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遗憾(1 / 1)

听贝启然这么问,江歇迟疑了一下,他从左至右仔仔细细看过,尝试分辨穿着校服的同学。

有几个脸熟,可能曾经一起参加过校园活动,但乍一问起,脑海里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有几个无论怎么回忆,好像都查无此人。

贝启然见江歇正努力回忆,他便也低头看。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六十几个同学,于现在能回忆起的,不到一半。

上学的时候,他也并不是同每个人都交好。

毕业多年,随着新的人际圈打开,和高中同学的交集逐渐减少。这之后,新回忆取代往昔,不停有人从回忆中消失。

贝启然刚想换个话题,却听江歇问:“左边第三位,你认识吗?”

江歇的目光最终停在第二排,落在扎着马尾的女孩身上。脸颊稍带几分婴儿肥的女孩子,让他感到熟悉。

可遗憾的是,女孩的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光,令他无法分辨。

“这应该是在我之前考进你们班的。”贝启然连忙坐直身子。

“我为什么不记得?”江歇试着回忆出国之前的那段日子,大部分都和家族纷争有关,其中包括父亲车祸离世的不愿回忆。

剩余的部分中,校园占的比重实在太少。他去学校的时间不多,还带着巨变带来的浑浑噩噩。

“这同学姓岳,叫啥我突然给忘了。”贝医生皱着眉,不由感叹熬夜令人记忆力衰退。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接着说:“这同学呢,听说一开始学习也不是很突出,按照班里的规矩,大概坐在中后排。”

关于规矩,江歇记得。在他们班,成绩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名次决定座位。

“你当时成绩好坐前排,肯定不会记得她。”贝启然也是进入重点班之后,才听别人说起了这个事儿:“这个女孩子呢,在你转学之后,突然变得特别厉害,她从中后排一步步考到和你差不多的成绩,然后坐在你曾经的位置上,没再离开。”

江歇长时间坐在第二排,而那个女孩,行使了学霸的特权,几乎是霸占了江歇的座位。

“那你呢?高考前坐到了哪一排?”江歇把视线收了回来,关上了毕业照。

“我?”贝医生摸了摸鼻子,“现在还重要吗?”

他当年因为英语偏科,吃够了苦,谁知道上了医学院,还是要继续在英语里沉沦。

贝启然见江歇没再问上学的事,他顿了一下,问:“江歇,来到j城后,有什么让你遗憾的事儿吗?”

江歇没想到话题转变地那么快,他唇边的笑容消失了。

见江歇的表情有些僵,贝启然倒先说了起来:“我遗憾的是,已经连着好几年没能回去陪我父母了。”

疫情来之前,贝启然买了回房城的票。他好不容易请上假,甚至通知了一众亲朋。可就在他走之前,医护人员告急。

又一次,他因为病人,让等在家的大家失望了。

见贝医生情绪低落,江歇说:“等我回房城,有什么需要我转交的,都拿给我吧。”

江歇看懂了贝启然脸上的难过,他何尝不是失了约。

“行啊,”贝启然点点头,开了罐碳酸饮料问:“你呢?”

江歇沉默了,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是遮不住的抱歉:“10号那天,是我喜欢女孩的生日。”

那天,江歇值夜班,有个病人出现急症,病区的人一直在忙。

江歇本应十点下班,计划给温琅录一段祝福,可到底计划赶不上变化:“等我录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终究还是错过了。”郑砚浓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肖娆的微博,发给江歇,他看到了大家隔空给温琅庆生的画面。

温琅穿着红色格子裙,头发微卷,拿着巴掌大的小蛋糕,正明媚的笑着。

那笑容搅乱了江歇的思维,让他在片刻失神后,意识到了一件事——温琅并没有因为他的缺席和没有赶上送祝福而受到任何影响。

这种失落混合着道不明的恐慌,让江歇情绪恹恹。

“太可惜了……”虽然贝启然也是单身狗,可还是有些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办呀?”兄弟能否脱单的事儿让贝医生跟着着急。

“我想回去,想见她。”说着,江歇看了眼行李箱:“然后告诉她,这一次虽然无法弥补,但余生将不再错过。”

