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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箱庭之中2(1 / 1)

与产屋敷一样,作为同样被鬼仇视的一族的放生家,隐匿在山林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王公贵族们秘密驱车、来山林中寻找他们,邀请他们进城中,主持各种仪式与祭典。

——父辈积攒的荣誉与财富,使得他们即使远离名利场,也不会被轻易淡忘。

·

走过空旷的木质沿廊,澪躲在母亲身后,在嶙峋的假山下,见到了这位不太熟悉的姐姐。

五岁的女童身着杏色和服,银发直垂而下,用紫色的缎带在耳上系了一个蝴蝶结,精致的面容稚气可爱,正端庄站在父亲大人身后。

她站成一棵小小的白桦树,笔直又纤细,已近秋日,和服上染的花纹也适时地换成了金色的枫叶。

在她有所觉察地,用那双剔透晶莹,仿佛沾了露水葡萄的紫瞳,朝这边望过来之前。

放生澪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身体藏到了母亲大人身后。

女孩的身影瘦弱无比,藏进母亲垂下的袖摆后,就只露出一片衣角。

好像某种一受到触碰、就立马蜷缩成一团的植物。

她如今的家庭普通却也完美,甚至还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姐姐。

澪想跟她搞好关系,可不知为什么,茧却对她多有避让,似乎是不想见她。

放生澪每每主动想跟她打招呼,她都面色不太好地扭头走开了,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慌失措。

这样几次过后,她就摸一摸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地放弃了,转而更加黏夫人了。

后来再看到这位姐姐,澪也只是拉着母亲的衣摆往后躲,不再主动出声了。

·

——无论哪一世、放生澪身边都未曾有过兄弟姐妹。或者说,她几乎没有哪一世是拥有过一个正常完整家庭的。

因陀罗那一世,在她抵达时、村长父亲就已经死了。

芥川那一世,亲生父亲、后来的养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琴……真琴很好,但是因为精神疾病的缘故,能让她尽到母亲职责的场合也很少。

只在斑大人那里,放生澪遇到了待她极好的姥姥。

然后,便是现在这一世。

值得一提的,这个世界,与她本来的世界非常相似,无论是人们的着装,还是说法方式、风俗习惯。

在这个没有异能,没有查克拉的普通世界上,大家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在磨练着身体,成为武士、剑士,保护家族保卫领土。

唯一不同的,便这里多了一种名为「鬼」的生物,昼伏夜出,啖食血肉,作为人类的宿敌存在。

放生澪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见到过这种生物,因而无法做出评价。

如果忽略「鬼」的存在,这个世界真的很不错,爸爸妈妈都在,而且对她非常好。

好到……让她觉得,如果根源世界自己的父母还在的话。

「一定……也会是他们这副模样吧。」

——

一行人在庭院下的阴凉处,默默无言地等了一小会儿,产屋敷家的人便陆续抵达了前庭。

这一代的鬼杀队主公、产屋敷的家主,名为产屋敷光彦哉。

他同澪的父亲差不多大,已经将近那个禁忌的年纪,也就是说……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

放生澪在听闻产屋敷与放生两族的渊源过后,便格外好奇产屋敷一族的诅咒——总感觉……和作用在她和幽婚人身上的言灵是一个类型的东西。

和她约定幽婚、却不符合条件的男人,最后会受到四分五裂处刑的言灵。

他们会被一种虚无的能量直接绞杀掉,血肉横飞地惨死,就连灵魂也化作她力量的一部分,增强她的灵力。

这位光彦哉大人,也会在三十岁那天以这种四分五裂的形式骤然结束掉生命吗?

当她怀着探求的心情,越过父亲的身影,目光在怯怯地落在青年身上的一瞬,心里就忽而有了答案。

秋日的暖阳中,身着朴素条纹和服的产屋敷家主,身形颀长却单薄极了,肩上怕冷似地还搭了一件厚实的外衣。

他的头发依旧乌黑,然而睫毛与眉毛却都泛出褪色的白,面容上半部分都被绷带所遮盖住,只有一小半脸露出来。

仔细看,便能从绷带所覆盖不到的地方,窥见到已经变质隆出、如暴起的血管一般紫灰色的皮肤。

这种诅咒就如同最凶残的病魔,一点点蚕食着青年的身体。

从诞生起,便饱受折磨。

能撑到三十岁,实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澪忽然就不想想象这样的人,四分五裂死掉的场景了。

·

双目失明的缘故,在下牛车的时候,有几个风格各异的剑士相伴在其左右。另有一个黑发紫瞳的女孩扶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几人的步履都很缓慢。

