?给我看看。”
说着还凑过来想要开灯看她是不是碰到哪了。
沈晚风一把拽住了他开灯的手臂,这样子要被季礼看到她也别活了。太丢人了,哭得鼻涕眼泪都流下来。
季礼听着她憋着声音,一字一字地往出蹦,说自己没事之后,忽然明白了沈晚风这是怎么了。
知道她不是撞到哪里之后,他也放心下来。坐在床边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快别哭了,小心明天眼睛肿。”
沈晚风忍不住,知道自己失态的厉害,躺着的姿势也让她呼吸困难,才慢慢坐起来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
“我、我没事,你快睡,不用、管、管我……”她抽噎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小。
沈晚风拿着包纸巾,让自己那只手臂尽量伸得远些不动弹,不让她影响季礼。身体忽然被揽入身后的怀抱里,让她连哭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稍晚点儿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