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田氏宅邸。
书房里没有掌灯,仅有从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田阜站在窗前,脸色阴沉,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中。
身后,十步外的地方跪着一个人,正是侄子田弼。因为跪着,田弼被阴影所笼罩,若不仔细看,定是不见其身。
“太子的死,是不是你做的?”田阜问。
“不是。”田弼道。他只会听命行事,田阜没有让他去杀太子,他当然不会去做。
田阜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太子死得突然,他心里没底,因此随口一问。不过,如果真是田弼所为那倒还好。究竟是谁杀了太子?田阜对此有种不详之感。
“公主有消息了么?”
“愚侄无能,中了计,让公主逃了……”
话说卫玲珑让石井县的褚县令加强守卫,迷惑了田弼。让田弼以为卫玲珑还在书斋。加上刘业受了伤,他认为卫玲珑一定会守候在其身边,因此被卫玲珑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丞相,愚侄领罚!”田弼叩头在地,说道。
田阜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有问道:“那燕王呢?”
“燕王在扈家……”
“扈万一……”
田阜想到这个名字便恨得咬牙切齿。
扈万一可以说是魏国的首富,两年前正是他去求扈万一,才让魏国有了修生养息的资本。当年在扈万一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田阜记忆犹新。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受到的羞辱,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让扈万一跪在他面前,同他当年一样低声下气。虽然他现在成了有权有势的相国,但他依旧动不了扈万一。因为扈万一有钱,而且还有人脉。
燕王人在扈家,这让他束手无策。最让他担心的是,扈万一很可能会帮助燕王,让燕王和皇帝相见。幸好太子在这时候死了,太子的死至少能让皇上消沉很长一段时间,这么一来,也许皇上就没有心情召见燕王。
“田弼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田阜的语气中流露出无限的失望之情。
田弼额头贴地,道:“田弼误了大事,特来领死。”
田阜道:“你还是不明白啊。”
他转过身,向田弼走去。随后,他弯下腰扶起了田弼。
田弼困惑不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伯父。
田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失败了我很失望,但我不会怪你。是我没有计划周全就让你去行事。你也不必自责,回去歇着吧,很快还有事情要你去办呢。”
听了田阜的话,田弼只会更加自责。并更加坚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信念。
田弼退出了书房,门外遇见了表哥田高。
二人见面尴尬不已,两人都没有出声便擦身而过,形同陌路。
田高敲门时,书房内亮起了灯。
“进来吧。”田阜的声音传了出来。
田高进入书房,父亲和平常一样坐在书案边。
田高行了礼,然后向父亲汇报搜索卫玲珑的情况:“公主现身巴州……”
“巴州?她去巴州做什么?”
“她去巴州或许是要跟太子合会。”
“她在巴州做了什么?”
“和一名乞丐教训了一群混混?”
“乞丐?那乞丐是什么人?”
“据查得知,那乞丐正是此前随公主从梁国来的侍卫,好像叫年慕白。”
田阜眼神一凝,拿起桌上的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了“年慕白”三个字。
“你过来看看这三个字。”
田高过去一看,觉得很正常,不理解父亲的用意。
田阜道:“反过来念。”
“白慕年……”
田阜道:“你不觉得这更像一个人的名字吗?”
田高仍是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是,这个年慕白的真正的名字是白慕年?可是,年慕白和白慕年又如何?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真名而藏了名字吗?”
“你可记得梁国的太师明显道?”
田高点了点头。
明显道还是梁国太师的时候,与田阜常有书信往来。因为他们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师从玉道子,学成出山后,分别效力梁国和魏国,约定一较高下,看谁能在各自的国家有所作为。在仕途上,明显道比田阜走得更加顺利,两人常书信往来,述说自身之事。
“明显道在一封信中写到了他在梁国最大的对手,也就是梁国太傅安泰。他说有一个办法可以打败安泰,那就是安泰的私生子。他怀疑安泰的私生子藏在魏国,请我帮忙找人。”
听到这里田高明白了,“父亲是说,这个白慕年就是安泰的私生子?”
“极有可能。”
田阜当然为明显道找过人,期间收集到了一线线索。知道安泰的这个私生子的名字就叫白慕年,还知道白慕年与父亲安泰的关系不睦。
可是,就算他是安泰的私生子,又意味着什么呢?田高又问。
田阜道:“关于太子的死,你有什么想法?”
“死的很突然……父亲,是您派人……”田高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听说太子遇刺的消息后,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父亲做的。
“我没有做。”田阜道。
田高很意外,“那会是谁?难道是……”田高看向书桌上年慕白三个字。“如果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觉得太子真的死了么?”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探子确认真的死了。而且刺客动手的时候,大街上很多人都目睹了。”
“白慕年现在和公主在一起,公主是支持太子的,所以白慕年未必真的杀了太子。”
“那行刺太子的刺客也未必是白慕年……”
“皇上服用金丹已经七十八天了,再过几天就圆满了。若太子还在宫中的话……”
田高忽然大悟,惊道:“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了!公主让白慕年假意行刺太子,皇上知太子遇难,定会召唤太子遗体,到那时太子就能回到宫中!”
田阜平静地说道:“这一切都还知道猜测,高儿,皇上要派人去迎接太子遗体,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一点,能回到宫中的,只能是太子的尸体。”
田高抱拳,正色道:“孩儿领命!”之后,便退了下去。
烛台上的焰火随风摇曳,田阜伸出双指,将火焰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