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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归正轨(1 / 1)

安静的停车场里,温琅的话伴着侵袭而来的夜风掷地有声。这是她第一次带着十足的抗拒回绝江歇的好意。

某些话如同刀子,出口的瞬间先自伤。可是有些错误不能继续,带着伤害到他的可能。

江歇迈出的步子因为这句话骤然停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微微一怔,带着不解看向温琅。

无声之中,温琅强忍不适站直身子,佯装平静看向江歇:“江医生,希望我们以后的来往,只限工作。”

暗藏已久的念头乍一说出,难过之余,负罪感一并抽离。

趁着酸意尚未冲破眼眶,温琅朝江歇挥手,伴着强压的鼻音说:“再见。”

把车挪出,温琅切换至自动驾驶模式,目视前方,抱紧方向盘,没有再看江歇一眼。

红到耀眼的车连同温琅心里残存的倔强,和仍旧站在原地的江歇擦身而过。

江医生的目光随着车子远离,直到超出视线范围才作罢。

同事二字环绕耳侧,让他心口一堵。

回到家中,玄关处的灯自动亮起,柔软的一抹黄却无法消抵一室寂静。

换好衣服,江歇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早就配好的食材,站在料理台前烹饪。

腌制过的牛肉用橄榄油炒制,西兰花过水捞出,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橙子切成四块,配上少量米饭,标准的一人食。

饭后,江歇坐在窗边,耳边除了家电自带的微弱声响,静到令人心空。

起身从上好的雪松木架子上取下唱片,仔细放在留声机的唱盘上,随着唱臂转动,被篆刻在黑胶上的音乐缓缓流淌。

等音轨到头,江歇站起身来,他看着窗外月光,心里有了决定。

***

温琅到达办公室,同事们和她笑着打招呼,昨天的事仿佛已经过去,一切回归正轨。

小组会议在上班前简单召开,从未迟到的江歇却并未到场。

温琅看了眼空座位,转过头不露声色继续翻译。

“小温,下午外语学院的毕业生就来了,以后他们归你领导。”副院长散会前特意叫住温琅,笑着向她传达这个消息。

温琅闻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真正的忙碌从查房开始,随着医院不断转型,越来越多的眼病患者来到第三医院。医护人员分配,病人分类管理,一个又一个需要安排的细节让工作组成员工作量猛增。

温琅跑着跑着就到了午休,等她回去坐下,脚踝刺痛。

脱掉脚上簇新的褶皱纯色平底鞋,她看着磨出血的伤口,抽了一口气。

温琅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买鞋小能手,结果现在看来不过尔尔。近一个月中,但凡碰上跑来跑去的工作,脚上的鞋子势必通过让她脚疼的方式证实舒适性远不如观赏性。

温琅拿出酒精棉片,小心翼翼给伤口消毒。冰凉伴随强烈的针刺感,让她不由小口小口向伤口吹气。

江歇带着实习生进来,走近一看,就看见她正皱着脸清理伤口。细白脚腕上露出粉肉的伤口格外明显,拿着棉片的手有些过于小心翼翼。

江歇适时停下脚步,把实习生挡在身后。隔着距离,他朝温琅说了句:“温翻译。”

温琅一抬头,是还没换上白大褂的江歇。她把手里的棉片和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趿拉着鞋子跑去洗手。

等再回来,两只脚上各贴着一个卡通创口贴。

“江医生。”温琅抬头看他,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差点被人误解成抠脚大汉。

江歇这才朝她走来,实习生们围在桌边。

“这四位是外语学院西语系的毕业生,这里是他们的相关资料。”

“请签字。”说着江歇把手里的表格递给温琅,平整的纸面上没有一丝褶皱。

温琅在右下角签名,江歇接过就离开了。干净利落的相处方式,不掺杂任何工作外的话题。

“老师您好。”实习生站在温琅面前,带着对新环境的好奇和对她的探究等着温琅安排。

“吃饭了吗?”温琅没由来想起第一次实习经历,再面对这些幼苗们,多了几分温柔。

“还没有。”站在几人前头的女孩率先开口,其余几人伴着犹豫点头。

“和我走吧,”温琅笑着拿出饭卡,“先简单吃点,下午的工作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温琅几人坐在食堂一角,没多久就和实习生们打成一片。远处同事看在眼里,深深觉得外语学院和医学院的氛围不太相同。

饭后,实习生跑去归还餐盘,温琅等在一旁。大概是不知道她就在不远处站着,科室里的同事们并没有停下议论。

人对自己的名字最为敏感,他们只说了一次,温琅就听到了。

“你听说了吗?是江医生主动找到副院长说要换掉温翻译。”

