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乌世鉴,第一眼见到她,居然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终于来了!”女子缓缓开口,目光如夜空的星辰。
“我。。。终于来了?”就连心境已经沉静如水的乌世鉴,这一刹那间居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许久!”白衣女子嘴角弯了起来,笑容更加明媚,“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乌世鉴一阵恍惚,更加迷惑,但他渐渐却睁大了眼睛,露出极为惊骇的表情。
“你。。。你。。。。原来你。。。”他指着白衣女子,一向处变不惊的脸庞,也起了巨大的变化。
白衣女子含笑而立,目光中满是赞许和亲切,“你的成长速度,已足以令我吃惊!”
“你。。。是诸连山中的那个石人?”乌世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女子,眉目嘴唇,赫然竟是当天自己在山中发现的石像,只是一旦化成活人,顿时生动起来,但他跟石像相处甚久,绝不会认错。
当天自己把那个石人女子搬到鹰猿谷,后来自己被噬空妖帅击得重伤,再回去把巨猿和金雕移进乾坤袋的时候,石像早已不知所踪,他以为早已经被噬空击为粉末。
但哪知道这么久之后,她却突然出现在乾州,而且还由一具冷冰冰的石像,变成了活色生香的美人!
“你到底是不是人?”想起自己当天不止一次对石像上下其手,不觉脸上一阵发红,也有点乱了方寸。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见到他脸上发红,洒然大笑,“怎么了,当天我还是石像的时候,你天天抱着我睡觉,现在怎么却突然脸红了?”
乌世鉴就更加窘迫,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在这白衣女子面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居然突然变得有些心里发虚。
白衣女子就笑得更加厉害,几乎已经花枝乱颤,就象是在看着一个还没有长成的小弟,“青翼,你一向是什么也不怕的妖怪,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莫非是在人间待久了,连妖怪的性子也改了吗?”
她笑声有如银铃,但听在乌世鉴耳中却心旌神摇,他长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我怎么可能是人?”白衣女子收敛笑容,却仍然忍不住轻笑,“我当然是妖!”
乌世鉴心中渐渐镇定,但面对女子洒脱绝美的风姿,居然完全做不到象平时一样心如止水。
“你为什么变成了石像?后来又为什么来了乾州?你知不知道乾州乃是天子之城,大能无数,身为妖族,可是危险万分。”
“危险?”白衣女子微笑道,“我当然有逃避危险的办法。”
她浅浅一笑,风情万种,“你终于成长到这样的境地了,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眼睛里仿佛带着种希望,却又带着种淡淡的伤感,“一个月后,你再来这里找我,小诗自然会带你来见我。”
乌世鉴还要说什么,就觉得眼前的白衣女子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仿佛一刹那间已经相隔万水千山,耳畔只传来女子飘渺的声音:“我的名字叫作——凌千雪!”
突然之间,恍如梦醒,他就已经站在原来的那条街上,刚才的那一幕,真的就好象是一场梦。
“凌千雪。。。”乌世鉴闭上眼睛,女子绝世的风姿已经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更让他难忘的,还是女子最后流露出来的那一抹淡淡哀愁。
她到底是谁?
令狐悔见到他突然出现,惊喜莫名,其实在他的感知中,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跟着那个小丫头走进一间屋子,然后就突然又出来了。”这样的事,乌世鉴也并没有打算告诉令狐悔,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妖躯秘密。
“小丫头?哪里来的小丫头?刚才我只是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又突然出现了,你搞什么鬼?”令狐悔狐疑道。
没有小丫头?乌世鉴也有些恍惚,莫非刚才真的只是自己的梦境?还是说连令狐悔刚才一刹那的记忆也已经被抹去?
他心中充满了疑团,却又不怎道如何解答,只有等到一个月后,再到这里寻找答案。
令狐悔依然兴高采烈,乌世鉴却已经别有心事,两个人喝了一场酒,令狐悔已经微醺。
“你什么时候回震州?”他拍着乌世鉴的肩膀道。
“回震州?”乌世鉴默然,沈月已经成亲,他心里不想再去面对她,但碧桃还在哪里,自己一手创立的“青月军”还在那里,必须要将她们带回来。
“一个月后,韩先生就要闭关,那个时候我就会离开书院,也许那个时候我就会回震州。”乌世鉴叹道:“但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也不想回震州,但我必须要回震州,但不是现在。”令狐悔大笑道:“我要等到功成名就,再回震州,我要让我那个父亲,瞧一瞧他最不成器的儿子,并不是一无是处。”
乌世鉴蓦然回想起艮州,回想起岱平城,回想起昭恩侯府,自己一走就是两三年,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变样,不知道险绝天下的凌云峰,是否还是丝毫未变。
母亲的墓上,那些杂草是不是又长了出来?是否有人年年为她清扫?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热泪盈眶,父亲生前尚且如此对待母亲,母亲死后又怎么会善待她的坟冢?那里也许已经一片荒凉了吧。
他仰头喝下一碗酒,已经决定,待到离开书院,首先要做的,就是去艮州替母亲扫墓。
天色将暮,二人大醉而归,令狐悔摇摇晃晃回自己的峰上去了,乌世鉴不想去打扰韩三秋,随便找了个山凹,沉沉的睡去。
等到他醒来,已经明月当空,山风渐凉,草丛中只有虫子的浅唱低吟。
一种孤独寂寥之感,突然涌上他的心头,天地虽大,自己却总是在颠沛流离,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自己究竟要往哪里去?
