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没有给易多言带手铐。红白脸的两个警察,甚至那个唱白脸的只唱了开头三分钟。完全是因为咱们还要录音录像,不好拿到明面上说。
易多言沉着冷静多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果咖啡馆的监控有录音,你们如果听到我的话,就能知道他当时想让我写一封谅解信,我以为他是想感激我,才站起来。”
白脸警察愤愤地敲桌子:“一面之词!没有录音!还不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低头,他掏的刀,拽着我的手,应该三秒钟?五秒也有可能,反正动作很快,否则我肯定能反应过来。话说回来,监控呢?怎么还不给我看监控?我要求老半天了。”
白脸警察立即道:“该给你看的时候会给你看!”
易多言狐疑地歪歪头眨巴眨巴眼,只歪一边大脑容易失衡,他龟速地朝另一侧歪了歪,为了保持队形整体,又眨巴眨巴眼。
两个警察心里同时欲哭无泪,卖萌作弊!卖萌可耻!
局长要保人万无一失,然而上头一听闹市街头公然持刀伤人,根本不听内情,尤其是网上再添油加醋、给火浇油,在愤青和键盘侠的指尖简直上升成天|安|门恐袭!砰砰砰!这是什么节奏,就地绞杀不为过!上头立即下令严惩不贷,然后通知媒体带齐长枪短炮,分分钟备水果花篮安抚受惊群众去了。
面对此刻网上的腥风血雨,大家坐在破破烂烂的独木船上,内心岂止是碎成渣渣,简直怀疑这个叫易多言的上辈子连同上上辈子都捅死了人家全家!
杨教授挑灯夜战监控录像,内心无比操蛋,恨不得穿越时空杀了这两家的祖先,从此以后耳根清净,顺便后悔他劝个毛线,潜逃去吧,通缉去吧,费劲吧啦地拦这么一滔天大活,为了什么!那早已腐烂在时间长河里虚无缥缈的室友之情吗!裴继州真的得多谢室友不杀之恩!
1280k摄像头拍到刀尖上寒光一闪,杨教授见过,能一眼辨认出易多言脸上纯纯的无辜笑意。
从易多言起身,到被姚淮握住一只手,刀入腹中,整个过程三秒钟。以杨教授专业的眼光看得出易多言手臂没有带力,另一胳膊也自然下垂,以及一瞬间出现的惶恐。除了他,任何专家都可以给予结论。
但证人言辞切切,普通人看见一滴血就能联系到死亡,看到这种场面更容易自然而然给受害者与凶手打标签。恐惧乃至猎奇根本不允许他们回忆那短暂片刻,只能接受最后血淋淋的现场,以及倒下的必然是受害者的理念。
这招玩得太6了,只要进局子,简直等同于嫁祸吸|毒,哪怕没网友带头,沾染上了,也是一辈子抹不掉的斑驳污点。
无论姚潜伤得是轻是重,至少他都成功的把易多言送进局子里。
而且他选择了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咖啡馆,没对自己的身份做任何遮掩,还十分和善地签了几个名并拍了几张合照。
合照和签名早就被人美心善的网友传到网上,表示那天虽然天气不好,但姚潜真的很和颜悦色。
转眼间,这两个公众人物又登顶热搜。网友们只知开头和结尾,于是纷纷热情似火地填补过程,一晚上的功夫至少十七八种发展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认可。
绑架案由于裴继州和姚家两方面联合施压,媒体不敢报道,网友一字不知。这就导致这次的咖啡馆伤人案开始向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无法控制。
更多的人坚信易多言嫉妒姚潜人帅多金,竞争力太强悍招架不住,裴继州迟早有一天变心,于是他先恼羞成怒愤然动手。
裴爸才走没多久,又被紧急召回,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泰然自若地安慰:“儿砸,不要慌!爸爸前不久跟公安局长喝过茶!”
裴继州焦头烂额,哪怕所有人都安慰他,明晃晃的事实真相也摆在面前。可他家清清白白的多多依旧涉险故意伤害,还在看守所吃不饱喝不暖睡不好。
他说:“他老人家知道有这么一天,肯定不会见你。”
“你这说什么话!我们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尿了他一身忘记了!他他他——”
“他现在见你吗?正好我也一起去。”
裴爸支支吾吾,半晌才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怯怯答道:“他不肯接我的电话了,儿砸,爸爸该怎么办,爸爸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
裴妈也大刀阔斧杀回国内,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刀剑相向都无所谓,被外人欺负掉一根寒毛都决不允许!
