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珠是第二天中午醒来的。
朦朦胧胧睁开眼,见母后和妹妹守在床前,浮萍立在一旁服侍。
室内气氛沉寂,只闻得窗外微风轻轻拂过。
“母后……”
景珠缓缓爬起来,身上各处陡然传来剧痛,她情不自禁又倒了下去。
“珠儿!”
“姐姐!”
叶思娴和景妍上前将她安置好,眼里的忧虑变成恨铁不成钢。
打发走所有人,叶思娴叹了口气严肃盯着女儿。
“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景珠努力动了动剧痛的胳膊“对不起母后,是我辜负了你”
“我不该偷跑出去的”
“我找到唐训了,他带我出去喝酒,我们相谈甚欢……”
景珠把那晚发生的事描述一遍,最后揉着剧痛的额角。
“我只记得他说要送我回去,我们骑着马跑了一会儿,又牵着马一起走”
“月光很好,官道很宽,周围都很安静”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很急,那帮人把我们围住说要劫财,可我分明看见为首的黑衣人拿着大刀凶神恶煞,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唐训和他们打了起来,双拳难敌四手,他受了重伤,剩我一个人,我……”
“后颈猛地一痛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母后,我害怕极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
小姑娘眼泪汪汪,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
叶思娴又心疼又难过,恨铁不成钢戳着女儿的脑袋。
“现在知道害怕你早做什么去了?你也就能在宫里耍耍横,出了宫门你什么也不是”
“现在这样怎么办?”
景珠看着身上遍体鳞伤,蔫蔫儿垂下脑袋。
“是不是……他们该说我不知检点,失去清白或者永远也没人要?”
叶思娴沉默不语,无比心痛,小小年纪女儿就要承受这些,她才十二岁啊。
沉默半晌,叶思娴开口
“唐训不见了,是母后派人把你找了回来,珠儿,母后怀疑唐训他……”
即便很不愿意,叶思娴还是说出疑惑“唐训此人并不简单,那些黑衣人或许都是串通好的,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景珠睁大眼愣住许久“怎么可能,他救了我两次怎么会害我,他如果想害我又为什么会救我呢?”
“母后我不懂”
叶思娴替女儿掖了掖被角,目光冷淡。
“既然他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住处,为什么独自一人跑了不来通知,为什么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景珠沉默。
叶思娴终于狠下心“事不过三,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出行宫半步,若再犯,就别怪母后对你无情,珠儿,你该成熟一些了”
说完狠狠拂袖而去,景珠茫然盯着背影。
十二岁的姑娘哪里知道,不是她不成熟容易轻信别人。
而是那天罗地网早已织起来,就等着她狠狠跳进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景珠的身体逐渐恢复,京城却没有半分消息。
叶思娴派出去的人每天都无功而返。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意外。
“要不娘娘就别查了,好在公主无大碍,这件事传出去终究声誉不好”,灵芝劝着。
叶思娴沉默不语,只是不停翻着路宝递上来的关于唐训的资料。
“江南这么多商户,姓唐的也不少,最大的也不过是扬州这一户,在当地也算丝织大户”
“虽然经商倒也清清白白,与皇室无冤无仇,不可能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谋害公主”
放弃了江南这堆商户,叶思娴还是决定把目光放在京城。
“不会是巧合,一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设的局”
重新铺了张宣纸,她罗列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后宫妃嫔的母族、阚氏、贵妃,甚至怡安和甘王妃都赫然在列。
“到底是谁呢?”
她倚在书桌前不停揉着额角。
“娘娘,您一定要小心怡安公主,无论何时都要小心”
上次扬州分别时,圆月的话突然浮现在耳边。
叶思娴陡然睁开双眼“好久不见怡安入宫请安,她最近在做什么?”
灵芝献上一盏茶
“您已经叫人查过,怡安公主只去了一趟庄子踏青,其余时间都在安国公府待着,没有去任何地方”
“哪个庄子?”,叶思娴继续问。
“就是安国公府林家的田庄,怡安公主去年就让人收拾出来,修屋子种果树,眼下是春天想必又去了”
又是没用的消息,又没发现什么破绽。
叶思娴烦躁扔下笔。
脑中百转千回后她无奈吩咐“去传话给皇上,咱们回宫”
……
此时宫里,赵元汲结束一天的疲惫照例来到长宁宫。
躺在早已预备好的躺椅上,他心安理得享受着阚氏无微不至的照顾。
“皇上,臣妾今晚做了您最爱吃的菜,还有上好的龙泉酒,您多少用一些吧?”
“放着吧”,赵元汲淡淡的。
“您最近是怎么了?臣妾月事早已过去,您不喜欢臣妾了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皇上来了之后只把她当服侍宫女,不再像以前那么温存,已经许久不碰她。
都已经喝了绝子汤,难道他还是不信自己?
“后日就是亲蚕礼,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主理,朕把这项殊荣给了你,不是宠爱是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朕最近累得很”
胡乱拍了拍阚氏的肩,他闭目养神。
阚氏咬着唇,犹豫半晌继续开口“要不皇上去别的姐妹处坐坐?臣妾……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他斜过眼。
阚氏眼泪簌簌“近日宫中有谣言,说臣妾是妖妃,狐媚祸主专房独宠,还有骂臣妾的,话说得十分难听”
“哦?”,赵元汲挑眉。
“她们骂什么?”
“她们骂臣妾是不会……不会下蛋的……”
“放肆!”,赵元汲怒目而视。
“朕宠爱你是喜欢你看重你,更看重两国的情分,朕一国之君难道还要看一帮女人的脸色?”
“不要怕”,他安慰道。
“这件事朕会查明给你个公道,你且放心该做什么做什么?”
“亲蚕礼的事会有人教你礼仪,放宽心”
“是”,阚氏红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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