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见苏桐愁眉不展,忙给她泡了杯茶端来说:“小姐,喝杯茶水润润喉吧!方才你没在,门房那边送来份帖子,说是给小姐你的,奴婢这就给小姐拿过来。”
熏香炉里的烟雾慢慢飘着,升腾起一小股一小股的烟柱,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屋外蝉鸣阵阵,莫名让人心烦意乱。
苏桐端起茶盏,看着里面打着旋的玫瑰花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细白的手指在茶盏上转着,端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赵俊生和归德将军府的严夫人一同来提亲,苏宝田都给拒了,到底石靖跟他说了什么话,让他这么反感裴川。石靖此人虽说是有才,但那心计却是九曲十八弯,她可不想后半辈子里同他算计着过活,那样太累人。
她这辈子,虽说年纪小,但实际上心里却老成的像个老太太了,经不起这么玩。
春草拿来帖子,在她身后默站了一会,才走过来说:“小姐,你瞧这帖子怪好看的,上面还有花呢,闻起来香香的。”
苏桐接过帖子一看,是陆疏桐写来的,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就是及笄礼上做了她的赞者,她是大家小姐,这诗词书画肯定是拿手的,帖子上的抬头是“映桐妹妹敬启”六个漂亮秀雅的小字,通篇的簪花小楷,邀请她参加什么赏花宴,字里行间的透着股亲切。
这张莫名其妙的帖子苏桐反反复复的看了多遍,心里猜测怕是陆夫人要问她什么话,才让陆疏桐邀请她入府一谈。毕竟,苏家不过是个商户,朝廷三品官员的嫡妻上门提亲,上门提亲都能给拒了,这谱摆的也太大了。
苏桐以往接触的大多是生意上的事情,这内宅夫人小姐们举办的什么宴席,诗词花会,她也就参加过向府的那一次。
陆疏桐这张帖子一来,苏桐便觉察出苏家欠缺的是什么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苏家现在有了钱财,但因周芸娘这个主母扶不起来,所以这妇人之间的交际,却是没有的。苏映雪和苏映梅两姐妹的亲事,多亏了香枝帮衬着才能定下来。否则,凭她一个闺女家,可是很难在那些夫人圈子里打问出什么来。
陆家的祖宅在奉贤府是世家大户,这圈子里的女眷交际别说苏家够不上,就是香枝也没和陆府的女眷有所交集,如今陆疏桐给她下这个帖子,应该是看在了裴川的面子上。她若是能进入这个圈子,对以后苏映雪、苏映梅和苏宏文、苏宏武两兄弟都有好处。
如此想了许多,苏桐便给陆疏桐回了帖子,她的字写得不算好,横平竖直的倒也看着清秀,跟陆疏桐那一通篇小楷是没法比的。
裴川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几天,苏桐吩咐了下人不必声张,让专门管他院子的丫头将他换洗的衣物和被褥都整理好,苏宅里不管谁打问都不要说他的行踪,否则轻者发卖重者打死。
一时间,整个苏家都对裴川的事情,讳莫如深,避恐不及。
今年程家庄子上的收成非常好,佃户们是第一年种两季粮食,第一季就收获以往一年的粮食,每家每户交完税粮都还余下许多的土豆,再加上养殖了鸭子和鹌鹑来了银钱,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和银钱。
大庆朝刚建国不久,这粮食又是一个国家的底气,以往交了税粮,饭食都吃不上的日子让佃户们吃够了苦头。如今程家庄的粮食有了不一样的种法,佃户们也能吃饱饭,存上银钱,这样的好事让周围那些散户村名动了心,收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程家庄上新建的那些土坯宅院就被卖完了。
一百多套宅子,每套三十两,一共卖了四百八十两银子,虽然不多,苏桐却是高兴的,因为庄子上多了许多的佃户,自愿跟苏家签订种田的协议。
若是庄子上的人家越来越多,她就可以着手做在开个加工厂了,程家庄后山的储藏山洞已经挖好了,里面铺上了青石板,撒上了石灰,防潮,用来存放粮食。
按理说程家庄和员外村都是一同栽种的秧苗,就算是收成有差别,但也不至于相差太大,但员外村管家报上来的账本,却让苏桐心里烦闷。这村子,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原本没指望什么赚多少银子,就是为了跟程家庄和南坝村连起来。但员外村报上来的账本让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竟然差了近六千两银子,几乎是血本无归。
苏桐决定亲自去员外村走一趟,由于时间紧迫,也为了便于管理,她并没有撤换员外村的庄头,眼下看来,不换不行了,一个奴才,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你要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几日?”
