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哆嗦着双唇,用力去掰顾延搂在腰上的手。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大,怎么也不愿松手,徐蒙只能放弃挣扎。
“知知,你不要喜欢顾御之,我来娶你好不好?”顾延察觉到徐蒙松懈的动作,心中陡然生出些可鄙可耻又可喜的希望来,语气近乎祈求地说,“或者,如果你不想成婚,我也不成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他可以不要婚姻,不要孩子,只要她。
“什么知知!阿延,我看你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才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徐蒙被顾延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他如此偏执。
“我清醒的很,知知是你的小名。”顾延存心要挑开两人间障碍的身份。
“胡说八道,阿延,你松手,我现在回去,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还是你的蒙姨,一切都不会变。”
徐蒙的语气低下来,极力安抚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他能听进去她话里的恳求之意,不要逼她……
“一切都不会变,一切怎么会没有变?”她还是不愿接受他,顾延当下脸色发白,五指扣上徐蒙的手,固执地紧握,语气低沉压抑,仿佛承受着巨大痛楚,“知知,我唤你知知,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我欢喜你,爱你,怎么可能与你做姨侄。”
顾延将徐蒙的手移到自己心口,每个字都说的艰涩无比,“要我不爱你,除非我死。”
他俊美的侧脸在半明半昧的光亮里显得格外苍白,双眸剔透如琉璃,闪烁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闭嘴。”徐蒙再也听不下去,厉声吼道。
他为什么这么不听劝,为什么非要逼她心头的恼火与埋怨战胜了对顾延一直以来的爱怜,徐蒙身体里忽然涌上无穷无尽的气力。她挣脱顾延的束缚,转身面对他,脸色已是一片漠然。
“顾延……”
——
顾延没料到徐蒙力气这般大,被逼退了两步。他楞楞地看着她脸上陌生的表情,心中忽然明了什么,惊慌地上前握住她手。
“知知,知知。”顾延眼圈控制不住酸涩,只知道喃喃低唤徐蒙的名字。
知知,知知,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他在心里祈求,然后感到脸上一阵刺痛,那痛感随着皮肤浸入心底,让他浑身发冷,口不能言。
束发的玉冠脱落,“磕拉”一声砸到地上,黑如鸦羽的长发流水一般垂落肩头,又顺着顾延挺直的脊背滑落,蜷缩在腰际。
他微垂着头,眼中隐隐有水光莹动。
——
徐蒙没管顾延的失礼举动,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啪嗒”一声脆响,彻底打破了空气中摇摇欲坠的安定。
她的手掌隐隐发麻,看向顾延通红的侧脸,心底不禁闪过一丝不忍。
“现在清醒了吗?”徐蒙竭力克制声音中的痛楚,佯装镇定自若道,“顾延,我来告诉你,对于刚刚那场闹剧,我心里的感受。”
顾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徐蒙。她的神色,在这瞬间狠绝到令他有些陌生。
“你叫我知知,我觉得恶心作呕,顾御之唤我知知,我却觉得甜蜜欢喜。”徐蒙摸了摸手上戒指,压住心中难受,直视面色惨白的顾延接着道,“你说爱我,我更是觉得荒谬绝伦,十年来,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我自问没有一处逾越,到底是什么让你生出了这样毫无礼仪廉耻的想法?”
徐蒙说到此处,轻蹙眉头,好似真的十分疑惑。她的语速既慢又平稳,仿佛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然而字字诛心。
“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荒谬可笑,不知廉耻?”顾延神色惨淡,语气中的故作轻松宛若薄纸一捅即破。
他看着徐蒙,眼神澄静而悲伤,仿佛回到十岁那年,稚嫩单薄的男童,伸出了手,将所有希望都交托于面前女子。
徐蒙在那样安静地注视下,感觉时光翩然倒流,十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像山峰压在肩头,亦压在了她的心头。
他在她心中是那样珍贵,所以,才不能靠近,无法靠近。
“是。”徐蒙攥紧手,语气平淡道,心脏却不可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
在她回答“是”的那刻,顾延觉得心霎时间碎裂成齑粉,从心脏开始疼痛,渐渐浑身无一处不痛。
恶心,他的确恶心。徐蒙说他对她的爱荒谬绝伦,确实如此。顾延一面自厌,一面觉得今日自己冲动之下的表白,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只是,若不靠着这一点可笑的意气,他恐怕连说出爱她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如此惨淡收场,他不甘心。顾御之到底哪里好,到底哪里比他好。
他是错了,但他不后悔,也不会……放手。
看着徐蒙如避虎狼,匆匆逃离的背影,顾延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他直起身子,摸了摸脸上肿痕,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顺手碾碎了桌边一叶铜钱草,俊秀昳丽的面孔微微扭曲。
——
梅香端着洒了大半的西瓜汁躲到菱花窗后,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她的面色因震惊而发白,眼中仍留着些许惊恐。
刚刚她看到了什么,不是眼花了吧,小公子,竟然对姑娘有情!
