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严刑烤问之下,那些假冒之人便招认了,假冒苏宝田为的是配合穆家军里应外合,早日将奉贤府拿下。
苏桐这才得知,穆家军在奉贤府城留有不少的暗探,隐藏在城中各处,难怪裴川带领的朝廷军处处受制,差点在苏家把命丢了。早在两个月前,苏宝田便已经被人假冒,若不是这次苏映红行事急躁漏出了马脚,此时奉贤府已经大乱了。
苏桐不知道裴川现在的情况,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传来,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想到这里,她立刻将身边的丫鬟传来,吩咐她将苏家私下里各个庄子上的护院召集起来,将老弱妇孺安顿好。若是她料的不错,此番打草惊蛇定会让那些隐匿在暗处的人狗急跳墙。若不做好防护,城中安置的流民百姓便是最大的受害者。
丫鬟刚走,李梧便带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语气焦急的说:|“夫人,城中谣言四起,说裴将军已经被慕容晟斩杀,穆王已经攻入京城......而且......
苏桐脸色微变,慕容晟的动作可是够快的,她这边刚一动手,他那边便让人在城中大肆宣扬朝廷军战败的消息,想让朝廷军自乱阵脚。
她心神一震,猛然抬头逼视着李梧道:“李将军既然知道是谣言,那便立刻制止,而且什么......”说完,她轻咳一声,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勉强抑制住颤抖的声音,语气缓慢,一字一句地又道:“即便将军真的战败,未见到他的尸首,岂能因为谣言便认定将军以身殉国!李将军身为守城副将,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区区谣言,便自乱阵脚,按照军规,该罚你二十军棍,以儆效尤!如今念你为守城副将,职责在身,等将军归来在做定夺!”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锋利,犹如利刃一般直刺心底,神情语气绝不一般后宅妇人的见识,李梧惊讶了一刹,良久才嗫嚅着道:“夫人勿怪,是末将思虑不周,裴将军临行前,吩咐未将以夫人为尊,只是如今谣言四起,说穆王在京城已经登基为帝,裴将军眼下生死未卜,而且,靖安侯府的老候爷来了,说要见裴将军。”
“靖安候?”苏桐眉头微微一皱,裴川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他虽然出身靖安候府,
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提认祖归宗的事情,他随母姓,靖安候府对他来说早已经是陌路。
苏桐不明白靖安候此时来奉贤府见裴川是因为什么,是军务还是私情,沉思了片刻,她决定还是先不见为好。靖安候府的事情,裴川应该早有安顿,如今他不在,不管是公务还是私情,她都没有理由代他处理。
想到此她便道:“李将军,城中谣言四起,定是因为我们此番打草惊蛇抓了他们的人,他们才狗急跳墙,李将军还要严加防护才是。尽快将谣言惑众之人绳之以法,斩与军前,稳定军心。至于靖安候,将军不在,奉贤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靖安候此番前来不知为何,不管是公务还是私情,都等将军回来再决定。”
苏桐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吩咐府里的下人备好马车,苏宝田失踪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实在是不放心,如今知道了他在哪里的消息,她要亲自带人接他回来。
奉贤府的侧门打开,一辆青蓬罩顶的马车疾驰而出,身后紧紧跟着几个骑马的护卫随从,一行人出来奉贤府知府的大门,往城外而去。
城外三十里出,是一片无名山,以往被人称为乱葬岗,如今天下大乱,兵祸匪患到处都是,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尽管苏桐安置下来不少的灾民,但那源源不断聚集过来的灾民还有好多没有地方住,慢慢的便都聚集到了这座乱葬岗里来了。
到了酉时,天色暗了下来,远远的便能看到山间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烛火亮光,走近了,便能看到那些搭建的简陋窝棚,一处挨着一处。
一行人一路行来,路上偶尔碰上有人,便也都快速地转身躲避,生怕冲撞上,以至于从头到走到尾,都没有人出来。走完了一片窝棚地,苏桐让人将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假苏宝田押了过来,前面带路。
进了山里,天色便全黑了,虽有月色,但也实在不好找人,山脚下的密林里隐约能看的出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苏桐已经下了马车,心里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这个便宜爹苏宝田还真是命运多舛,受了半辈子罪,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却碰上朝代更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了官位,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卖,连累的差点丧命。他那身子这几年刚养起来,就怕这么一折腾......
