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风知道,季礼回来了。
虽然他一脸平静，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看见他眼中郁色又氤氲不去,她就知道。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四目相对,沈晚风后悔了。情况有点儿尴尬,沈晚风悄悄将被子拉高了些，遮住口鼻。
“早。”让闷在被子里的沈晚风尴尬的是她现在没洗脸。
季礼心情很好的样子,“早。”
“你好了？”
季礼想要伸出的手僵住了，收紧在身侧。
总能时刻提醒他,他和她的距离。
“好了。”我却不想好。
沈晚风哦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季礼疑惑看向她。
“你先去洗漱啊……”她都还没收拾自己。
能看到早晨蓬头垢面还不嫌弃你的人,那是真爱。
沈晚风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疯了,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盯着天花板的沈晚风听着浴室的流水，两只手交叠着搭在心口。
还是有点儿遗憾。
人们把刚出壳的小鸟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作妈妈这一行为称作雏鸟情结,她以为她今天早上会遇到。
沈晚风瘪了下嘴,那个可爱的季礼又没在了。
收拾整齐的沈晚风换上了昨晚自己的衣服,俏生生地站在季礼面前。
都干了啊……
沈晚风瞄了一眼季礼蓬松发顶，想到昨天晚上的指间触感,手指在裤线上勾了勾。
果然,由奢入俭难。
“早上吃什么？”
“谢谢你……”
两人同时开口,季礼却是道谢。
该来的还是来了，沈晚风呼了一口气。
“不用谢，饺子……好吃吗？”如果他还记得昨晚的事的话。
沈晚风双手背在身后，捏着拳。
季礼点头,“好吃。”
沈晚风呼了口气，“还好。”
“什么？”
“动漫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一个人拥有双重人格后，主人格和次人格是互相独立存在的，互相没有对方的记忆。”
季礼抬手揉额角，“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怎么能是乱七八糟，这都是科学。”沈晚风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据理力争一下。
……
一早晨地拌嘴，最终是季礼一边叫了早餐，一边伸手推着她带着翘起发梢的后脑，来到一边接着听她争辩。
于是，昨天的季礼在今天之前都是他心里的暗疮。直到今天被她堂而皇之地剪开覆在上面的绷带，却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疼。
季礼恍惚，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熟知他这个病的亲友，在他面前绝口不提。沈晚风如今却当做没什么事一样拿出来和他谈论。
“我觉得你平时那个样子已经很累了，偶尔像昨天那样也不错。”沈晚风红着脸说下了这番话，瞄着他的发丝，手指发痒。
季礼倒水的手顿了下，抬眼，“所以，你还是喜欢那样的？”
“我，”沈晚风看向别处，“其实也没有。”
只要是你，都可以。
当然，昨天在她身后一直围着她的季礼她更喜欢。那是只有她看到的季礼的一面。
握着水杯的关节泛起了白，季礼垂眸，将水灌满。
“喝水。”水杯放在木质茶几上，发出闷响，水花荡了几下，几滴溅在白净修长的手上。
沈晚风偷瞟了季礼一眼，坐在她身边，沙发陷下去，眉还是蹙着。
怎么就生气了呢？
沈晚风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吊灯，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打破尴尬的还是外卖。
今天换作季礼招待沈晚风。拿出餐具，将早餐装了进去，在餐台上一一摆好。
沈晚风站在一边，看着她发呆，昨天和今天果然两个样子。
“洗手去。”将一双筷子整齐摆在筷子托上，季礼催她去洗手。
水流将手上的泡沫带走，激起茉莉香，飘得四处都是。
香气钻进她鼻腔，犹如醍醐灌顶，她终于发觉哪儿不对了——他们两个颠倒了。
跳上高脚椅，沈晚风特意正了脸，清了两下喉咙。
季礼将一只青瓷小碗放在她面前，“兴顺源的小馄饨，你不是一直念着想吃么。”
沈晚风双眼睁得老大，拿起一旁的筷子就要夹。
季礼打掉她的手，其实也只是轻拍。
“还烫着。”
说完从保温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笼屉。
刚才她想干嘛来着？算了，吃饭要紧。
“他家配送直接送笼屉啊？”沈晚风两只眼睛里只剩下吃的，还有拿着笼屉的那双手。
她听见一声轻笑，那双好看修长的手就掀开了笼屉盖子，她梦寐以求的兴顺源的小笼保费。
沈晚风笑得眉眼弯弯，“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雅不让她在外面吃的，尤其是外卖。在父母眼里，外卖和饭店就是掺了地沟油和毒药的加强版化肥，没道理可讲。
既然季礼请她吃早餐，她就饶过他吧。
“小心烫着，现在不能吃。”季礼将袋子收拾干净，扔到垃圾桶里，又去洗手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沈晚风盯着小笼，咬了下唇。
