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多言避重就轻:“我先教你游泳吧,九月是游泳好时节,前一个月下饺子,再过一个月降温后冻成狗,就这个月啦,学不会就明年再接再厉。”
裴继州开始琢磨怎么推工作,不过他打小就认真,宁肯不睡也要完成,随随便便熬个三天三夜。不过为游泳得保存体力,也只有拿工作开刀了。
几天后,整个秘书处都要不好了,他们竟然一连几天早九晚五,刚得知周六不加班。
我们要加班!我们要九九六!
加班是我们的必需品,加班是维生素abcdef……
秘书处整日围着老板团团转,接下来全公司人心惶惶,年终奖一定又干又瘪。
他们老板更失望。裴继州来了三次,就会学会了个憋气,听说这招还是无师自通,一边泳道的小屁孩各个憋得比他长久。
每一次都是路非凡和老穆陪同,裴继州最大成就是站着岸边给三人掐表。一般老穆第一,等他体力下降,易多言开始反超,路非凡从来垫底。
“来那么早!不是明天吗!”老穆骂了几句,对大家说,“得嘞,我得去拉酒去,车得用,没法送你们回去了。”
路非凡说:“那我继续逛街去。”
老穆那车易多言也不想多坐,裴继州给司机打电话,地方太偏,一时片刻来不了,继续散会步。
今天就游了半小时,易多言没玩够,裴继州大步走,他就跟着小跑。细长的腿憋着步子迈,别提多好玩了。
看裴继州憋着笑,易多言胳膊贴着上半身子,手掌划划水,说:“像不像狗刨,下回教你狗刨吧,哈哈哈。”
裴继州大大方方答应,反正一个不是好好教,一个不是正经想学。
易多言诧异,他以为裴继州会反驳,停下来:“靠,你不是学不会,是压根不想学吧。”
“易老师教学水平有待提高。”裴继州实话实说。
“易老师?”易多言反应过来,“你怀疑我水平!”他追过去打闹,正好精力无处发泄。裴继州也不躲,他俩胳膊有力,轻轻松松把易多言箍进怀里。
易多言扭了扭,细缝都不给他留:“放手,热。”
宽阔的马路上急速行来两辆车,一灰一黑,向他们靠拢,尖锐的急刹车声震得耳膜疼。
易多言看见车都郁闷坏了,裴继州什么时候这么低调了?
两辆车,八扇车门同时打开,八个男人手持凶器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易多言拉起裴继州:“跑!”
偏僻的地方坏处就是,躲没地躲。一边是空旷的马路,一边是露天公园,想找趁手得到武器也没有。
易多言深谙打架之道,敌强我弱就跑呗,他们到底是没想到飞来横祸,刚跑到草地上就被追上。易多言感觉到风声,赶紧侧头,棒球棍擦着挥下来。
以前在网上掐架,身份住址信息被扒,易多言和路非凡又不是没被打过,看架势太像了,但最近他们谁都没招惹,难不成是谁看不惯?看不惯就算了,裴继州可不能伤着。
易多言紧紧抓着裴继州的手腕,试图把他护在身后,然而裴继州目标太大,还不会躲,一个不慎胳膊挨了一棍子。
易多言脑子嗡的一声,登时疯了,对着那人就是一拳:“我艹你祖宗的!”
对方没想到这人那么猛,脸上挨了一拳。
易多言抢过凶器,原以为是木棍,没想到是根撬棍:“爷爷的。”想起刚才脑袋后的那阵风,心有余悸,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他立马一棍子挥过去,能打一个是一个。
裴继州的确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等他反应过来,手腕上和胳膊都在疼。他莫名觉得手腕最疼,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易多言打人也挨打,回过神来发现,裴继州竟然一拳头把人给揍趴下了!直接趴下!他最多一拳头揍出鼻血,揍趴下了得多大的力。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挡住一人的棍子,手都麻了。
旁边遛狗的大爷拉不住躁动的狗,泰迪一点也不害怕,汪汪汪地冲过来,牵引绳都绕到小短腿上。
那大爷原本想跑,没想到自家狗学雷锋做好事,见义勇为去了!大爷有苦没地说,一拍大腿,颤巍巍地掏出按键硕大的老人机,清脆的电子音传来:“1——1——0——”
小混混不是挨了棍子就是挨了拳头,听见声音,赶紧跑了。
泰迪也不蠢,懂得穷寇莫追,冲他们逃跑的方向继续汪汪,喊声洪亮。
大爷一看,太好了!电话里女接线员连续“喂”了几声,他立马挂断电话,吹起漏风的口哨:“小心肝儿!快回来呀!”
易多言撂下了撬棍,瞧着这小狗精力旺盛,身上几处都疼得厉害,他吸着冷气招手:“来,小狗过来,哥哥摸摸狗头。”
泰迪大抵是觉得自己狗头金贵无比,区区一人类何德何能,给了他一个十分相衬的狗屁股,尾巴高高翘起,热情似火地奔亲爹去了。
“狗眼看人低。”易多言刚说完,就被人呼噜了脑袋。他的脑袋也挺金贵,敢摸的只有更金贵的裴继州。
裴继州骁勇有余,打架的经验为零,胳膊都青了。
易多言看见,站着不动,掏手机打电话,趁这会功夫,想关心又说不出口:“没看出来,练家子啊。”
“大学参加的拳击社,没办法,不参加社团不给毕业。”裴继州看他嘴角破了,估计是刚才打架憋劲蓄力给咬的,心疼坏了,抬手替他抹掉那点血。
易多言瞪他一眼,电话接通了。
老穆懒洋洋的:“想通了我也不会去接你。”
“滚!赶紧开回来,老子又被打了,就在旁边的公园。”易多言没好气道。
老穆一连几声“我艹尼玛”,“转弯了,你找地儿躲一下,别回头被杀个回马枪。”
易多言也不躲,又打电话骂路非凡:“你丫最近又在网上跟谁掐架了!老子又挨揍了!”
