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神使怒呵,“聂青桑!”
聂青桑神神在在,“我在等着救你。”
曼陀神使沉吟许久在将死和活着之间终于做出选择。
“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葛藤眉梢一挑,横刀阻下,“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谈条件的机会?”
曼陀神使并没在意葛藤,他看着的只有旁边之人,“聂青桑你没有以前胆子大了。”
葛藤简直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你以为他会上当?”
不会上当的聂青桑打脸似的默默靠近,“你说。”
葛藤简直无语,这个猪队友。
曼陀神使似笑非笑,“你再近一些。”
聂青桑慢吞吞的又走近两步。
“再离我近一点,”曼陀神使不耐烦,“我能吃你不成!”
一旁的葛藤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出声,在得到某人的白眼后,他捂嘴收敛了一些,那细碎笑声却依旧从他指缝里溜出来,“其实也不是吃不了……”
“滚!”曼陀神使异口同声。
聂青桑再次靠近,曼陀神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只是那声音太小,聂青桑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隐在暗处的曼陀神使,嘴角勾起,“我说:你、个、蠢、货!”
手指碰到鞭子上的某个机关,捆住他的鞭子变戏法一样柔柔垂掉进他的手里。
只一瞬,曼陀神使就扣着聂青桑的喉管反败为胜。
曼陀神使低低的笑着,“聂青桑啊聂青桑,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是好。”
他似是意犹未尽“可惜了,我现在没时间陪你玩。”
烟雾骤然而起,都不待聂青桑回头,身后就已经空无一人。
葛藤忽扇着眼前呛人的烟雾,“我说你跟着曼陀神使究竟是什么关系,捉他,但是又放过他,捆你,但是又不要你性命。”葛藤脸色古怪的一批,“这不会是你旧情人吧,竟然这么宽容。”
“……我不知道。”
聂青桑看着对方离去时塞进自己怀里的药瓶,那人脱身之前,竟意外的信守承诺。
是谁哪……
总觉得好像认识的样子。
聂青桑把药瓶交给舍老,“去找个郎中看一下,若是无碍就给贺湘服下。”
“国师要去百里泷哪里吗?”舍老握着药瓶道,“刚才虽是无奈,才出此下策,但你是知道国君脾性的,我担心……”舍老看看聂青桑没有言语。
一提百里泷,聂青桑就觉得有点棘手,他家那位有时候还真……不好收拾。
“他在哪?”
“就在隔壁的厢房里。”
聂青桑捏捏眉心,头疼的走过去。
“国师……”舍老突然开口,他佝偻的站在灯火下,深色的外袍似要与夜色相融,“百里泷虽然有时候太过独断专行,但是能看的出来,他对国师是真的好。”
舍老慢慢道,“可是国师也要想清楚,你与他有没有以后。他是国君,是昭国未来,他的臣民都在注视着他。这条路并不好走。”
夜风吹来,透着桃花香气的风掀起彻骨的凉,聂青桑的衣角被风吹动,扫过他握着剑的手指。
“你觉得我们有未来吗。”
一个国君。
一个国师。
当这个问题被摆到明面上,一夜风中的聂青桑微微茫然。
可是烛火飘摇,却依旧明亮。
“这不归途是我拉他来的,真有论起错在我。”可是明知有错,他却丝毫不觉愧疚。
聂青桑垂下眼睛想了片刻,而后轻笑了声,“在旁人眼里,大概我已经疯魔了吧?”
这条路不好走。
他知道。
他还知道,这路的尽头一片漆黑惊悚。
他甚至在想,若是有一天百里泷知道真相,会不会也被这真相吓一跳,到时候他将要面对的或许不是百姓的言论,不是外人的异样,而是要日夜面对百里泷的悔与恨,或许还有让他觉得惧怕的厌恶。
“可是那又怎么样。”
人如果能够控制自己的喜欢,那还是喜欢吗?
“我这辈子没贪图过什么东西,就只那么一样,我想紧紧握在手里,哪怕时间短暂,也不想悔恨终生。”
舍老愕然,他以为两人之间聂青桑是被动的那一个,可是如今看来,聂青桑却是从始至终都清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然后在这抉择里,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国师可明白自己说的什么。”舍老道,“您没了记忆所以可以无所畏惧,可是您能保证百里泷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你能确定他接近你不是因为想利用你吗!”
舍老看待聂青桑是同辈,可是心里却又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您是真不知道,您的身份一道被人泄露,是多么大的灾难吗?”
聂青桑歪头:他们说的是一件事?
“我的身份,好像没那么重要吧。”聂青桑说,“不过就只是一个……”
“如果说天下施高徒的身份还不足够重要,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的身份能用重要来衡量。”
“你怎么知道!”聂青桑震惊到懵圈,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离开天下施的人,不能提及师门,不能提及过去,更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几乎是天下施弟子被耳提面命教导的守则。
只因为这天下容不得天下施存在。
“你可知上一位暴露身份的天下施弟子,最终被剜去膝盖,削去趾骨,极刑之下悲惨而死。”
没人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所有的罪名也不过是“天下施弟子”。
可是这五个字就像被施了魔咒,每一个背负这盛名出世的天下施弟子,俱是无一善终。
于是天下施之名被传的越发魔幻,到最后,甚至一有弟子出世,就会立即面临他国围剿,不仅是弟子,就连整个国家都会被其牵连。
但是物极必反。
在某些人眼里,天下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灾星,可是在另一些弱势小国眼里,有勇有谋善出良臣将相的天下施,却是能改变自己国家命运的吉星。
不少人暗中寻觅天下施弟子,当做尊贵上宾对待,可是内里求的,不过也是利用对方才能帮助自己国家谋求更多利益。
舍老说这些话,不是说百里泷对聂青桑一定是利用,是别有用心,可是在他看来,这却是聂青桑需要注意的地方。
百里泷对他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喜欢,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聂青桑征然了好半响,他张了张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又干脆重新闭上,可是想来想去又觉不甘。
“你说的那个天下施,会不会跟我说的那个只是重名?”
