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少军师还有后手?
也对,处心积虑多年的谋反,怎么可能就这样草草收场。
众人正心中揣测少军师还有什么外着,就听一声皮肉被利刃穿透的声响清晰无比而来。
缚墨伸手捂住自己被人洞穿的腰腹,另一只手还揽着安仙嫔盈盈不堪一握的肩膀,而被他拥住的安仙嫔手持匕首,而锋利无匹的另一端就刺在这个男人身上。
这一变故几乎惊呆了所有人。
东陵权贵个个心头大震,一时之间个个跳出指责安仙嫔狼心狗肺,背叛东陵,背叛国君,简直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聂青桑知道安仙嫔不喜欢缚墨,可是他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份不喜欢做到如此地步。
缚墨却出人意料的平淡,仿佛眼前一切早就在他预料之中,或许在千万个他搂着女人独坐窗台的夜里,那看向窗外的眼睛,想像思忖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习过武的女人果然不一样。”
缚墨握住那只攥着匕首刀柄的手掌,刀刺的很深,破裂的伤口挤压着匕首,所以并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来。
掌下的手指柔若无骨,细腻冰凉,像是怎么都温暖不透的死水,无论他如何兴风作浪,对方依旧古井无波。
“颦颦果然还是不喜欢我。”他握着那手,将刺进自己腰腹的匕首一点点拔出,鲜血涌溅,沾染衣袍。
这个跟谢归衣争斗半天,半点亏都没吃到的东陵国君,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满身鲜血淋漓。
“颦颦就算再不喜欢我,也该给我个痛快,怎么却还如此不小心。”
缚墨握着拿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听见了吗,这里是心跳的位置,只要你从这里扎下去,你以后就再也不用看见讨厌的我了。”
缚墨的手掌可谓是温柔至极的拂过她的侧脸,他说他最爱看她皱起眉头的样子,可是他的颦颦笑起来时却也是人间绝美之景。
“这东陵帝君被人扎傻了吧。”
史大壮被缚墨这举动慎的鸡皮疙瘩都出来。
刚被人扎了个窟窿,转头竟还一脸宠溺的看着凶手。
而这个传说中他最为宠爱的妃子,就再刚刚之前这个人还成为了她的王后。
“为什么要让你轻而易举的死去?”
安仙嫔抬眸,那双一直被温柔,小意,顺从盛满的清澈眼眸,如今却像海浪掀起轩然波浪。
“我要的就是你受尽折磨的感觉!”安仙嫔握着匕首的手掌毫不犹豫的再次刺进缚墨腰腹,“很痛吧,被人施加痛苦,被人囚1禁威胁,被迫磨去所有性情,只为你喜欢。”
那样凶狠决绝的力道,带着愤恨厌恶,狠狠地穿透那衣下的皮肉。
她身上还穿着那繁复至极的凤凰吉服,头上甚至还带着彰显着她尊贵身份的凤凰金冠。
应该是被人羡慕的吧,区区一介抢来的妃子,竟然有天也能坐上如此高位。
不知多少世家小姐羡慕,夸赞,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从我第一次被你抓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
安仙嫔的匕首在掌心里拧动,利刃翻搅血肉的声音让她觉得畅快又厌恶。
“温裘懦弱无能,安舍舍亲取义他们该死。他们把我当做货物丢来转去,可是我最恨的,是你把我禁在这皇城里。
五年了,一千八百五十多个日日夜夜,我被你禁在这里寸步难行!”
安仙嫔嘶吼着那些经年累月压在心底里的声音,多少个不能入寐的深夜,她都是这样坐在窗前凝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黑沉。
他们夸赞她是南夷第一美人,他们艳羡东陵帝君十里桃花锁娇娥,可是有谁知道这重重宫门后的娇娥到底愿不愿意被如此对待!
他们说缚墨对自己是真心以待,说自己对于缚墨是如何特别,可是这真心她不要,这特别她也不稀罕!
她明明只想做个山间欺负师弟的粗野女子,为何要藏于九重宫阙。
安仙嫔声声质问着眼前人,她以为一切都已经按照她的设想在如约实行。
她应该是畅快,应该是笑,应该拍手叫好,可是那从眼底渗出的晶莹砸落在手背时,却透着一丝迷茫。
为什么会哭哪?
她问自己。
这应该是喜极而泣,她暗暗回答,只有高兴至极,才会喜极而泣。
缚墨想告诉她,因为只有这皇城他才能确定绝对安全。
他还想说,他不确定外面有多少人盼望着他的毁灭。
可是安仙嫔说的是事实,就像他不到最后一刻,也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女人竟然不知何时就像这桃林一样,在他最为阴暗漆黑的心底,擎天蔽日开出烈烈花朵。
“颦颦哭起来的样子可真不怎么好看。”
缚墨沾着血的手指轻轻擦拭那些从眼底渗出晶莹,泪水混着鲜血沿着手腕流了下去。
缚墨隐忍的咳嗽,从唇齿间溢出的血,就像落下的泪一样透着艳丽的红。
他笑,“我以为我作恶多端,大约会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想到老天对我不薄,最后竟然会让我死在颦颦手上。”
“可是我死可以,我的东陵却还是要在的。”
缚墨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他目光黑沉渐重,可是声音这意外的轻柔,“反正你要的只是我死,不如让我死之前再做点其他事如何。”
安仙嫔垂眸看着那些被自己亲手捅出的伤口,这样重得伤势,缚墨根本无药可医。她根本不害怕缚墨拉着她一块赴死,因为从她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这条性命她就没在意过。
“你说。”
“你恨我,但是东陵却可以护住你。”他对她轻轻说,像是长辈对待晚辈,想要在弥留之际,将最好的东西,留给他最重要的人。
“只要东陵在,你就是东陵独一无二的王后,身份尊崇无人敢欺。
你若是想就算是当个女帝怕是也没关系的。若觉得无聊,也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以后陪着他垂帘听政也好用来打发时间……”
“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安仙嫔开口打断了缚墨的喋喋不休,“给我想要亲手杀死的人生下子嗣,你是不是想太多。”
“也是。”缚墨笑着看了看安仙嫔,“颦颦这样好,就算是没有我,也是会有其他人来争相抢夺的。庸俗男人总是重视子嗣传承的,若是留下子嗣,怕是会多出许多是非……”
缚墨声音温柔,像是这皇城里绚烂开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灼灼桃花,他眷念万千的轻轻碰了下安仙嫔的小腹。
“聂青桑。”他突然喊了声聂青桑的名字。
聂青桑心里闷闷的不怎么畅快,他应了一声,“在。”
“若我有尸体留下,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说。”
“若我死了,可否将这腹中孩子与我葬在一处?”
聂青桑大概这辈子也没有听过这样奇葩的请求。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很难吗?”缚墨说,“原本我还想,用我东陵十二城池作为答谢……”
“我答应!”聂青桑应了一声,“不过不是因为十二座城池。”
他看了看这个命不久矣的男人,“如果……我说如果,如果师姐真的会……那样,我会的。”
缚墨看了聂青桑半响,对于这个人他并不熟,可既然是让安仙嫔信任的人,“我也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