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晟眼睛在苏桐身上看了一圈说:“有句俗话怎么说灶王爷扫院子,多管闲事。苏姑娘,本世子乃行军打仗的将领,目前的职权是督办穆家军军中粮草不缺,流民之乱自有隶属他职权的官员伤脑筋,关我何事……”
苏桐给气笑了,这慕容晟若是荣登大宝,也是个纵情声色的昏君,她抬头看向他,冷笑说:“世子,民女在和你说正事,江山社稷,民为重,官为轻,百姓能载舟亦能覆舟,世子身为穆王嫡子,当前想的该是奉贤府内的这千百流民的性命。世子除了督办粮草,还是这奉贤府内职权最高的人,陆知府将流民和民女庄子上的管事们扣押在府衙牢狱,禁止民女安置流民这难道不是世子的意思?”
慕容晟注视着苏桐的眼眸,丝毫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怒意,他以手抚了抚眉心,轻笑起来说:“瞧不出,苏姑娘倒是有颗忧国忧民的心!”说罢,起身收起鱼竿,走上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本世子听说,当初大姐为了求姑娘医治在下伤势,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苏姑娘不放学上一二。”
苏桐心中憋闷,闻言立刻接口说:“民女给世子带了礼品,乃是王羲之的《道德经》真迹,价值千金……”话没说完,她倏然住口,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这礼选的不对,慕容晟乃是一个武夫,对书法估计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更何况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其他心思。
慕容晟眼睛微微一眯,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说:“孺子可教也,只是尚欠些火候……”
苏桐被他气得想笑又笑不出声,只得忍气吞声地说:“听闻世子喜欢狩猎,不知世子明日是否有空闲,民女想邀请世子去南坝村的后山狩猎,晚间在府上招待世子用膳,还请世子赏脸应允。”说罢,欠身冲着他福了一礼。
慕容晟“嗯”了一声,眼神在苏桐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声音慵懒地说:“既然姑娘诚心相邀,本世子却之不恭便答应吧!”
苏桐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想胡乱猜测了,便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作声。
半响,听到他声音幽幽地说:“万事不可太执着,姑娘家要强太过未必是好事,你想的不一定就是别人想的,走吧!站了一下午,不累呀!还不跟上来。”
说完,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晰地传进苏桐耳朵里,她脸色微变,心头涌上来一丝复杂的滋味,是她太大意,太轻敌了。
此时,日头西落,天色昏暗,不知不觉,她竟然在此待了一下午的时间,脚步走了慢了些,抬头已不见了慕容晟的身影。
被府中的下人引往偏厅,说世子已在偏厅等候她,在就此告辞便是失礼。
苏桐只得默默跟着前往,到了地方,撩开屋内的幔帘,看到慕容晟正坐在案几前一动不动,看到她,伸手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
沉吟片刻,苏桐冲着慕容晟施了一礼说:“世子,民女此次前来是为庄子上的管事和流民被抓的事情,还请世子大人大量,让陆知府放了他们。若是流民的事情,民女不便干预,民女庄子上做事的管事们……”
慕容晟伸让她坐下说:“来,坐下,先用膳,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谈事情,流民的事情你们苏家既然想要安置,不也得有个章程出来。用完膳食,你好好跟我说道说道,本世子尚武,向来对打打杀杀感兴趣,若说练兵打仗,那是我的强项。若说安置流民,耕地种田这些民生之事,我是一窍不通,还得你这个女先生来帮我解说。”
苏桐无奈,只得应声坐下,她知道慕容晟说的是事情,却总觉的有中上当受骗的感觉,便言不由衷地说:“多谢世子赞誉。”
“听说学习医术是很累的,事必躬亲,难为你个姑娘家,又要照顾家里,又要考虑生计,若是有人帮衬着便好了,你也能养养身子,歇息一下。”慕容晟语气关心地说:“幸亏你救了本世子,否则,这样的琐碎的事情,也没人为你着想。”
“这……”
这话让人怎么接下去,穆王那么高冷的一个,怎么会教养出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儿子。
苏桐差点没被噎着,但又不能冷场,只得缓了口气,说:“民女幼时家贫,侥幸活着已属万幸,不敢言说乏累。鉴于民女幼时生活穷困,生活不易,是以,当初民女学习医术时,便发愿此生悬壶济世,救助百姓,让更多的人都能活下去。”
慕容晟笑了笑,又收敛起笑意,叹了一口气说:“本不该挑起你的痛处,只是我觉得你若是身在高位,救助的人便能更多,吩咐一声便有下人去做,还不用事必躬亲。”
苏桐恭顺地站起身说:“谢世子抬爱,民女此身,有如杂草,只能在山野田间生长,着实登不得大雅之。”
慕容晟眉峰微蹙,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悦,良久,他才平淡地开口说:“你放不下那裴川。”声音不复方才的温柔如水,犹如冰面破裂,瞬间让人脊背阴寒。
苏桐轻咳了一声说:“世子何必强人所难。”
“哼哼!”慕容晟闷哼一声,脸上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地看着她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那小子的命怕不长久,不是良人。”
苏桐微微一笑,心思转了一下,试探着说:“世子料事如神,能否告诉民女怎么抉择才是对的。”
慕容晟眼底涌动着火苗,盯着她沉吟良久才说:“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在问我又有何用。”
苏桐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一下嘴唇,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民女也是求个心安!”