结束和贝启然的聊天,江歇靠在飘窗边,思绪万千。

之后,他俯身在桌前,拿起花花绿绿的信纸,开始给温琅写信。

钢笔笔尖划过纸面,黑色的墨迹跟着留下。连笔和停顿交错,标准的行楷写出了温琅的名字——写给琅琅。

江歇从华灯初上开始写,包含他所有心情的信件,一页页堆积。那是江歇此前的回忆,不管好的坏的,他都想事无巨细地一件件告诉温琅。

3月23日,房城医疗队乘坐包机返回房城。

这一消息,是温琅从新闻上听来的。

彼时,她正站在花前,用镜头详细记录着生长。之后,她拿起江歇的笔记本,在每一种花的种植事项里,做了新的补充。

岳蓉和温若锦难得休息,见温琅正忙,两个人给了彼此一个鼓励的眼神,之后走到了温琅身边。

“琅琅啊,爸爸妈妈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岳蓉首先开了口,柔柔的问句里透出些不确定。

“好的呀。”温琅放下笔记本,把钢笔夹在其中。

“这个小区到底不方便,出门拥堵,距离和你爸爸妈妈上班的地方也远。”岳蓉说到这,伸手戳了戳温若锦。

温若锦收到信号,跟着说:“爸爸妈妈在城北有一套房子,早就装修好了。位置方便,周边配备齐全,出门没多久就是高架,挺方便。”

此前,他们旁敲侧击过很多次,温琅都说在这个小区住习惯了,不想搬。如果不是看温琅总被堵在路上,他们也不会想着换地方。

“所以我们要搬家吗?”温琅笑着问。

“你愿意的话。”岳蓉说着,从手机调出照片给温琅看,“房子是你喜欢的样式,装修都完成了,就差部分家具,需要你自己挑。”

温琅看了看,愉快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呀!“

能让父母住舒服些,温琅自然是同意的。在得知她父母其实大可不必陪着她辛苦后,温琅的心态发生了些变化。

“那我们收收东西,然后搬过去?”岳蓉见温琅改变心意很开心,总觉得自己的亿万家财也终有一天能等来温琅回心转意的时候。

“好。”温琅对温若锦说:“爸,你去找些箱子,我这些天抽空把东西整理整理,咱们就能搬出去了。”

这些日子,温琅都跟着她父母去给新家挑家具。在她这个穷鬼暂时供不起首付的当下,她提前用父母的房子体会买家具和装饰的快乐。

看着属于她的卧室一点点被填充,温琅更加坚定了好好工作,然后买一套房给自己的决心。

隔离过程中,江歇还是能收到郑砚浓转发来的视频。植物绿绿葱葱,一看就经过了认真的照顾。只是视频中,温琅没再说话,而是加了简单的字幕强调要点。

江歇之前靠着温琅温柔的解说入睡,现如今连这份慰藉都消失不见,不免让他觉得不安。

疫情期间,失眠又重新回来。大段疲惫却睡不着的夜,很是折磨。现如今他分明已经离开了充满压力的一线,可依旧睡不好。

又一次因为乱梦睁开眼,江歇额上都是汗。

他拿出此前温琅发送的视频,循环播放。伴着她温暖而柔软的声音,再次尝试睡着。

**

新家已经能拎包入住了,温琅回到老房子收拾东西。地下放着箱子,分别标注着捐走、送人、丢弃,和江歇。

从书柜拿出簇新的精装纸质书,温琅把这些放进了捐赠箱中。她已经联系了一家希望小学,孩子们正等着她送去读物。

碎了的石膏雕塑,温琅从柜子底层摸出。青春期时,她一度迷恋残缺的美好,不顾岳蓉反对,硬是把这些保留了下来。

但其实后来,她都没再打开过。

带着几丝对青春期的怀念,温琅把碎片包好放进丢弃箱中。

全新的茶具,是她出差时厂家送的。粉嫩嫩,送给方栀言正好。

有阿方索签名的西班牙语原文版本小说她有几十本,虽然都是作者本人|人|肉背过来的,但送给别人几本,也不过分吧?

就这么挑挑拣拣,温琅的书柜空了,只留下一排记录往昔的日记本。

“琅琅,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温若锦处理完公事,到温琅这一看,见地下摆满了箱子。

他手上正拿着温琅此前摔坏并丢掉的手机,他都忘了告诉她,最后他还是给她捡了回来。

温琅看了看就快没有落脚处的地板,指了指写着江歇名字的那个箱子说:”爸爸,你帮我叫个闪送吧,连同阳台上的花,一起寄走。“

温若锦一听,把手机顺手放在了温琅指定的箱子里:“还有吗?”