“上次在山上，你告诉我的。”指尖抚上筷子，夹起一个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慢慢吃。”
她吃得满足，季礼看得满意，启唇轻声，“谢谢。”
谢谢你接受了昨天的那个我，谢谢你没有问我为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不问为什么他昨天会变成那样，另一个不问她为什么不好奇。
两人倒是有些默契。
回去的路上，停在红灯的十字路口，沈晚风降下了车窗。
这一早上她的脑子都是乱的，冷风吹了进来，她才清醒了些。她和季礼，算是一个床上睡过的……朋友了？
一头撞在方向盘上，沈晚风紧闭着眼用额头一下一下撞着方向盘。
“沈晚风，你都干了什么！”
“怎么昨天就没把持住呢！你的底线呢，你的原则呢！”
“啊，今天季礼会怎么看我啊，随随便便就睡了？”
“冷静、冷静，那是哥哥生病，你照顾他而已。”
……
直到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她，她才起身踩下油门。
她和季礼是什么关系？朋友吧，就是，好朋友。能和爱豆交了朋友，沈晚风你也算是出息了。
最后，她给两人盖了章。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他多想两人不再是朋友。还在餐台前，看着刚才沈晚风坐过的那个高脚椅发呆的季礼在思考。
今天早上，他是害怕的，怕她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甚至怕她、可怜他。
还好，他庆幸。那个永远阳光灿烂的沈晚风，他没勇气拥有，至少在昨天，他是幸福的。
季礼自嘲笑了，今天早晨倒是没有往常发病醒来后的头痛，只有一晚，他也是赚了。
沈晚风就像踩着风火轮到了家，进了家门后一路小跑，飞快地跑进自己卧室关上了门。
沈立新手里的报纸被她奔跑的风带得微微晃动，看了眼身边站着学电视里保健操的赵雅，“刚才是晚风回来了？”
赵雅差点儿被沈晚风带得闪了腰，扯着嗓子喊，“沈晚风，你回来也不洗澡，脏死了。”
家传洁癖，可惜没传到沈晚风这来。
【沈晚风：顺利到家，没被我妈盘问，你安全了。】
不知道发什么，就，发个报平安的微信吧。
发完又觉得难为情，想撤回时间已经过去了。
“沈晚风，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啊！”害怕季礼讨厌自己，干脆将手机扔进枕头下，去拿东西洗澡。
淋浴的莲蓬头洒出细密的水雾，沈晚风眯着眼不由自主回忆起昨天的点滴。
季·死活不露·礼昨天居然让她看到了大面积。
虽然被他当成了妈妈，她也赚了。
这样的季礼也挺可爱的，虽然听他说这好像算是生病，也虽然心疼这样的他，还是……挺可爱的。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沈星河的声音钻进了她的回忆。沈晚风猛然睁眼，她都没想到，她不会被季礼灭口吧！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完了，她只顾着美了，只想到了自己看到了偶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为人知啊……
“既然不为人知，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了。”男人冰冷的声音伴着枪声响起——电视剧的画面又浮出脑海。
沈晚风捂着脑袋想哭，她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
草草洗了澡就出了浴室，也没顾上赵雅问她吃饭了没，含糊应了一声就回了卧室。
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枕头下的手机查看。
果然有未读消息。
【赵余：慈善晚会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和季礼的合唱？】
【赵余：造型和服装你还得选一下，抽空来试妆。】
【赵余：还得联系季礼那边，你们两个上台唱歌的时候换的礼服得搭，妆也得搭。】
沈晚风：……什么时候她舅舅变得这么啰嗦了？
又有人给她发来微信，她退出去查看，是季礼。
【季礼：谢谢你。】
诡异，沈晚风抱着手机盯着这三个字。
【沈晚风：不会是想……找机会灭我口吧？】
季礼果然没懂，回了她一个问号。
沈晚风骂自己，这个时候了还没点觉悟？还不主动承认错误，外加拍胸脯发誓保证。
【沈晚风：昨天的事我会保守秘密的，拜托拜托，饶了小的狗命！有什么条件尽管提！闭嘴.jpg】
她等着季礼的回复，用心跳当秒表，嘀嗒嘀嗒响。
52秒，季礼回复了她。
【季礼：让我想想，等我想到就告诉你。】
沈晚风惊呆了，不是说好了是人淡如菊的人设吗？她说什么提条件也只是说说而已啊。
手机那端，季礼看着沈晚风发来的委屈的表情，难得笑了。
沈晚风还是那个沈晚风，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依然不变的沈晚风。
所以，他要不要，争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eng这位小可爱的5瓶营养液，么么哒
小季不算慢热了我觉得，他叫“热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