还什么良臣将相,简直把他们那破山头说的跟龙宫一样。
是不是龙宫他不清楚,但聂青桑一直都觉得,他们那群人充其量算是虾兵蟹将。
他挠了挠脖子,有种淡淡的尴尬,叫做名不符实。
“我那个……还是去看看辉夜,至于你跟我说的事,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聂青桑趁机溜了,凉风依旧,舍老看着那快步离开的背影,就像看到了当年提着裙摆在自己面前欢快跑开的女儿。
他叹了口气,化不去的哀愁,在夜里远远飘散。
“空以为喜欢,不过是谋划的明目张胆。”
浓花艳色处,垂在发梢的绿松石在风里微微摇晃,葛藤慢慢听着。
“原来是天下施。”怪不得那个曼陀神使三番五次针对聂青桑,现在看来,就连百里泷或许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对聂青桑如此上心。
“真不愧是我挑中的人。”葛藤玩味的笑笑,“果然惊喜。”
趁着舍老没有发现,葛藤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高墙后。
而正被人惦记的聂青桑干净利落的打了个喷嚏。
夜深露重,起了凉风的门外,并不适合人久呆,可是在门口转来转去的国师大人,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抓耳挠腮。
“辉夜应该是会生气的吧?”
“不对,不对,我这也是为了救人,他应该不会生气的。”
聂青桑拧了枝桃花,天塌一样皱着眉头,一边薅下一朵花瓣,一边神神叨叨,“他生气?他不生气!不不不还是生气,他应该不生气。”
聂青桑正努力做着人生决策,突然听到百里泷的房门被人推开,说不上为什么,浑身紧张的他竟然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等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这才满脑门黑线的抖抖衣袖准备出去,可是才迈出一步,聂青桑就征愣的停下。
从百里泷房里出来的,是白夫人。
这大概是聂青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了,尤其白夫人紧张的搓着胳膊手足无措,就像里面刚刚发生了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蓝田蝴蝶佩,怎么是蓝田蝴蝶佩……”
半个时辰前,百里泷被舍老安置进厢房,因为白玉楼的关系,白夫人想趁机巴结舍老,奈何并没有什么机会。
正巧这回百里泷被人打晕,白夫人就想趁着探望百里泷的机会,趁机跟舍老搭上划,正巧这也是身为白府女主人的她应该做的。
奈何,她来晚了一些,当她提着补品过来的时候,舍老已经安置好了百里泷前去查看中毒的贺湘。
人虽然不在,白夫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却不能原路带回,就只好先放在桌上。
本想就此离开的,可是却发现舍老走的匆忙并没有给百里泷盖好被子,出去为人母亲的贴心,她就想着帮百里泷一把,可是这一靠近,却是受到莫大惊吓。
百里泷衣领散开,竟然露出了他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块玉。
镂空雕琢的蝴蝶轻盈异常,上面的每一个花纹线条都带着泛黄的熟悉。
白夫人几乎颤着双手拿起了那块玉佩,蓝蒙蒙的颜色想蕴着一抹天空蓝,水汪汪的在玉石里晃来摇去。
精雕玉琢里透着让人一见难忘的惊叹。
二八年华的少女,在花园里甜蜜羞涩的等着,忽然她眼睛被人蒙上,她正心里发慌,想要跪下谢罪,却见蒙住他眼睛的手骤然拿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好似就要振翅高飞的玉蝴蝶。
“好漂亮~”
少女忍不住惊叹。
那拿着蝴蝶戏弄她的人温柔的眯起了眼,“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这世间有两样至宝,一个是海中明珠,一个是这蓝田玉佩。”他笑得温柔,“这是今日他国进献上来的,整个天下只此一块,我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就给你带来了。”
“给我的!?”少女吓得瞪圆了眼睛,“可是不能胡来,这么名贵的东西,你应该送给王后才是。”
她连忙推拒,身后半拥着他的男人,一身朱红里衣,黑色外袍,蛟龙出海的五爪金龙向阳而飞,秀出精致花纹的绣线,在阳光下烨烨生辉,而着一切却不及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神。
一腔柔情,仿佛就此溺亡。
她喜欢她。
喜欢他的宠,喜欢他的好,喜欢他靠近时小鹿乱跳,可是这份喜欢带着明白,以她区区宫女的身份,这一辈子充其量,也就只能当个女官陪在他的左右。
可是她不介意,因为只要看见他,心里就高兴的像放了一场又一场的烟花。
于是剩下的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
可是男人不这么想,他是九五至尊,是人间权贵,也是天下万民敬仰,于他来说,就是给她名分,给她荣华富贵,给她许许多多自己想给的东西。
虽然因为王后的缘故,他不能与她光明正大,但是给她东西却是可以的。
“我竟然给了你,你收着就是。”
少女连连推拒,不是不感动的,也不是不想要,只是他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配不上这件东西。
哪怕知道他要生气,她还是咬着唇摇了摇头,“我真不能要,你……抱歉。”
他生气了。
手上握着的东西被他狠狠丢向花园前荷塘。
“别!”少女急了,可是眼前池塘淤泥一片,那还有玉佩的影子。
她着急的脱掉鞋袜,想要踏进淤泥寻找,可是光着的脚趾还没碰到淤泥,就被人整个抱起。
男人哈哈笑着,将并没有丢出的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我的至宝也有两个,一个是这玉佩,一个是你。
沉甸甸的玉佩落在白夫人的手心上,她没想过,有一天会与这旧物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