温琅没看到温若锦手里的手机,她指了指一旁的小号纸箱说:“我把这几个本子装好,爸爸你帮我寄到新家去吧。”

温若锦点了点头,对温琅说:“保证完成任务。”

郑砚浓开车到温琅家门口,因为小巷里的拥堵,差点爆粗口。等他艰难找到个空位停车,连忙给温琅打电话:“温姑娘,我在你家门口,出来一叙?”

随着疫情得到控制,房城解除了一级响应。

温琅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和温若锦又说了说剩下的东西怎么处理就出去了。

她站在小区门口看了看,一眼就确定风骚的蓝色跑车,属于郑砚浓。

等她坐进副驾驶位,看了看郑砚浓的新发型,不由挑眉。

“温姑娘,今天江歇解除隔离,我邀请你和我去接他。”郑砚浓深知,这些日子江歇饱受思念之苦。他想着能让好友走出宾馆第一眼就看见温姑娘,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温琅闻言,脸上的表情未变,她平静地说:“不去。”

郑砚浓没想到温琅会拒绝,连忙补充:“之前江歇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其实他是上一线,不是滞留。”

郑砚浓见过江歇意气风发,见过他因双亲去世消沉,可此前从未见过他因疲惫和失眠而憔悴的样子。

他以为温琅是不了解江歇的真实情况而拒绝。

温琅看了他一眼,眸中神情仍旧平静,口罩让她说话有些不清楚,可话语里的坚决却异常明显:“我知道,但不去。”

温琅早就通过别人的短视频知道江歇在前线的事,一直默默关注,自然也知道他平安归来。

“我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接他。”说着,温琅打开车门。

“替我谢谢江医生作出的贡献,他辛苦了。”不带任何留恋和关心,温琅朝郑砚浓颔首,接着下车离开。

郑砚浓抓着方向盘一头雾水,这和他想的重逢,丝毫不同。

看了看时间,眼看江歇就要解除隔离。郑砚浓没空再去劝说,只好一脚油门上了大路。

轰鸣的发动机声仿佛诉说着他心里的些许不平,温琅听着,脚下步子一顿。

可她头也没回,继续朝家走。

温若锦已经把东西都寄了出去,他依稀记得好像忘了些什么,可见温琅低着头回来,便没去多想。

“售房公告我已经挂到小区布告栏里了,我们走?”温若锦说着,回头看了看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

这套两室小居室,承载了不少回忆。突然离开,温若锦心里涌出些不舍。

温琅抱住温若锦的肩膀拍了拍,缓缓说:“生活还是要继续,某些断舍离是必要的。”

空空的房间里,温琅的话带着些回音。这话,她又何尝不是在告诉自己。

早在江歇说出他们不合适那天,她就打定了回头是岸的念头。

有些事坚持十年换来一个不合适的答案,已然足够。

**

宾馆门前,其他医院的同事,都有本单位派车派同事来接。和他们相比,最先去到j城的江歇,孑然一身从宾馆走出。

江歇低着头朝前走,行李箱的轱辘在地上摩擦。

晌午的阳光照在他侧脸上,他正眉心轻拧,似在思考什么。

“江医生!”江歇因为这一声称呼回过头去,微笑被藏在口罩里。

只是在看清来人后,他薄唇边明显的幅度消失,继而被失落替代。

叫住他的人并非温琅,而是工作人员。她身边站着怀里抱花的郑砚浓。

“江医生,感谢你平安归来。”这话是郑砚浓从其他单位的迎接队伍里现学来的,见江歇一个人,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那种别人都有,就亏到自家孩子(?)的感觉,让郑砚浓后悔没把维康医院的医护人员叫来给江歇撑场子。

江歇很快收敛了情绪,现在还不是他应该见到温琅的时候。

见郑砚浓要把火红的玫瑰塞进他怀里,他说什么都不愿接受。

江歇嫌弃是肯定的,刚刚郑砚浓匆匆把车停花店门口,让售货员拿了束花放在他后座就走。

直到刚刚停车他才发现是竟然是红玫瑰花。

他第一次给男士送花,感觉好奇怪。

“内什么,都是店员的错。”见江歇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郑砚浓连忙跟上。

“她问我送谁,我说朋友,结果……”甩锅要快,可郑砚浓也没说谎,只是店员误会了,觉得他口中的朋友只能是女孩子。

真是狭隘。

继多次拿错手机这件事后,江歇又有了新的理由去吐槽郑砚浓。

“送我回家,然后记得把花带走。”江歇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丝毫不愿和郑砚浓唠叨。

