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魏宫,御书房。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晚上过来。”南宫弘昌对陆轻鸿到来的时间似乎有所不满。
陆轻鸿道:“关于西太后的行踪,皇上应该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吧。”
“你查到了?”
“嗯。”
南宫弘昌眼睛一亮,让陆轻鸿快快道来。
陆轻鸿道:“我跟着汪贤找到了西太后,数日前她就在江阳郡,此时应该在前往益州的途中。”
“益州?她去益州作甚?”
“有传言公孙寂出现在益州。”
“不可能!”南宫弘昌语气十分肯定。
陆轻鸿似乎看出了什么来。
南宫弘昌意识到自己口误,连忙道:“难道他真的在益州?”
陆轻鸿道:“我想这个传言是有人为了引西太后和凌飞燕现身而故意放出去的。”
“公孙智?”
陆轻鸿没有回答,但似乎是默认了。
南宫弘昌不禁干笑了几声。关于公孙智,他了解到的是公孙智每日沉迷乐坊,终日大醉,没想到公孙智已经布下了罗网,只等着卫玲珑上钩。他是被公孙智给摆了一道,但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公孙智的智慧着实令人佩服。
“朕还想让你去做一件事情。”
“皇上是想拦下西太后?”
真让陆轻鸿给说中了,但南宫弘昌心里很不高兴,谁又愿意自己的想法被人看穿呢?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就应该君心难测才是。
虽然不高兴,但还需要依仗陆轻鸿,因此南宫弘昌露出了微笑,“还是你了解朕。”
“这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怎么样,要走一趟吗?”
陆轻鸿拱手道:“轻鸿领旨。”
陆轻鸿刚走,俞皇后就端来了安神汤。
“你怎么来了?”
“臣妾看皇上近日过于劳累,所以端来这碗汤来。”
“朕该好好谢谢你呀。”
“皇上怎么能跟臣妾这么客气呢,趁热喝了吧。”
南宫弘昌端起安神汤,喝了起来。俞皇后仔细观察着他,注意到他在喝汤时仍然想着事情。俞皇后猜测,皇上的忧虑也许和陆轻鸿有关。
“皇上,臣妾刚才遇到陆轻鸿了。”
“是么。”
“臣妾觉得皇上能有这么一位朋友,真的好欣慰。”
南宫弘昌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看着俞皇后,“欣慰?”
“都这么晚了,他还能进宫来见皇上,而皇上也不辞辛劳愿意抽出时间见他。可见皇上与他情比金坚呀。臣妾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君王身边无知交。所以,皇上能有这么一位朋友,正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呢。”
“幸运。你真是这么认为吗?”
“难道皇上不是这么想的吗?”
被俞皇后这么一问,南宫弘昌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他露出了微笑,说:“也许你是对的。”
俞皇后淡然一笑,很高兴能够看到南宫弘昌对陆轻鸿放下了戒心。她是真的不愿意南宫弘昌落得孤家寡人的境地。谁都不信任的人,终究会变得自私自利。
……
翌日。
又下起了雨,天色阴沉。
宁澜宫内,德太妃望着烟雨叹息。
“太妃,郡王爷到了。”宫人进来通报说。
“请进来吧。”德太妃说。
穆郡王跟着宫人走了进来,只见德太妃站在阁楼外廊的屋檐下,偶尔有风迎面吹来,带着细雨飘在她的身上,但她毫不在乎。
宫人自行退了下去,穆郡王上前行礼。
德太妃将其唤道身前。
“太妃娘娘,雨飘进来了。”穆郡王说。
“这点细雨,还挺有诗情画意的,不是么?”德太妃道。
“还是身体要紧呀。”
德太妃淡然一笑,对穆郡王的话不以为然,转而问起了穆丹阳的病情。
穆郡王叹了口气,道:“虽是有些好转了,但精神依旧不振。”
“那燕王呢?”
