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是半夜被冻醒,她从土炕上翻身起来,拿起盖在身上的旧棉衣穿在身上。眼看着黑暗中炕上一溜排睡着的四个小孩愣了一会神。
土炕上躺着的是她二妹苏映雪、三妹苏映梅、大弟苏弘文、二弟苏弘武。
她穿来的这家穷的实在是狠,一个屋里四个旮旯,除了两张土炕,一张的桌子,四个摇晃的板凳,就在没别的家产了。
原主叫苏映桐,与她原来的名字相差一个字,上山打猪草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上就去了,苏桐阴差阳错的穿了过来。
这是个架空的朝代,国号大庆,年号为祯元八年,也就是大庆朝现在的皇帝登基八年了。
原主的爹名叫苏宝田,三十岁出头,是个童生,就是腿瘸了,村里人都称呼他为瘸腿童生,娘是附近庄子上的姑娘,姓周,叫周芸娘,周家基因好,孩子都是成双成对的生,除了原主苏映桐,周芸娘已经生了两对双胎儿女了,现在还大着肚子,估摸着还是双胎。
人多了吃的也多,苏家也就两亩水田,一亩菜地,收成交完税粮,也所剩无几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年年日日食不果腹。周芸娘虽然怀着身子,但也不敢闲着,天明到天黑的都在田里忙活,家里的琐事都扔给了苏桐这个十一岁的大丫头。
就算是苏宝田和周芸娘两口子日以夜继的在田里忙活,日子过的还是紧巴巴的难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桐虽然是穿越来的,加上上辈子的年纪,心性也成熟,但她也没办法应对这无钱无粮的日子,纵然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苏家的四个孩子还是饿的皮包骨头,精瘦精瘦的,严重的营养不良。
一天三顿数的清米粒的稀饭,能吃饱才怪,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到了农历十月,便进了冬日,田里也没啥可干的了。
周芸娘的月份也大了起来,肚皮像吹气似得鼓胀着,让她连弯腰起身都不能,只能天天在炕上躺着等生产。她这个样子别说照管孩子了,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身为大丫头的苏桐,不但每天忙里忙外的操持着一家人的饭食,还要担惊受怕的照看着大肚子的周芸娘。
这家的男人,苏宝田更不是个干活的人了,他腿瘸了,身子也不好,一到冬日了就犯哮喘病,呼哧呼哧的憋的难受。
苏家缸里的糙米又快见底里,就算每天熬稀汤水,也支撑不了几天了,没了米粮,又在这青黄不接的冬日里,一家人吃不上喝不上的还能咋活,齐刷刷的大眼瞪小眼的干等着升天。
苏桐穿过了来一个多月,每天煎熬着总算适应了这里的日子,不适应也不行,不适应就得死,俗话说的好,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只要有一口吃的,也得咬着牙支撑着活下去。
苏宝田的身子不好,腿的毛病更大,苏桐听说她这个便宜爹的腿是因为赶考的时候遇到了抢匪,不但抢去了银钱,还把腿给踹折了,失了银钱,医治不及时,便落下了腿瘸的毛病。
不能科考,地里活计又干不了,又没有别的挣钱的营生,家里还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苏家这日子过的,真是比黄连还苦。
隔壁吴四婶子家的鸡打鸣了,苏桐瞧了瞧外面青灰色的天,动作麻利的跳下土炕,今天要去后山,晚起不行。
原主这具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有做不完的活计,照这样下去,不饿死恐怕也得累死,自从穿来这里,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天一亮就醒。
苏桐穿来之前是省城一家三甲医院的外科大夫,三十岁高龄了还没嫁出去,本来想着这辈子找不到对象,自己一个人讲究着过了。没想到,加了个夜班,碰上了黑社会打群架,她躲闪不及,被人一棍子打脑袋上,就此人生报销,穿到了这个架空的朝代里。
从没想过过这么穷的日子,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怎么能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如果在找不到吃的东西,苏家一家子都过不了这个冬日全都得饿死。
她穿戴整齐,先在院子里蹦跶了一会,便去厨房烧了锅热水,盛出来放在一边,等着家里的人起来洗漱用。然后才重新刷锅添水,熬了一锅看的见米粒的稀粥,自己先喝了几口垫了垫肚子。
吃完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拿起家里的草编背篓,打算去后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拣点能吃的东西回来,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万一碰上个冻死的麻雀,兔子什么的,还能给家里人增加点营养。
昨天傍晚,她捡柴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邻居焦老爹用麻绳串了一串冻死的麻雀,眼馋的不行,跟在焦老爹的身后不停的追问哪里来的,焦老爹被她缠的实在是没法了,才告诉她说在后山捡回来的。为此,焦老爹还好心的送给她们家三只,她拿回去给煮了一锅热汤,一家人总算尝到了肉味,。
苏桐背好背篓,准备出门的时候,堂屋的门响了一下,他爹在屋里咳嗽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抬头看见她站住院子里便说:“起来啦!先去烧点热水,等会煮粥。”