苏宝田听到苏桐的话,眉头微皱说:“你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跑庄子上住什么。如今不比以往,你及笄了,就是个大姑娘了,顾忌着名声,咱们家也不缺银钱,你好好的呆在家里学学规矩,外出的事情吩咐管家和小厮去就行了。”
苏桐笑了笑说:“爹,这员外村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庄头交上来的账册我看了看,发现账目有些问题,本来早就该过去察看的,一直抽不开身。眼下正巧是刚栽种了秧苗,到十月底收获还有二个多月,我正巧过去看看,不然,总觉的不放心。”
说完,见苏宝田静静的听着,便继续道:“我打算办妥这边的事情,去京城一趟,舅爷被太后宣召入了宫医病,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信,我不放心,想带人去看看。”
苏宝田本来蹙着眉头听她说话,待听到后面突然一抬眼睛,看着她说:“这庶务上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你若实在想去,那便去吧!多带些人手,处理好了早些回来。你舅爷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我已经跟石靖去了信,让他帮忙打听了一二,刚收到他的来信。他信上说是靖安侯府的公子得了急症,是靖安侯夫人求了太后下旨,让你舅爷瞧病的。”
“侯府的公子得了急症,皇宫里不是有御医吗?太后怎么会知道舅爷的名字,定是谁在太后哪里提起了。”
苏宝田点了点头说:“你舅爷跟随穆王大半辈子,有穆王在,不会有什么事情,你过去瞧瞧也好,顺便和石靖相处一下。我这里还有他寄来的书信,你拿去看吧,顺便跟他说一下你要入京的时间。”说完,伸手将书案上的一叠书信拿了过来递给了她。
苏桐接过一看,书信没有封漆,可见石靖也没写什么让人不能看的事情,便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当着苏宝田的面看了起来。
石靖的字写得颇具风骨,铁钩银画,四平八稳,像他的人一样,他说了自己在京城的近况,也问了她一些事情及汇元书肆的一些选题。又说了些京城宅院里的一些景色布置,说他已经见过程言忠,他目前奉旨在靖安侯府住着给侯府的二公子瞧病,让她不用担心,字里行间透着熟稔。
最后落款写道:人与人相遇,缘分天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合适的人需要长久相处,假以时日,定能发现自己是她最好的选择。
看罢最后一个字,苏桐直觉的石靖这人较真的狠,怎么也跟他讲不通,若是她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免会被他说的话打动。但她不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快活了四十岁了,对这情爱之事,看的透彻了许多。若是没有裴川,她在跟他相处中,估计有可能会因为两人相似的思维方式日久生情。但裴川先到了,她已经习惯了跟那个倔强的小魔星的相处,不打算在换人了,虽说这朝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还有半年的时间,总能想到办法拒了石靖的亲事。
看过信,她眉眼不动的跟苏宝田说了一句,便退了出去,回到芙蓉院,看着手里捏着的信,想了想,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妥当。裴川那小子脾气坏的狠,被他看到,她倒时怕是费尽唇舌也解释不清了,便拿起信在烛火上点燃了。
至于回信,那是不可能的,石靖愿意等便等,愿意写便写,左右她是不回应的。
第二日,苏桐带了春草、碧草便出门了,主仆三个先去程家庄转了一圈,带了十来个庄子上的人去了员外村查账。
员外村在城外,距离程家庄虽说不远,但也不怎么近,好在路都被扩宽了夯实了,马车跑起来也快,但就这样子,路上还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由于人多,路上一行人还在路边的铺子了吃了饭食,这一耽搁,等到了员外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酉时了。
苏桐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新修的庄门前,站着一群人,个个高举着火把照亮。看到她们的马车,便快步迎了上来喊道:“小姐。”
苏桐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叫她的那人,是她三个月前派过来帮衬着种粮收粮的李管家,叫李庆生,年纪四十多岁,是个粗壮的庄稼汉子。就是他发现员外村账目收成不对的,暗中做了记号给苏桐报了信。
“李管家,辛苦了?”
苏桐笑着迎了过去,新买下员外村的时候,她专门放了些人进来,村子里的路和修建的沟渠以及粮库都是她派人整修的,虽说有里里外外的十几人,但跟整个村子里比,还是少的。
众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进了村子。
李管家早就吩咐村子里的人准备好了饭食,考虑到苏桐她们车马劳顿,熬了好大一锅粥,做了些素菜和包子,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了一顿乡味十足的农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