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季末的雨水,淅淅沥沥。
在肯恩和两位属下等候的大厅中,影子被拉壁炉拓印在墙壁上,火焰重新复燃,周围还没有完全暖起来。
南疆佣兵工会来的【代理人】冻得发抖。
“阿嚏,感谢战旌宽恕,容鄙人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胖子放下擦拭雨水的毛毯。
“昆尼·潘迪斯,金色盾牌佣兵公会押运官,此外,再次向您传达歉意,我本无意冒犯。”
他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
真的。
虽说还是那张胖脸,但气质和言谈截然不同。
他穿着丝绸和棉花做的衣服,身材臃肿,内衬和外套当中藏着纤细的甲胄。
洛嘉眯着眼。
他经过战旌的教导,开始学会冷静下来观察。
对方并非一直都是肥胖的。
这位佣兵代理人的骨架很粗,想必年轻时也是肌肉虬结,极具有爆发力,或许是伤病,或许是不用再亲自动刀……他渐渐变得油腻起来。
擦拭干净的【昆尼】看起来很沉稳。
他的瞳孔是棕色的。
深邃,如同巨熊。
但洛嘉却很难长久地注视那双眼睛。
他曾经见识过昆尼的另一副嘴脸,市侩又贪婪,喜欢肆无忌惮地试探旁人底线。
肯恩坐在位置上,抬起手掌打断。
他说“省去寒暄吧,我只给腻最后一次开口机会,简明、扼要,把条件和风险讲清楚些。”
“额,好吧。”
昆尼把笑容收敛到一个很克制的程度。“肯恩先生,北境需要朋友,听说您在扩充商道对吗?我们有这个本事,让您财路畅通,也能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佣兵委托公会协助】
【描述当你和一家佣兵公会达成某种协议以后,就能够在日常发展当中获得对应势力的帮助,双方互利互惠,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
“请原谅我早些时候的冒犯,比较资源珍贵、朋友难得,我们每一次选择都会很谨慎。”
昆尼坐在壁炉前,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胖手。
他棕色的瞳孔里印照着火光,侧过头,继续说道“肯恩·布维尔,交个朋友吧。我们是认真的,南疆佣兵公会当中,只有金色盾牌掌握高墙附近的诸国商道。”
洛嘉真想看到这个胖子血溅当场。
他可是在对桑顿卡亚的战旌讲话!
洛嘉沉默地站在奎玛旁边,他希望有谁能够指出对方的冒犯,但很遗憾,房间里的众人都表情冷漠。
洛嘉也很清楚。
奎玛虽然沉默寡言,但这个男人是桑顿卡亚军队中最能打的家伙,他站在这里,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乱来。
“我挑朋友也很谨慎。”
主楼里回荡起一个声音。
是肯恩,他说“金色盾牌公会能给我提供什么?”
“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昆尼的声音冷冰冰,却很坚定自信。“南疆诸国很富饶,我们的人脉关系不说是最庞大的,也还算有些积累。”
肯恩继续问“我索取时,该如何支付?”
“护送,清缴,采集狩猎,所有佣兵可能涉及到的委托书……我们会把订单送到桑顿卡亚,如果您能完成,就接取,搞定会有相应的报酬奉上!”
“让我的部落为你们工作?”
“怎么可能,那是绝对的浪费!”昆尼冷笑着摇头,“简单的任务肯定会交给冒险家、劫掠者或者闲散佣兵,我们需要您完成的都是些高难度工作。”
他坐回去,摸索着手中的戒指,继续说“比如这次,您解救了克雷特毋先生,说不定,我们下次会让您在冰川、火山、沉寂溶洞或者剧毒沼泽里面捞其他人……”
佣兵公会需要盟友。
有些事情,公会并不方便派人来北境处理,或者某些紧急的订单无法得到满足,就只能交给“信任”的朋友来解决。
他们会提供丰厚的报酬,来维持这种友谊。
“我看得出来……”
昆尼重新坐好,目光平直,肩膀平得像是天平,但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吐在谈判桌上筹码。
他眼神专注,缓缓开口“您很苦恼,有些事情还没解决,或者解决得不够彻底,不妨跟我分享您的忧愁,也让我们公会展示下自己的价值……如何?”
大厅四周,黑拉们静默等待。
肯恩说“我需要红枫高地附近的佣兵信息,尽量详细,而且还得有个能够可以查得出来的身份,懂吗?”
昆尼皱起眉头。
他当然能够读懂对方话语里的意思。
只是昆尼想不明白,这个南疆面孔的部落战旌为何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凑热闹,弗伦冈铎和霍叟都有可能出现在【红枫高地】,更别提一些平时窝在山沟沟里的老古董……
“我需要解释得详细些吗?”
“呵,您等等。”
昆尼挥了挥胖手,然后收回来,继续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去摩挲那枚暗红色的戒指。“知道越多,越麻烦,我是个佣兵代理人,基本常识和规矩是明白的。”
肯恩往后靠,柔软的毛皮能释放疲惫。
昆尼却是独自沉默了许久,他在脑子里构思好说辞,这才缓缓地取出一枚用铜打制的徽章。
【物品佣兵信物】
【描述金色盾牌公会的私有物,是身份的象征,能够调动小部分资源,但权柄有限,很多东西需要付费。】
“您的礼物,战旌。”
昆尼开口说道“随便你用什么名字在外面行走,反正佣兵里都喜欢代号,隐藏身份也很简单,如果有人追查的话,我会散出去一点很模糊的消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别越界,别乱来,模糊的身份信息反而更加可信,但如果您捅出篓子,我们兜不住的话,这东西就只能是您窃取的,我们也不会存在任何友谊。”
每一句话都在试图撇清责任。
肯恩当然不会介意,而且自己有个部落在发展,怎么可能会主动出去惹麻烦呢?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昆尼又说
“身份问题好解决,但想要懂得佣兵里的规矩,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就算再怎么概括,也能讲上一整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