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没想到,自己救了人一命,还被人给赖上了,那人竟然要纳自己做小,若不是顾忌着海华说那个被她救回命来的混球是穆王世子,她怕是敢冲过去,指着他鼻子骂上一顿忘恩负义,以为别稀罕给他做妾。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平静了一下心绪,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海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恐怕不是昭阳郡主的意愿,所以才让海华来试探她一番。有些事情,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她决定亲自找昭阳郡主谈一谈,她和裴川的亲事,她就不信昭阳郡主不知。
昭阳郡主似乎早就料到苏桐回来找她,她端坐在帐中,命人冲好茶水等着了,看到苏桐的一瞬觉,她就料到,入王府之事,苏桐是不会同意的。她倒要看看,这个她欣赏的小女子以何办法脱身。
“郡主万安”
苏桐走进帐中,冲着昭阳郡主施了一礼,先是面色平静地说了一番慕容晟伤势的恢复情况,然后又语气委婉的说了自己置办下的产业,以及培训了诸多医者护理人员,男女均有,若是军中有需要,大可以让那些人有个捧着的铁饭碗。对那些乞丐和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每月都有银子拿,有饭吃是最好的出处了。
她不动声色地在昭阳郡主面前将她带领的女兵捧了又捧,置于慕容晟想要纳她之事,她只字不提,只在话里行间着重说自己学医为的是悬壶济世,救助黎明百姓,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儿家。又说自己习医术多年,救治病人乃是本分,不敢求取什么报答,若要是救治一个便要报答,自己这么多年来,怕是没完没了了。
苏桐说完,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昭阳郡主的脸色,见她丝毫没有不悦,心知,这不过是上位着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如今,被算计的那个是自己,昭阳郡主想要自己投诚,表白衷心。
昭阳郡主放下手中的茶盏,听苏桐说了良久,她差点绷不住的喷笑出来,她那上杆子想要纳人家做小的大哥,做梦也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把什么男女有别放在眼里。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才是江湖儿女的本色。
“苏姑娘你放心好了,是我大哥一时想不开,怕失了颜面,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苏桐听到昭阳郡主如此一说,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昭阳郡主拗不过她那大哥,将自己给卖出去。毕竟,自己医术精湛,太后将舅爷招进京城,说是给靖远侯府的公子治病,至于是真的治病,还是另有隐情,如今看到昭阳郡主山中屯兵这种情况,她不得不多想。
兵乱起,什么最重要,一是兵权,二是粮食,三是医者,特别是像她这种医术精湛又顶着神医弟子名号的人,最好的拉拢便是结亲。
“既然慕容公子顾忌颜面,拆线之事还是让军中孙郎中做吧!最近几日,孙郎中一直在练习缝合拆线的技术,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
苏桐本想借着给慕容晟拆线的事情,给孙郎中好好上一次实习课,如今看来,她还是不要跟慕容晟接触的好。当初给他治伤的时候,那人昏迷着,如今醒来,又对自己隐秘之事特别在意,她可不想触碰什么霉头。
至于孙郎中的缝合拆线技艺,怎么说,绣花针压根就不是男人拿的玩意,好在慕容晟的伤口已经愈合,拆线的时候,疼那么几下,他皮糙肉厚的,也能忍下。为了以防万一,她即刻向昭阳郡主提出了辞行之事。
昭阳郡主沉思了片刻说:“苏姑娘方才说你庄子上培养了许多医者护理人员的人才,可以让他们来军中效力。你舅爷程神医一直在我父王身边,十几年来经他手下救治活命的将士无数。军中缺医者,尤其是医术精湛的医者,苏姑娘此举,可谓帮了我军中将士的大忙了,我昭阳待数万将士向姑娘叩谢。”说完,起身站起,抱拳向苏桐施了一礼。
苏桐忙侧开身子避过,口中笑了着说:“郡主不必多礼,那些人自幼学习医术,如何护理包扎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郡主允诺他们能来军中为国效力,求之不得?”
昭阳郡主点了点头,看了她的随身侍女赤炎一眼吩咐说:“赤炎你和赤霄两人送苏姑娘回去,再将那些医者带回军中,不可走漏消息,否则,军法处置。”
赤炎、赤霄两人立即出身躬身拜倒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对苏桐说:“苏姑娘走吧!”
不知不觉间在此逗留了七天,再加上来时路上的三日,便是十日了,如今回奉贤府就算快马加鞭最快也得三天三夜。想起来时受到的对待,苏桐说什么也不那么赶路了,天亮赶路,遇店歇脚,心里急迫的再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她深知经此一事,苏家怕是彻底的上了昭阳郡主这条大船,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好,听天由命吧!