慕容晟忽地放生大笑起来,笑罢,盯着苏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是怕我杀了他吧!放心,有你在,便让那小子多活几年。”
苏桐心头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慕容晟混不吝的去暗杀裴川,眼下的事情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她可不想在掺和进去引发事端。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两声叩们的声音,慕容晟脸色一沉,刚想出声训斥,却听道侍卫在外禀告说:“世子,陆夫人说有急事求见。”
慕容晟抬头扫了苏桐一眼,拿帕子擦了擦嘴说:“让她在前厅候着,我马上过去。”
苏桐知道自己该离去了,便站起身对他施了一礼说:“既然世子有事在身,民女先行告退。”
刚出屋门,就听他在身后轻笑着说:“明日本世子准时应约,顺便察看一番苏家安置流民的地方。”
跟着就又听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最好有人跟本世子讲解详细些,本世子不通民事,那人若是讲解的好了,这流民安置的事情也能尽快解决。”这竟然成了他威胁的筹码,她脸色微变,心里暗自呸了一口,脚下不做停留,快步离去了。
慕容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向书房走去,边走边对身后跟着的容山说:“这么晚了,姨母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非要见我。”
容山偷瞧了一下他的脸色,小心地禀告说:“听说小公子让人打了,且伤势不轻,满脸的血,陆夫人哭的嗓子都哑了。”
慕容晟眼皮一跳,大步走进屋里,却看到正厅里,陆夫人眼睛通红的和其子陆钟林两个坐在那里,陆钟林白嫩的脸颊上一道血红的伤痕甚是醒目,看着便伤势不轻,他忙走过去问道:“姨母发生了什么,表弟这脸上的伤是何人所谓!”
陆夫人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见他,腾的站起身子,捂着脸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世子可得给我做主呀!你表弟被人毁容打了,他小小年纪,让人打的这样惨,分明是欺我陆府无人。这奉贤府里哪个不知钟林是世子的表弟,既然知道,还用这么歹毒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这是不把世子放在眼里。”
“姨母先别伤心,仔细跟我说说发生了何事,钟林表弟因何被人所伤,伤人的凶手是哪个可知晓。”
陆夫人抽抽噎噎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看了慕容晟一眼,红着眼睛说:“钟林下午去给姨母选生辰贺礼,路上饿了,买了块桂花糕吃,被一个流民抢了去。钟林便让人教训了那流民一顿,没想到被人阻拦,说钟林仗势欺人,将他打了一顿不说,还将他的容貌给毁了。世子,你可得给姨母做主,严惩那行凶之人。”
慕容晟点了点头,安抚她说:“姨母放心,钟林表弟还是个孩子,那人竟敢下此毒手,手段真是太歹毒了,待查明是何人所谓,定将他严惩。”
陆夫人闻言,吞咽了一口唾沫,与陆钟林对视了一眼说:“钟林说那凶手是世子的朋友,不管如何,那人害的钟林毁了容,破了相,我定要她得到同样的惩罚,还请世子给你表弟做主。”
慕容晟心头一跳,不解看向陆夫人,他身边的人哪个敢惹陆钟林这个小霸王,他这表弟是什么性子他可是一清二楚,当街打人还罢了,肯定是做了什么更恶劣的事情,让人看不过眼了,才将他惩罚了一顿。至于脸上的伤势,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块疤也也没什么大不了,哪有姨母说的那般不堪。他身上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疤痕,也没说毁容破相。
见他犹疑,陆钟林忍不住地大声哭嚎起来说:“表哥,我看到她被容物带进了你的院子,你不能不承认,娘,我疼啊,疼死我了,啊……啊……我不活了。”说罢,躺在地上便撒起泼来。
“钟林,娘的儿啊!”
陆夫人慌了神,忽地扑到慕容晟身前跪了下去,哭嚎着说:“世子啊,姨母求你,你表弟他年纪这么小,就遭此祸事,你可得给他报仇呀!我可怜的儿啊,啊……啊……!”
慕容晟轻咳了一声,他已经猜到教训陆钟林的人是谁了,那小女子倒真是心狠手辣,陆知府的儿子,她都敢伤。
他喝了口茶,止住咳嗽,敷衍着对陆夫人说:“姨母先别伤心,我定会将此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说罢,吩咐下人,拿了许多伤药和礼品好说歹说的将陆夫人和陆钟林给劝了回去。
陆夫人走后,慕容晟便让容山将陆知府叫了来,敲打了一番,让他将抓来的流民和苏家的管事先放了,在出个安置流民的章程给他。
苏家的情形他早让人查的清清楚楚,程言忠在军中几十年,救治的人无数,医术超群,声望极高,人称神医。他的弟子,不但医术高,人品也贵重,且心思仁厚,看她给军中培养了那么多的医者,就能看出是个心胸宽大,有野心有魄力的女子。
他慕容晟若得此女相助,何愁天下不归,民心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