路非凡委屈吧啦的:“我、我没掐,我还想掐呢,都没人送人头。上回掐还是jo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会是他吧。”
易多言神烦:“他最近躲我还来不及呢,不太可能。”
“我真没想到啊,咱们最近涨粉挺多的,是不是谁看不惯你了。铁定是谁看不惯你了,都不打我。裴少呢?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
“我倒想挨打的是你!他也挨了,我告儿你,赶紧滚回来伺候老子上药。”
路非凡顾不得自己“玉女”形象,在地铁上都快哭出来了。
太阳毒辣,打在身上伤口都疼,裴继州估摸身上得青几块,易多言气得脸都粉了,正嘟囔着:“别让我抓到真的是你害的。”
裴继州指指座椅:“去那边坐着等吧。”
“不去,屁股疼。”易多言随口瞎说,打开微博,第一条就是今早路非凡拍的合照,他被辣红了嘴。
路非凡开了不知几千倍滤镜把自己美成了一朵花,而易多言就成了香肠嘴,评论一水儿的哈哈哈,要么就是“你不要再玩多多的微博了”“快点放多多出来跟我们说说话”。
易多言:“……”
裴继州正偷看,忍不住笑了。
“笑个屁。”易多言白他一眼,没删这条微博。路非凡替他打理,他骂归骂,也知道感恩。
老穆火急火燎地开过来,车都开到人行道上,见两人跟没事人似的,松了口气:“我差点以为你俩缺胳膊腿儿了!”
易多言和裴继州正打开后座的门,一动不动还好,动了就浑身哪儿都疼。
老穆人前干净整洁,人后就过着猪的生活,酒吧打扫得程亮,他自己的窝狗都不来,这车后座各种饮料瓶包装纸。不过吃完喝完没从窗户丢出去,也算是一种美德了。
易多言清理出两块地,关了车门:“别诅咒我们。”
“那是,多多哥出马嘛。怎么回事,你俩怎么会挨打?”
“我也不知道,回去再说吧。”
老穆的酒吧装备齐全,哪家酒吧没有酒鬼打杂闹事,易多言和路非凡是上学掐架,没少言传身教。老穆的身手全靠他俩以及跟酒鬼周旋,从人肉沙包到毫发无损地揍回去,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化为一瓶瓶红花油抹在身上。
酒吧二楼,易多言脱了t恤,顺便嗅了嗅,低头发现裴继州也在嗅自己的衣服,他把t恤丢到裴继州头上,接过老穆递来的红花油拧开盖:“嗅啥呢,脱衣服啊。”
裴继州看看易多言,又看看老穆。
老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讲究的gay,他自己的屋竟然没他的一亩三寸地,挠挠头:“哎呀我艹。”说着便往外走,“多多你知道东西在哪的,自己拿。”
易多言扔了一瓶新的红花油给裴继州,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先熟练地抹开了。
裴继州看他疼的龇牙咧嘴,问:“怎么抹?”
“怎么抹?就这样抹!”易多言拉过椅子坐他对面,当教学了,“赶紧的,待会给我抹后面。”后背疼的厉害,怕不是破了皮,他扭过身子,“你看看我后面是不是流血了,挨了一棍子呢。”
他的左肩胛骨青了巴掌大的一块,触目惊心,裴继州瞬间想把那伙人千刀万剐,卧室内常年不开窗,红花油味太大,他的鼻子跟堵住似的难受:“没流,你转过来,我先给你抹。”
易多言大大咧咧的,扭了扭,背对他,有点不放心:“下手轻点啊。”
裴继州把油到手心里,两手合着焐热了,才敢一点点抹开。
脱了衣服的易多言特别显瘦,肋骨根根分明,皮肤上沾了液体,手感其实很好,裴继州心里疼得厉害——从逃到打再到上药,条条熟练,他从小到大打过多少架?以为远远看着,遇事儿都悄么的解决,百密终有一疏,错过的太多太多了。
“唉你可以重点,我其实也没那么疼。”易多言没察觉有多疼,低头,看见裴继州胳膊上也青了一大块,他想起裴继州的胳膊也结结实实挨过了一棍。他打小确实是皮大的,以前连他妈都得出鸡毛掸子才能管住,后来没少在社会上挨打,裴继州不一样。
易多言各种不是滋味:“我先给你胳膊上药吧,要是碰到拿刀的多好。”
酒吧区这个点没一家开门,静到能听见门口老穆抽烟叹气。易多言忽的感觉到裴继州抬起手,以为抹好了,换了个正姿,准备给他上药。
裴继州不动,他仿佛动不了了:“还有拿刀的?”
“嗯,不过拿刀的双方谁都不敢动,没谁傻的敢动,都怕出事坐牢。要么是非达目的不可,要钱还是要什么,给他们就是了。胳膊抬起来啊。”易多言踢了踢他的脚,“都是男人,我都不怕疼……”
裴继州抬起胳膊,似笑非笑:“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