可是姑娘和她说过,小公子是他照顾长大的,她名义上可是小公子的姨母啊,怎么会……
梅香百思不得其解,靠在墙边,默默地想,表情变幻不定。她一会感觉徐蒙拒绝小公子做的对,一会又觉得徐蒙那一巴掌打的着实太狠了些,她听得都脸疼。
想来想去没个定论,又怕被顾延发现恼羞成怒灭口,梅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心中暗恼珍珠胆小不讲义气,撺掇她来打探消息,知道了这种惊天秘闻,她肯定活不长了,呜呜呜。
回了柔兰院,梅香踏入内室,一眼看见坐在桌边发呆的徐蒙。
她的脸色较之平日格外苍白,额上满是汗水,嘴唇却有些发颤。
梅香打不准她到底是冷还是热,抑或是受了惊吓。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同情徐蒙,易地而处,自己养大的孩子,突然跟自己示爱,她也受不了。
胡思乱想时胳膊突然被撞了下,梅香心中一惊,转头看过去,原来是珍珠,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不满。
还没待开口骂几句没良心,珍珠已经小声问道,“梅香,你知道姑娘怎么了吗,刚刚从小公子那儿回来,就一直坐着不说话,问她也不应,不是说小公子没事吗?”
徐蒙往日总与她们打趣闲聊,最近一段日子却总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连话也不怎么说了,今日情况更加严重,珍珠实在有些担心。
“这个……我怎么知道。”梅香脑袋短暂的停摆一下,真想立刻把秘密告诉珍珠,可转念想到小公子冷若寒冬的模样和手段,吓得立刻压下挤到嗓字眼的八卦。
这事,根本也不能说啊,知道的人越少越少。
“真的?”珍珠有些怀疑,梅香猛点头,附和她的疑惑道,“我也觉得姑娘有些奇怪,不过夏天闷热,许是不舒服不想说话。”
“确实,今年邪门的热。”珍珠被梅香带跑偏了思路,叹了口气,“姑娘这样也不是个事啊,有了,我们做些酸梅汁,用冰镇着,待会拿来给姑娘解暑气!”
梅香心道,你就是搬来冰山也没用啊。姑娘这个症结,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她看了眼兀自愣神的徐蒙,无可奈何地跟珍珠一起去了小厨房。
——
徐蒙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伤到顾延了,还是是狠狠伤了他的心。
可她也没有办法,和任务对象发生感情羁绊,违背了时空管理局规定,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召回星际时代了。
和他在一起,难道等着他哪天为自己收尸吗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断了他的念想,以后他还能找个温婉贤淑的妻子,厮守一生。
想起来确实容易,可真的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徐蒙觉得自己用尽了这辈子的狠心,方才将绝情之话说出口。
看到顾延惨白落寞的表情,她也感到伤心难过。她一直把他当自己弟弟看,捧在手心这么多年,不许别人伤害他,可最后,伤他最深的却是自己。
也就是刚刚,徐蒙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于顾延,似乎还有一种超乎亲情的怜惜之意,她不愿意看到他难过,可想到与他在一起,她又觉得古怪而尴尬。
思来想去怎么做都是错,徐蒙决定顺其自然,反正无论如何,顾延这辈子,没有反社会趋向,她即使受罚被遣返星际时代,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姑娘,你爱喝的酸梅汁,加了冰糖,不没那么酸了。”
徐蒙刚躺上床,忽然听到珍珠的声音,她跪坐起身,循声望去,只见珍珠捧着一个瓷碗,和梅香一道入了内室,笑嘻嘻地看着她。
“珍珠,谢了,我这就起来。”徐蒙跳下床,走到桌边,捧起碗尝了一口酸梅汁,秀眉微蹙。
这是不是太甜了些。
看到旁边珍珠期待的表情,徐蒙硬下心肠继续喝,约莫喝了半碗,屋外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她放下瓷碗,狐疑地往外看。
午膳时间,谁会来找她?
很快,形色匆忙的琳琅匆快步进了内室,看见悠然闲散的三人,喘了口气断断续道,“姑娘,不好了——王管家说,大理寺派人来寻你,说要姑娘和他们一道,回审讯厅调查中毒一事。”
“什么?”不待徐蒙做出回应,珍珠和梅香已经跳脚开骂,“大理寺还讲不讲王法了,姑娘怎么看也不是人犯啊?小公子怎么管手下的人的,自家人也抓。”
徐蒙看着忿忿不平的珍珠梅香,心中长叹,恐怕,这事正是阿延指使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延就算黑化,也不会多黑的。毕竟先动心的,从来都是弱者
女主只有一点喜欢男主,她最初把男主当攻略对象,后来当弟弟,实在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感情嘛,培养培养就有了^_^
最后,弱弱地问一句,今天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