“连大人。”

纵使目盲,在靠近放生家主时,产屋敷光彦哉依旧准确地向着他的方向、叫出了他的名字。

中长的黑发垂落在肩际,他用那双无神的眼瞳望过来时,脸上挂着和煦又矜持的笑容。

“今天天气很好,来的路上听见了叶子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再过几天,枫林就慢慢被染红了吧。”

“光彦哉大人……”

对于他,放生连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适时的,母亲大人也一手牵一个的,拉着茧和澪跟这位鬼杀队主公问好。

双方攀谈一会儿,照顾产屋敷光彦哉的身体,谈话的场所便转移到了屋内。

放生茧跟在父亲身后,有模有样地引导鬼杀队的几位剑士入座。

她很少说话,有种主人的矜持,然而一举一动却令人感觉称心如意,安排事务、招待起客人来也井井有条,令人感觉受到尊重。

反观作为双子的妹妹那一边,除了刚开始,在放生夫人的要求下跟他们打过招呼过后,白发女童便寸步不离地靠在母亲身边。

就连脸都鲜少露出来过。

几位鬼杀队的剑士,本来就是陪主公过来相看未来主母的,对放生家这两个女孩自然关注有加,从见面起便多有观察。

此刻,不过从庭外到屋内的距离,他们心里就隐隐对这两个孩子的性格有了判断。

就如传言所说的一模一样啊。

三大五粗的剑士们面面相觑。

当然,议论人家小女孩的事情他们干不出来,心里更不想像个妇道人家一样地比较,只在感叹过后,便摒弃掉杂念,埋头喝茶去了。

另一边,两位家主的谈话重心,也慢慢转移到了这对双生子身上。

“这两个孩子,便是茧与澪么?”

产屋敷家主出口问了,放生夫人便借着宽大袖摆的“掩护”,捏了捏两个女儿的小手。

坐在她右手边的放生茧,率先识得意思,她垂首抚平衣褶,迈步走去光彦哉大人膝下。

刚走出一两步,小女孩似乎感觉有些安静地回过头。

这个时候,妹妹澪才后知后觉地在母亲大人的催促下,从榻榻米上站起来。

她穿着与姐姐同样的杏色和服,只是发上的缎带是跟眼瞳同样色系的水红色,在耳上系成梅花结,垂下两根穗子来。

女童的身形纤弱十分,只到剑士们的膝盖高,小小一个,风都能吹倒似的。

相比姐姐起身时流水般顺畅、端庄的姿态,她就逊色很多。

因为有相差太多的对照,那种笨拙,令注目她的人,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种怜悯来。

银发紫瞳的姐姐大人等了一等,好让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等她走上来,两个孩子并排在一起,相似的地方越相似,相差之处,也愈发明显了。

同样玉雪可爱的面容,放生茧眉宇中、有着一股冰雪般的沉着,在妹妹身上,却显出小兔一般的柔弱与怯懦。

她的眼眸迷蒙而扑朔,睫羽垂敛着,并不抬起看人。

被太多陌生人注目着,那副模样看起来完全是在强忍着镇定,才不至于拔腿扑进母亲的怀里的无助。

鼻尖、颊上,甚至因此而微微泛起了霞晕。

袖底双手手指交缠在一起,细软的白发垂在肩后。

姐姐茧似乎想要伸手牵她的手,在纠结之后又放弃了。

这种不安,在被黑发青年握住手时,才肉眼可见地消散不见。

两个小女孩走到光彦哉大人的身边,让失去视力的主公,也能够感受到她们的存在。

即便忍受病痛的折磨,青年却依旧露出了纯洁无瑕的笑容。

光彦哉大人准确无误地分辨了她们姐妹。

“茧,澪,令我发自内心尊重、并疼爱的好孩子,自你们出生过后,我便一直挂念着,今日见到你们……”

“我真的很欣慰。”

他是发自真心地尊重着、为产屋敷家的延续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放生族。

对两个孩子的性格习惯记挂在心,因此才能仅仅凭借接触,在初次见面,便分辨出了两人的差别。

那种笑容,叫人仿佛见到了满山盛开的樱花,又仿佛是在冬日里,被初升的第一抹暖阳熨贴眉心。

·

令被他牵着手的白发女孩心中,一阵剧烈的抖动。

自他的身上,放生澪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一世,她的灵力已经强大到了不需要触碰,只要注视一段时间,就能够发动「看取」之力、看取人的思念与情感的地步。