“燕王倒是日夜守着小女,和她闲聊谈心,吟诗作画。自从丹阳得病后,心情是越发的糟糕,严重时甚至自暴自弃。太医也说了,现在丹阳养心比养病更重要。多亏有了燕王的陪伴,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德太妃十分欣慰,“燕王总算是做了一件令人满意的事情。本宫让太仆算过了,半个月后有个黄道吉日,就让他们在那一天成亲吧。给丹阳冲冲喜,说不定这病呢就好了呢。”
穆郡王颔首道:“都听太妃安排。”
“最近北方新贡了一批茶,一起来品品吧。”
“谢太妃。”
在和德太妃闲聊品茶半个时辰后,穆郡王这才告辞离去。他刚离开,德太妃便让人将南宫弘昌叫来。
“刚才哀家和穆郡王谈话了,你不是说最近不燕王见外出吗,原因是燕王一直都在陪着丹阳呢。”德太妃说。
南宫弘昌听后,将信将疑。
原来南宫弘昌从未放松对刘业的监视,但这几日一直没有刘业的消息。他担心刘业暗中做着某些对大魏不利的勾当,却不好派人进入郡王府去寻找刘业,于是便请德太妃相助,让德太妃向穆郡王了解刘业最近的情况。
“怎么,皇上还不放心么,既如此,为何不召燕王进宫呢?”
“朕没什么不放心的。”南宫弘昌说。话虽如此,可觉得还是应该召见一下刘业,但要用什么理由呢?
“皇上也来喝杯茶吧。”
“朕还有事情,下次再陪太妃。”
“可别累坏了身子。”
南宫弘昌鞠了一躬,告退离去。
在皇宫深处有一被称之为禁地的宫殿,叫月隐阁。相传在这里发生过一件诡异离奇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情也成了宫里的禁忌,无人再敢提及。月隐阁由此而被锁了起来,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南宫弘昌正通过一条地下秘道进入月隐阁。和月隐阁陈旧的外观相反,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新的,是走进才换新的。因为这里住着一个人。
这个人正坐在细雨中,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南宫弘昌站在远处的长廊下,注视着他。
“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南宫弘昌问站在身边,衣着朴素的太医。
“还是不行。”太医说。
南宫弘昌并未生气,思绪回到了一个月之前,那天也下着雨……
郡王府的亭子里,南宫弘昌和刘业并肩站在栏杆前,望着雨雾。
“皇上听说了梁国发生的事情了吧。御城王谋反,占据了京城……”
“你想让朕出兵援助?”
“外臣想请教皇上,御城王为何要造反?”
“这还用说,自是他本就有狼子野心,再有就是梁帝软弱无能,他才敢谋反。”
“皇上言之有理,不过外臣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权欲。但一个人的权力大到可以只手遮天时,他便不会满足于现状,所以才会造反。自古以来,权臣谋反之事可不少呀。梁国有权臣,魏国也有权臣,皇上应防备的不是梁国,而是魏国朝廷里的权臣。”
听刘业这一番话,南宫弘昌便自然地想到了公孙一家。
“御城王和公孙氏,很相似不是么?”刘业开门见山地说。
“那可不一样,公孙氏世代忠于朝廷,岂是御城王能比的?”
“御城王也曾发誓会世代终于大梁,但结果呢?不过,大梁的敌人只有御城王一个,而魏国却不同了,公孙氏若反,敢问皇上,你能抵御得了么?”
这话将南宫弘昌问住了。原来刘业早在这之前就看出了南宫弘昌对公孙氏势力的顾忌,因此便趁机离间他们君臣。
“如果皇上坚信公孙不会反,那外臣之言也就无须在意了。外臣一直觉得魏国和梁国,合则共赢,争则两败俱伤。如今梁国因内乱而大伤元气,但魏国未必就能吞掉梁国。利益谁都想要,但狼吞只怕咽不下反而会致命。”
刘业的这番话让南宫弘昌做出了削弱公孙家势力的决定。虽然他不认为现在公孙家会谋反,但将来呢,如果魏国也出现了一位软弱的皇帝,公孙家还能忠心耿耿么?想到这一点,他便提出要和刘业合作,以公孙寂一事展开削弱的计划。至于刘业要找的孩子,南宫弘昌也直接告诉刘业那孩子不在他的手中。
但,这并不表示南宫弘昌就不想要从梁国手中得到南疆十六城。他的盘算是先借西太后和孩子之事打压公孙家,再通过控制刘业和卫玲珑的孩子来迫使卫玲珑做出让步。
鱼和熊掌,他都想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