七日后,苏桐返回奉贤,一进家门,就见柴旺脸色异样,看到她回来,欣喜若狂,飞快地跑过来说:“小姐,你可回来了,裴大人在此等你十日了。”
苏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赤炎和赤霄,两人虽然身着普通的棉布裙子,但那脸上的气势着实不像是跟随她的侍女模样。裴川是朝廷的锦衣卫,昭阳郡主屯兵的事情,决不能让他知道。
思及此,苏桐便吩咐柴旺将赤炎赤霄两人带到庄子上先住下,然后让人统计那些在庄子上学习技艺的医者,有谁愿意去军中上工,每月二两银子。
柴旺领命带人下去了。
苏桐回到宅院梳洗了一番,换了件葱绿的夹袄,裴川难能有空闲在家里多待,思及昭阳郡主带她离开是路上遭遇的黑衣人截杀,怕是锦衣卫所为,如今看昭阳郡主和穆王世子所做的事情,穆王是绝不甘心居下位的。朝廷盯着穆王怕也不是三天两日了,这天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苏桐叹了口气,她一开始只想做个发财的小土财主,好好的过完这一生就得了。没想到,折腾来折腾去,会出现这么多的事情。苏宝田明年就要下场应试了,如今朝中局势,看穆王暗里屯兵的架势,朝堂之上怕也不好。何况京城还有纪家,苏宝田虽没有跟向南辰相认,但向家外室子的事情却是却传的到处都是,纪家不可能不在朝堂上打压他,她这个便宜爹若想出人投地,混出名堂来,怕是很难。
裴川来的时候,苏桐刚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看到他脸色深沉的样子,她没有言语,只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拿起案几旁的一张宣纸,勾勒出张地图,然后递到他面前。
裴川扫了一眼纸上画着的东西,眼神眯了眯,沉默了片刻说:“男人的事情,女人别管,桐丫,你做好你想做的事情,剩下的事情让我来就可”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尽管苏桐不想掺和这样的事情,但自从跟程言忠相认开始,苏家就注定躲不过。苏桐明白,裴川也明白,不到万不得已,两人不想把事情挑开了说。
两人静默了片刻,裴川首先打破沉默说:“桐丫,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桐伸手握住他放在案几旁的手臂,眼中带着异样的神情看着他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家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我想说的是舅爷是舅爷,苏家是苏家。朝中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去懂,我只知道,带着弟妹们活下去。你让锦衣卫盯着苏家,是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裴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伸手将他揽过来,紧紧的抱在怀中低声说:“桐丫,你放心,我裴川不会恩将仇报,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苏桐听到他在耳边呢喃的话,心里莫名的软了几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理智的,任何事情都计划的分毫不差。就是在感情上也是怕麻烦而倾向于知根知底的裴川,只是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无法真的什么都装作不懂。
昭阳郡主的人带着她离开奉贤时,一路上乔装打扮,马不停蹄,几番遭遇锦衣卫的追杀,那时她便明白了,苏家怕已经落入了一枚棋子的行列。此事应该是从舅爷程言忠被太后宣召进京开始就撒网了。
先将穆王圈禁京城,再将以往追随他的心腹兵将调离,再将跟随穆王十几年的人称神医的程言忠招进京城,紧接着便是针对穆王府以及远在边疆留任的穆王世子展开追杀。一环套着一环,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苏桐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半年石靖与她来往的书信里多有提及,与聪明人共事就是省事,她这边还没表态。石靖那边的花花心肠便给她想到了,借着介绍京城趣事的话语,将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讲给了她听。
不管石靖是否意有所指,但锦衣卫在京城抄家灭户的事情干的是在是太多了,由不得别人私底下议论,谈及色变。尤其是牵涉到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利之争,那些枉死的人更是无数。
苏桐拍了拍裴川的肩膀,将脸贴近他的,耳鬓厮磨了一会,低声说:“裴川,有些事情,我知你是情非得已,我不怪你,也不怨你,以后我们都好好的。”
裴川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然后将头埋进苏桐的颈窝处,贪婪地嗅着她的体香,声音沉闷地说:“桐丫,你总是什么都懂,心性坚韧,你若是柔弱一点,我也能放心,你这么坚硬,我真的非常怕。我努力地往上爬,就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娘不能枉死,但你这么坚韧懂事,我怕我会抓不住你。”
苏桐应了一声,察觉到了脖颈间的湿意,她身子僵了一下,裴川哭了,一瞬间,她心里竟然有些恐慌。在她的记忆里,裴川就像柄出鞘的宝剑,锋利无比,手狠心狠,有谋算有心计。什么样的裴川,苏桐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她哭。
“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当心属下看到你失态的样子,不好驭下。”
苏桐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软语的安慰了一番,才将情动失态的裴川,从自己的怀中硬扯开。
只见他顶着红着眼圈怔怔地看着她,低声问道:“桐丫,你知道多少。”
苏桐想了想,很诚恳地回答说:“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些。”
裴川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自曝自弃地说:“是那个石靖告诉你的。”
苏桐抬眼瞅着他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裴川缓慢的将身子从苏桐身边抽离开,倚在身后的椅子上,伸开长腿,很无礼地摊在那里,漫不经心地说:“桐丫,我从没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吧!”
苏桐点了点头,事实上,裴川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从来不问,包括他的身世,锦衣卫的公事,以及他自己的所有事情。
“那么,今天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你也别瞒着我你的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