他心中烦闷,索性站起身来,打起那套“太祖长拳。”
这套由轩辕帝国开疆之帝所传下来的拳法,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在山上就天天练习,但今天见到黎千钧使出来之后,却有了一种别样的玄妙。
脑中不断回放白天的所见,挥拳出腿间感悟渐深,不知不觉中,似乎旁边已经万籁俱静,整座连绵的山脉仿佛都在呼吸,而自己的一拳一脚,都渐渐的和这种呼吸相合。
他沉浸在这样玄妙的意境中,全身的血肉都象是张开了,“厚土之力”自动涌上来,天地和山川的灵气也仿佛象潮水一般朝着他的血肉渗透进来。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化身为整个山川的一部分,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击出的拳头所散发出来的力量,这种力量除了自身的力量,居然也引动了天地间的某种力量。
一套太祖长拳打完,身心舒畅,心中的郁垒一扫而空,他收气吐声,突然眉毛一扬。
“是谁?”
“乌师兄不但修习符术,连武者的造诣也如此高深,实在是令我佩服!”一名女子从树丛中走出来,长裙曳地,娴静婉约,脸上却露出惊讶和赞叹的神色。
她长身而立,姿态优美,背后背着一具古琴,赫然竟是紫竹峰的秦雅琴。
“如此深夜,秦师姐怎么会在这里?”乌世鉴讶异道,他对秦雅琴并没有什么太多好感,但也并没有敌意。
“我已经找了乌师兄许久,遍搜群峰,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你!”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乌世鉴就更加惊奇。
“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要找师兄帮忙。”秦雅琴露齿一笑,她身为帝国十大美人之一,本来就美得惊人,这时在如水的月华下更显得绰约如仙。
“不知道是什么事?”乌世鉴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而且当时还是因为偷喝了紫竹峰的酒起了纷争,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来找自己帮忙。
“我想邀师兄跟我一起去夺一件宝物。”
“夺宝?为什么要找我?我又为什么要帮你?”乌世鉴问道。
“上次在紫竹峰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知道师兄一定是在神识上有着极深的修为,而这一件事,就正好需要神识异常强大的人才能办得到。”秦雅琴道。
“这件东西对我十分重要,要是师兄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有重谢。”
“重谢?我不用什么重谢,我也没有时间帮你,师姐请回吧。”乌世鉴跟她没有什么交情,也并不想无缘无故就去帮一个陌生人的忙。
秦雅琴怔住了,她天生丽质,本身又天资过人,从小到大都极少求人,这次要不是那件东西对她很重要,她也不会放下身段来求乌世鉴。
原本以为自己软语相求,乌世鉴一定会慨然允诺,哪知道他竟然一口回绝。
“师兄。”她语气有些焦急,“只要师兄肯帮我,小妹一定会铭记在心。”
她语气焦急中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世上的男子,若是见到她这样的美貌,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只怕什么也愿意为她做。
但乌世鉴仍然摇了摇头,“我还要修习,师姐请回吧。”
秦雅琴已经有点恼怒,咬了咬牙,“我们秦家在乾州也算是个大家族,修习秘籍和法宝无数,到时候可以任凭师兄选取。”
乾州秦家?乌世鉴蓦然想起一个人来,就是那天把大喜和尚捉回去的秦霜。
临走时她也曾经提过乾州秦家,还曾邀请自己到乾州时去找她。
秦霜跟大喜和尚原来是有婚约的,而且在大喜当了和尚之后还锲而不舍,非要跟他成亲,也算得上是个妙人,何况自己还曾叫她一声“嫂嫂。”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问道:“你有没有姐姐?”
“姐姐?”秦雅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问起自己的姐姐,“我有两个姐姐。”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乌世鉴继续问道,秦家既然是大家族,也许就有着许多房,秦霜就算是秦家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秦雅琴的姐姐。
“嗯?”秦雅琴迟疑了一下,“大姐叫做秦萼,二姐叫作秦霜。”
乌世鉴突然大笑起来,这个世界居然是如此的有趣,有些东西竟然就真的这么巧合。
“走吧,你要去夺什么宝?”
秦雅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大笑,但听到他答应帮自己的忙,顿时大喜。
“我要夺的这件宝贝叫作‘蟾丝’,乃是上古异种‘三音蟾蜍’发声的珍宝。”她满脸向往,“蟾丝要是用来做我古琴上的琴弦,不但威力大增,弹出来的乐声也会变得更加优美。”
她虽然习琴是为了修练,但从小和琴为伴,对音乐的喜爱已经深入骨髓,这件宝贝对她来说简直是稀世珍宝。
“这只‘三音蟾蜍’是我偶然在后山发现的,这种异兽,常年潜伏在地底极深处,百年才出来一次,只在月圆之夜吐纳灵气,过一段时间就要潜入地底,到了那个时候,想要找到它就不可能了。”
“既然这么珍贵,你为什么不请先生出手?”乌世鉴问道,她的先生紫云,也已经是四阶的大修士,修为高深,肯定还在自己之上。
“书院后山里的确有不少妖物,但学生一旦进入后山,就生死由命,先生们是绝不会动手的。”
“原来如此!”乌世鉴点头,“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就是十五,正是月圆之夜,我们明晚子时动手。”秦雅琴目光亮了起来,“但这东西十分狡猾,我们要趁着今天它还没有出来先藏起来。”
“那就走吧。”这时天色漆黑,几乎辨认不出东南西北,但乌世鉴的眼睛在黑暗中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多谢乌师兄。”秦雅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化成一道紫光,朝着正南方飞去。
乌世鉴仍然是扬手飞出一道黄符,化成一道黄光,托着他飘飘荡荡朝前飞去,但这样的速度跟秦雅琴比起来就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