伤人入狱这事在网上可大可小,裴继州以前雇佣的公关都踟蹰不前,不敢再接。但裴妈不一样,裴妈都豁出去了,大家谁还怕,尽情搅浑水吧,反正出事了都能推到裴妈以及拥护裴妈的整个娱乐圈身上。
对此裴继州感激不尽,表示以后亲戚随便安排。
裴妈不屑一顾:“我跟你爸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囊中羞涩买不起珠宝和爱马仕,也从来没有预定不了的酒店和米其林。”她难得有底气地顿了顿,真是对儿子失望到马里亚纳海沟里,“你反思一下你自己,三十年了,我一点委屈都没有受过,多多才跟你多久又是绑架又是进去的!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作为老攻,你只有五十九分!”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孩子的裴继州,奖状拿到手软,做老攻居然不及格,咔嚓一声雷霆万钧,他崩溃成渣渣。
电光火石之际,裴妈给了他最后的暴击:“这还是因为妈妈爱你,对你有美好的滤镜!如果去除滤镜,你还能剩几分!”
风一吹,渣渣也随风而逝了无踪迹。
裴继州琢磨我怎么成渣攻了,我的人生目标明明是成为十全好老攻。
其实见不见局长改变不了什么,他又不能做主还易多言一个清白。捞易多言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姚潜撤诉,“受害人”都不计较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案子。
姚潜握着易多言的手对自己动刀,之前一定做过功课,否则随随便便一刀真连命都没有了。姚潜疯狂归疯狂,倒也惜命,刀只伤到小肠。
伤就是伤,伤情鉴定做不了假。甚至姚潜未卜先知地报案,凶器也是他带来的,他更具备作案动机,但他也是受害人。
于是裴继州兵行险招,从姚潜下手。姚潜的父母也匆匆赶来,并且指天立誓绝不放过易多言这个凶手,又各方面打点要求从重办理!
姚父还算为人正派,姚母干脆私下里雇人,要给看守所里的易多言一点颜色看看。不过她到底不是能做正经事的,裴继州、杨教授以及老穆这三个人真的做到了把所有人包括羁押人员都打点了一遍。
尤其是老穆这个明明也能当少爷,偏偏混迹于三教九流的流氓,易多言和路非凡眼中浑身上下一个美女纹身也没有的本地“黑道头子”与“社会大佬”,穿起人模狗样的西装,风风火火冲进银行,以高级vip身份取了一手提箱现金。
家在本地的,他亲自带两沓钱去坐坐,家在外地的,拜托朋友去坐坐。
易多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金贵、娇贵与宝贵,被一群杀人、抢劫、诈骗的汉子捧在手心里,睡大通铺都能随意打滚,吃饭还能点餐,连带整个号泪牛满面,恨不得抱大腿喊爸爸要永远爱我们。
易多言彻底被刷新了三观,同时还纳闷怎么这么不靠谱,万一他彻底迷上了这地方不想走了怎么办。
同上次拜访姚家父母一样,裴继州这次要见病房中的姚潜,也是先找了中间人带话。
这难免要遭受姚家父母的一番侮辱,但面子工程必不可少,这招对姚父其实很管用,而且一定有用。
得知裴继州要见姚潜的消息时,姚父气得把裴继州派人送来的补品和鲜花统统扔出去,咆哮声经久不散,毕竟自己一个儿子犯罪一个儿子躺在病床上都与这个男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如今儿子的这点伤才勉强换回来零星的尊严,这一点强势,姚父抓紧了不放。他倾尽最后资产,联系了国内顶尖的刑事律师,就是多关一天他姚父都解气。裴继州越是每天按时派各种能说会道的人来说和,点头哈腰任打任骂,礼物也一次比一次厚重,他越是感觉腿脚轻快身轻如燕。
这时候的姚潜就像每学期包揽三好学生和奖学金的乖乖好儿子,娇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苦苦哀求:“爸爸,我想见他,你让我见他吧。”
他一说话,难免牵扯到腹部伤口,嘶嘶地抽着冷气。
看着病床上儿子瘦得颧骨清晰的脸,姚母于心不忍:“儿子想见,你就让他见就是了,见一面能少一块肉吗!你别忘了,小淮还关在里面。裴家有的是人,万一能想个办法判个缓刑呢!咱们小潜这一刀不能白挨啊!”
姚父抿唇思考,眉头皱得仿佛老菜帮子,金属拐杖敲得地面笃笃笃作响。仔细看,其实是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等裴继州终于能见到姚潜时,姚潜气色也有所好转。
“裴哥!”姚潜躺在病床上,一如往日那般,清脆而响亮地叫了一声。喜悦让他暂时忘却腹部的剧痛,甚至在双颊上憋出一抹养好身子的潮红。
“你送我的花真的好香啊!”
床头柜摆着一束香水百合,偌大的花苞绽放,散发阵阵香味。裴继州装好好先生,送礼当然要面面俱到。
作者有话要说: 马里亚纳海沟:世界上最深的海沟,海拔-11034米。
其实我是想说,下章粗长完结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