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感同身受”的奇异能力。

为了不随意发动它,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一直以来,她都避免与人接触,甚至很少与人对上视线。

这项能力,虽然能够便利直白地、让她感知到被看取人的情感,帮助她了解他的内心。

但在看取的同时,相应的,作为代价,巫女也将会承受与被看取人同等的思念与情感。

获得珍爱之物的喜悦、被夺走某物的愤怒、对仇人恨不能千刀万剐手刃之的痛苦。

人心……是这个世界最复杂的东西,看取人类、比看取小动物要艰难上百倍。

一个人只能承担有限的情感。

灵魂,就好像一个黑匣子,里面能够装载的东西是有极限的。

能力的滥用只会导致乱七八糟的情感过剩,这样下去,必然会走向灭亡。

之所以每次轮回之前,都会被强制洗去情感,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乱七八糟的感情在心里积累太多,她迟早会崩溃的。

双生禁忌之子的身份,给予了放生澪极大的便利,使她能够更加合理地装出软弱怕事的模样,蜷缩在母亲身边,只接触母亲一个人。

放生夫人的心里……有着对她满满的爱意,跟她在一起非常舒服。

而在现今、在碰到光彦哉大人的手之前,放生澪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分享,长久以来,他被诅咒所折磨着的痛苦心情。

可在真正相碰的那一刻,屏息凝神、准备迎接痛苦的放生澪,却只感受到了两种心情。

温暖、与爱。

就只有包容的爱,以及叫人想要掉眼泪的温暖。

比草木更清新,比雨露更清凉,如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地想要沉溺下去。

对于这么多年的苦痛折磨,他心中竟然一丝怨天尤人也无!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白发女孩如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般、想要收回手指,然而身体却纹丝不动地握着,沉浸在这种温暖之中。

同样作为承受痛苦的人,百年来,镇压黑泽的人柱放生澪却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煎熬着。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在支撑着面前这个青年人,保持着这样的心性?!

甚至,仅仅只是这样触碰着,远在根源世界,蜷缩在柩笼里,承受着黑泽腐蚀之痛的她的本体,所承受着的苦痛……似乎都有了一瞬的缓解——

漫漫几息中,放生澪心间五味陈杂。

当她再反应过来时,四下静寂无声。

“……”

跟在光彦哉大人身边,那位黑发紫瞳的产屋敷女童正怔怔凝望着她,因为太过惊讶了,而失态地微微张着唇。

在光彦哉大人温柔的问候过她们之后,姐姐茧礼貌地和光彦哉大人道过谢,退到了一边,只在轮到妹妹澪的时候、

——只在轮到白发樱瞳的妹妹的时候,在众人的注目下,妹妹无知无觉地捧着黑发青年的手,悄无声息地流下了眼泪。

澪在对面的产屋敷女孩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落泪的脸。

不断从眼眶中滚落出来的泪珠,晶莹而饱满,逐渐打湿了她雪白的脸庞,犹如晨花沾着露珠。

她的模样依旧忧郁而怯懦,却又有一种神佛般的悲天悯人在其中。

这种情感令那张沐浴在晨曦中、稚气的脸,有了一种香火背后的神明才有的圣洁与空灵。

她的泪水是融入雪地的溪流,涤荡人的神魄;那双樱粉的眼眸恬静清澈,恍惚中,令人见到了触手可及的蓝天与飞鸟。

任谁都能明白,她是在因为光彦哉大人的悲惨际遇而哭泣着。

任谁都能感觉得到,她对被诅咒着的产屋敷一族的宿命,感同身受。

明明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但当人们望见她腮边的泪水、望见她静默无声哭泣着的脸。

一种奇妙的情感攫住了人们。

在他们的心里也犹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般,被感染到的悲伤起来,甚至因此跟着落下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贴一下游戏里的部分「看取」资料,方便大家了解看取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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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看取

乃是承受人之思念与情感的力量

力量弱的巫女藉由触摸

力量强的巫女藉由观看

即可承受当事人的想法与情感

看取乃隐世黄泉之力

接近死亡亦可增强力量

洞察一切

——「放在幽之宫地下祭坛上的古文书

写着关于「看取」之力与其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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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现在的程度,是触碰、或者注目一段时间,「看取」就会自行发动,不受她控制。

这力量,是她原本的身体,从黄泉深处反馈到她现在的身体上的,可见转生次数越多,两副身体的界限就越模糊。

等到她无法转生了,也就是用本来的身体直接上阵的那一天了。

原本身体的力量是非常强的,随便看上一眼,「看取」就已经发动了,是比现在还要强无数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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