车子停在红灯前,郑砚浓见江歇没睡,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其实来之前邀请温姑娘了。”

他扭头看了看江歇,见他紧闭的双眼忽地睁开。

眼白里带着些红血丝,看起来没休息好。

“她……怎么说?”不方便见面和联系,是江歇单方面的坚持。温琅没来,他接受。但他却也好奇,她没能来的理由。

“她就拒绝……”郑砚浓顿了一下:“拒绝了两次。”

想他从小到大,哪会有女性拒绝他发出的邀约。谁能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在温琅那里折戟沉沙。

“理由呢?”江歇看向郑砚浓,眉间褶皱更深,语气里透着股冷淡劲儿。

“她说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郑砚浓跳过了温琅神情中的平淡,不愿让江歇伤心。

不管怎么看,郑砚浓都觉得这两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肯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争执。

温姑娘怎么看都不是心冷的女子,但拒绝邀请时的干脆利落,有些伤人。

“立场和理由吗?”江歇重复了这两个词,手无意识轻敲着车门。

等江歇到家,推开门,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把郑砚浓赶走,江歇关上门。

依旧选择在玄关做了初步消毒,然后顺手处脱掉衣服,赤着脚把衣服分类,然后去沐浴。

等他精着上身从浴室出来,才往室内走。肩上搭着白色浴巾,身上的肌肉线条明显。

穿上白色衬衫,江歇坐在贴合身体曲线的沙发上。按开电视,他不由翘起脚。

回到家,这才让他产生出双脚落地的实感。哪怕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却还是让他自在。

滚动播出的新闻,播报着各地抗击疫情的成果。目前除了j城,全国其他各省市地区都在好起来。但是输入性病例仍在增长,是防控工作的重点。

江歇闭着眼,靠在舒适的靠背上。困意逐渐萌发。

“近日,我市公安机关将**教一举查获,成员悉数落网。”播音员用标准的播音腔念出这一条,本想睡去的江歇立刻睁开眼。

他坐起身来,加大了电视音量。

从口袋拿出手机,江歇找到了从心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播出,被快速接起。

“江医生,感谢平安归来。”江歇去一线的事,从心是知道的。对于无畏者,所有人都特别感谢。

“谢谢从警官,”江歇说着站起身来,朝电视走近几步:“我看到新闻了。”

从心听了听,是他们抓获xie教成员的新闻。

“江医生,案情我不方便透露,唯一能告诉你的是,目前你和温琅,安全了。”从心没多说,可这句话却给出了江歇最想迫切知晓的答案。

“谢谢您!”江歇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很明显的激动:“有什么需要配合的,随时给我打电话。请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江歇有些语无伦次,心上的石头终于被挪开,顾虑消失。

安全了。

意味着他终于能没有任何负担地和温琅见面了。

想到这,江歇困意全无。他走向衣帽间,开始挑选。迅速选定了西装皮鞋后,江歇拿出温琅送出的胸针别在衣领上。

他正迫不及待要见她!

整理了一下袖扣,江歇打开家门。可还没等他离开,物业打来电话——“江先生,有您的快递。”

江歇走到门口,经过闪送小哥提醒,他才发现他收到了取货密码。

看着眼前这几个大小不同的箱子,还有近二十盆花,他心里的激动旋即被减弱了几分。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江歇把东西搬回家。

一看花,他就知道,东西是温琅寄来的。

他本以为,这些专门为她挑选的多肉,她会喜欢。她的精心照顾甚至令他产生出她已经原谅他的错觉。

薄唇轻抿,江歇试着给温琅打电话。大段的忙音持续,她一直没接。

把花一盆盆放回架子,江歇心里的愉悦正逐渐消弭。

当他打开其中略小的盒子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他曾送给温琅的所有东西——没了镜片的镜框,为了给她安慰的红宝石钢笔,格外衬她皮肤的红宝石樱桃耳钉。

她都还了回来,一件不留。

江歇没再看其他东西,把箱子搬进存放遗物的房间,之后坐在窗边许久。

同一时刻,温琅刚把她的植物安排好,看着更大的阳台,和全自动伸缩遮阳篷,她不得不说一句,有钱真好。

见她忙完,岳蓉这才把放在一楼的手机给温琅递去:“快看看吧,刚刚一直响。”

温琅抬手擦了擦鼻间的汗,按亮屏幕一看,是江歇。

在过去半小时,他打了十几通电话过来。

是想感谢吗?

温琅看了看,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复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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