“爹……你起了,粥煮好了,都闷在锅里,让娘多睡会,我凑活着吃了口,不用给我留了。”说完,苏桐手脚麻利的给苏宝田打好热水放在他面前,重新拿起背篓背上,扯了扯短了半截的棉袄袖子说:“我今个去后山,焦老爹说早去兴许会捡到冻死的鸟雀,我想去碰碰运气。”
昨天晚上一锅麻雀汤吃的全家人热泪盈眶,虽然是汤多肉少,但总算有点吃食。
苏宝田觉得焦老汉说的话有些不可信,但看着眼前大闺女瘦的皮包骨的巴掌小脸,想想家里的情况,缸里的糙米见了底,孩子能想到去后山捡冻死的鸟雀,别管真假,总算给家里点希望。
穷人家的日子难熬,他前天去村里借了七八家,都没借到一瓢米面,进了冬日,年关就将近了,哪家都不肯再外借粮食了,一是怕他们还不起,二是怕自个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怕年关断粮,寓意不好,影响下年的运势。
苏桐见他没说话,就当他同意了,背起草背篓转身走了。
冬天的早晨异常清冷,越往山里走,积雪越多,进了后山,走了二三个时辰,也没见地上有冻死的鸟雀,苏桐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太背了。
俗话说得好,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这天冷的虽然难熬,却还不到最冷的时候,鸟雀还不至于能冻饿死。看着从树缝里倾洒下来的阳光,苏桐恍然意识到焦老汉恐怕没对她说实话,当她是个小孩子来骗的。
她苦笑了一声,自己真的是饿傻了,连别人的玩笑话也听不出来,看来上辈子她是过的太好太顺利,老天爷才让她穿来这里吃点苦头。
这个时空,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一切都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无法根据上辈子知道的事情推断历史来决定自己的未来该如何走向。
苏家的穷的太狠了,饭都吃不上,更别说穿衣了,所谓衣不蔽体,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苏桐扯了扯身上的袄子,袖子短了半截,手腕子都露在外面,冻的起来疮,她把家里能穿的都穿在身上了还是觉得整个身子像坨冰疙瘩,北风一吹,真是冷的刺骨。
后山背阴,光照不足,更是冷的厉害,她搓了搓冻僵的手,看向身旁的一棵死去的枯树,足有一搂粗,差不多要两个人能围过来,树身上面长满了苔藓。她小心的跨过去,刚想走,忽又转身回来,山里面这样粗的枯树有很多,以往打猪草的时候,她从没在意过,这次她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枯树里面有没有藏着能吃的东西。
枯树的中端是空的,里面有几簇毛茸茸的鲜木耳,还有一片软塌塌灰扑扑的平菇,样子虽然极丑,苏桐却是知道,这丑平菇怕是能吃呢?她眼睛瞪的极大,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过去采摘起来。
出来一天了,又累又饿又冷,总算有了点收获,她依样画葫芦的在另外几棵枯树里同样找到了木耳摘和丑平菇,采摘下来量也不小,还意外收获了一簇野生灵芝。
苏桐扒拉了一下草背篓,看着草背篓里那簇黑红灰白色的东西,嘴角挑了挑,这簇野生灵芝是五支长在一起的,二支大的,三支小的,虽然有些干瘪,品相不好,但应该也能卖点银子买米了。
平菇长得很好,目测草背篓里差不多有十几斤,木耳枯树上也长了好多,被压在雪下藏的隐蔽才没被人发现。按照目前她采摘的数量来看,这棵枯树上的平菇长势保持好了,也能让人填饱肚子。
苏桐将草背篓装满,又扯了枯枝将生了木耳和平菇的树遮起来,堆了层雪在上面,保持湿润度,准备过几天在来继续摘。
苏宝田腿脚不便,身体不能负重,周芸娘大肚子不能上山,两对小的太小,顶不了多少事。这些吃的都得自己背下去,木耳没多少重量,平菇十几斤就很重了,山路不好走,每次拿不了多少。为了能长远的采摘,当做全家人的口粮,木耳和平菇都得保持住足够的湿润度才能继续生长。
背篓里已经堆满了足够多的东西,只可惜她身材瘦小,背着满满一背篓东西,走的很慢,几乎是走三步歇两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下午了,累的浑身都散架了。
苏家,周芸娘还在炕上躺着,她快生了,肚子大的厉害,吃不上饭,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一天的吃食还是苏桐早上煮的一锅数的清米粒的稀粥,几个小的饿的挤在土炕上,木呆呆的发愣,连她到家也没起身,都快饿傻了。
原主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十一岁了,但看着却像是八九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头发枯黄,一张脸上就显着两只眼睛大了。她平时不爱说话,一天到晚的闷声不吭,接收的记忆力里原主竟然还识几个大字,都是平日里便宜爹教的。穷的都吃不上饭了,便宜爹竟然还不忘让儿女识字,不得不说,这个爹的思想境界还是蛮高的。
一到家,苏桐顾不得休息,把背篓背到厨房里,烧上水泡上蘑菇,木耳找地方嗮上,然后刷锅烧水烫蘑菇,准备做顿菜粥喝。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平日原主在家什么活计都干,带弟弟妹妹,烧水煮饭、捡柴、打猪草,除了木讷寡言,苏桐觉得这些农活她都能做。
她穿过来一个多月,好歹是适应了苏家的穷苦日子,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本人,就是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不露馅,毕竟她和原主的思维不一样,便宜爹又是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