苏桐心思沉重的想着,一行人又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才在一出低矮的山洞里看到苏宝田。
此时他手脚上被锁着铁链,倚在一处稻草上,面上放着一个烂了半截的碗,整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后的人见此,慌忙手忙脚乱的上前将他的铁链打开,将人扶了起来。
扶起来的苏宝田,满身是伤,眼神浑浊,脸色憔悴不堪,瘦弱的几乎站不住脚,看到苏桐的一瞬间,他嘴唇颤抖声音哽咽地换了一声:“桐丫......”
苏桐心里一阵刺痛,凑近去给他把了把脉,轻叹了一口气,身子受损不小,不过好歹活着。
回到苏家,苏宝田被人假冒的事情也瞒不住了,所有的人都吃惊非小。
苏映梅、苏映雪姐妹俩看着满身伤痕的苏宝田,心疼的只掉眼泪,小六、小七、小八三个则听话的围在他的身边嘘寒问暖。
看着满屋的大小孩子,苏桐暗自叹了口气,这家里没个主事的妇人却是不行,苏家的新买的下人此刻都在牢里关着。人手实在不足,苏桐便让人将秦姨娘接了回来,贴身照料苏宝田的衣物换洗。
苏桐她这边刚给苏宝田施完针,还没松一口气,下人便跑来禀告说:“老夫人不好了!让她快去看看!”
苏桐眉头紧皱,衣衫都来不及换,便去了周芸娘的院子,还没进门就见沈四娘迎了过来说:“大小姐,老夫人心里愧疚,想不开,自缢了,幸亏下人进来,将她救了下来。”
救下下来,那就是是没死成,既然没死,她见不见也无所谓,苏桐转身便走。
“大小姐......”沈四娘叫了她一声,踟躇了片刻说:“老夫人她是个糊涂性......”
“别说了,既然没死,就好生伺候着她吧!别让她出这院子了,她自缢的事情,别让我爹知道,他身子不好,受了不了刺激。”
苏桐声音冷淡地说完,转身走了,她本来想来看看周芸娘,奚落她一番,却在临进门的时候改了主意。她这个糊涂娘,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错了,她毕竟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她无权决定她的生死。处罚的事情还是交给苏宝田吧,等她那个爹身子好起来,估计也是容不下她的。
眼下奉贤府危机重重,她实在顾不上周芸娘,苏桐一身疲惫的回了院子,让人打水洗漱,累了整整一天,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回府衙还要与人有一番斗智斗勇的心思恶战。
朝廷军的情况不容乐观,打仗且战且退,京城里穿来的消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靖安候突然出现在奉贤府,让人措手不及,瞧他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只是不知因为何事。
苏桐隔三差五的将守城的将领都召集起来,一边派人向周围邻近各处打探裴川的消息,一边向各处州县发出加急警报,以防军心涣散,给敌人有可乘之机。
近日天气阴雨连绵,夹裹着寒风,打在人的身上,湿冷湿冷的。
裴川回到军营,脱下蓑衣换了衣服,坐下喝了盏茶暖了暖身子,手里把玩着苏桐给他新绣的荷包。因为军情紧急,两人刚新婚就不得不分离,想起离别的时候,苏桐脸上难舍的表情,裴川眼神里溢满了温柔,勾唇笑了起来。
苏桐一直是个冷淡的性子,难得露出女儿家的羞态,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将人娶回了家,且在过一段时间,她还会是他孩儿的娘,他的心里甜滋滋的。老天终究是代他不薄,这世上终于有个牵挂他,爱护他,心疼他的人了。正当他心思旖旎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声。
有敌军偷袭,这段时间以来,慕容晟三番两次的率军偷袭,这已经是这两个月的第五次了,他们人数也不多,也不恋战,偷袭完了便迅速地撤走,朝廷军这边损伤不大,但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小。这不时隔七八日便偷袭一次,搞得人精神高度紧张。裴川对慕容晟这个无赖的打法深恶痛绝,伸手拿起一旁的刀走出了营帐。
帐外的军士已将整齐有序地冲向敌军偷袭的营帐,裴川便跟在后边疾步走了过去。
朝廷军的营帐扎在齐安府城外的一处地势较高的山丘上,此时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营帐东边角的位置上,许多人在混战。远远看去,偷袭的人数也就几百人,但看得出都是精锐,朝廷军这边军士大量出击,却一时奈何不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