“他们之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怎么一个月不到就找来新翻译,看样子还真有点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温琅没有继续听下去,她低头朝前走,无心和实习生们玩闹。

返回科室,江歇并没有下去吃饭。他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穿着白大褂坐姿端正。

温琅走到座位便立刻坐下,让办公桌旁的玻璃隔绝不太听话的视线。

“先来说我们这栋楼。”温琅拿出一张纸,让实习生们坐在她周围。

“一楼呢,是导诊还有中控室,少量的处置室,以及东西两侧各一个公用厕所。”温琅说着,用彩笔标出细节,好不认真。

没有其他人在的室内,温琅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江歇坐在斜后方安静听着,不知不觉间,他也拿出纸笔,随着温琅的讲解画出方位图。

“一会有一台手术,感兴趣的可以去观摩室观摩,不想去的,我这边有两份病例,你们翻译一下。”讲解完,温琅忙不迭地布置任务。

不管传言中江歇提议要换掉她的事是否属实,只要她在一天,都会把手头的事做好。

“老师,我方向感差,你这个方位图能不能让我拿去复印一份。”其中一位实习生不禁挠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当然,你拿走都可以。”温琅笑着递过去,“不过你可别嫌弃我幼儿园的画画水平。”

见温琅整理材料,实习生们拿着彩色手绘方位图去隔壁影印室。江歇后他们一步进去,默默看着他们操作。

“江老师。”见江歇正无表情站着,实习生们小声问好。

“手里那张原图,借我看看。”说着江歇伸出手,指了指彩绘原版。

“江医生您拿走,记得还给我们温老师就行。”说完,实习生鱼贯而出,留江歇一人。

江歇原本只是好奇温琅会怎么画图,接过一看还真是幼儿园水平。虽然毫无绘画基础,可胜在标记认真、方位准确。

转过头,见室内空无一人,江歇拿着纸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想了想,他把图折了两折,平整装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接连几天下来,江歇和温琅的见面明显少了。许多事都交由实习生来传达,就连两个人的车都没有再停到一起。

一南一北,隔着好远的距离。

晚上九点,江歇结束手术,下楼时打算去病房看看。才凑近,就见温琅带着其中一个实习生站在病房门口。

“3、6床是josé医生的患者,他每天都要在下班前再来看一次。如果你没什么事可以配合他一下,一般十到十五分钟。”

“7床那个小妹妹是西班牙患者,这个不用我多交代,有什么沟通问题需要你展现出专业性。”

医院楼道里白色的光照在温琅身上,顺滑的长发折射出淡淡的光。江歇靠在墙角听着,并没有上前打扰。

“至于江医生的病人,理论上我们不需要管。”温琅说着停了一下,成天说个不停的嗓子正微微泛疼。

“可是如果你路过这里,还是帮忙看一看。都是些可爱的小朋友,陪他们玩一会也好。”说完,温琅带着实习生继续向前走,对于就在附近的江歇无知无觉。

等江歇走进病房,已经有些困意的孩子正依偎在母亲怀里。江歇小心检查了一下伤口复原程度,孩子竟然没有闹。

“帅叔叔,那个漂亮姐姐说了,如果乖乖听你的话,她就奖励我一盆花。”

小女孩右眼蒙着眼罩,说起话来带着明显困意。小脸上的期待和满足,让人觉得格外可爱。

“你很乖。”江歇揉了揉孩子的刘海,留给患者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

眼看时间匆匆过去,五月的最后一天就要结束。下班前,胖医生清了清嗓子。包括温琅在内,没人知道他要说什么。

“在我们国家,每到重要节日都会玩一个叫‘amigosecreto’的游戏。”胖医生说完,看向温琅。温琅不得不站起身来,做出翻译。

“和大家共事的时光是很棒的体验,只不过我们这个临时小组聚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胖医生说着,露出遗憾的表情。

“明天是儿童节,我们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也来庆祝一下。”说着胖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里面装着一些小纸条。

见胖医生早有准备,温琅轻笑着补充:“在一些西语国家,他们会通过‘秘密朋友’这个游戏增加彼此间的感情。玩法很简单,就是抽选一个名字,然后悄悄为这个人准备一份礼物就可以。”

众人一听,觉得还挺有意思,于是纷纷响应。

几分钟后,纸条抽取完毕,下班。

温琅拿着纸条走上车,拆开一看只觉一头雾水。眼前这些经由胖医生之手的横线竖线,底是谁的名字。

看了又看,翻过来覆过去看,温琅终于把分散的线条组合在了一起。

她手里的,赫然是江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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