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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Chapter228(1 / 1)

路星河捧着花束匆匆地穿过走廊,在1101号房间前与浩浩荡荡被赶出来的一群人碰了个正着。

他侧身礼貌地让道,却被潘小竹认了出来。

“请问你是星河吗?”

路星河一愣,好在口罩和墨镜遮掉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他最近被狗仔围追堵截得怕了,因此尽管看到对方是刚从“宋辞”的病房里出来的,却也仍然有迟疑,而就当他尚在承认与否认间犹豫时,潘小竹却已经麻溜地道了歉:“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作为资深的心扉粉,潘小竹虽然嗑这对嗑得十分上头,但却更愿意做个远离偶像生活的理智粉。

刑侦出身的她对人的身形、五官十分敏感,别说是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偶像,就算是普通人到眼前也能迅速记住体貌特征。因此,她当然知道捧着花的这个就是路星河本人,但见他为难,便立刻体贴地主动道了歉。

从媒体报道上看,林有匪的情况不容乐观。在整整昏迷了近两周后,仍然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医院门口每天都守着大量的记者、粉丝和狗仔,路星河自己也受了伤虽然伤情不重,但他带着颈椎固定器宣布无限期退出演艺圈的场景还是让无数粉丝红了眼眶。

作为真心实意喜欢他和林有匪的粉丝,潘小竹不忍心再在这个时候给他哪怕一点点额外的压力。

为了避免被媒体跟拍,路星河是从后面的医生专用电梯上来的。王晓君为他开了门,楚淮南亲自起身接过花,问:“有匪还好吗?”

路星河摘掉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面容惨淡的脸:“老样子。”

自从林有匪出事后,他陡然感受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林有匪迟迟没有醒来,这个男人身边围绕着无数的利益集团,同事、朋友、合作伙伴,可那些都是外人,他昏迷的这些日子,前来探望的人几乎要踏破了医院的门槛,可真正能为他负责的却一个也没有。

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法律意义上的伴侣。路星河终于明白林有匪曾说过的那句“孑然一身的富可敌国,说到底也是身无长物。”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术时,护士到处找人签字。等在手术室外的是垃圾车上的一个司机,三名医护人员以及四名保镖,可他们谁也不敢,亦无权签这个字。

路星河挣扎着从担架床上坐起来,在家属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路星河说:“爱人。”

小护士一眼就认出了他,闻言愣了愣。

路星河迎着她震惊的眼神,放下笔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的爱人,请你们救救他。”

从十楼往下的这一摔,他没能摔死,反倒摔了个明白。林有匪肯定撒了谎,也一定有隐瞒,或许在多年后的某一天他还会爱上别人。这个人身上存在着一百个未知数,可有一点路星河可以确定,他现在一定很爱他。爱得愿意跟着他发疯一起从十楼往下跳,心甘情愿地给他当人肉垫子。末了,还要留个遗言说“错不在你。”

每每想到在呼啸的风声中,林有匪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耳语,路星河就很想死。躺在那里的本该是他,如果没有那辆垃圾车,他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林有匪真的这么爱他。

垃圾车上放着许多鼓鼓囊囊的充气垫,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路星河的脑子“轰”地一声。

他这才清醒过来,自己竟因幻觉而坠了楼。

被伪装成巨型垃圾袋的深色气垫上泅出一滩水迹。路星河手脚发软地从温热的垫子上爬起来,随机惊愕地发现那并不是垫子!而是林有匪!他和他一起坠了楼!

在确定水迹是从林有匪身后漫开时,路星河的头顶生出种被电流劈中的酸麻,鼻间嗅到一阵浓重的腥甜味,他心惊胆战地确认了,那一滩液体是林有匪的血。

垃圾车上竟然配备有医生,当车辆驶离小区后,几个持枪的保镖迅速将他和林有匪从露天的后车厢转移到了前车内。

随车的医生立刻对陷入昏迷的林有匪展开了施救,路星河就守在他身边,哪怕是在那样一个狭小的车厢内,他亦寸步不肯离。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林有匪迅猛下降的血压及心跳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和他在一起,路星河总担心自己收场惨淡,被欺骗,被抛弃,被辜负,他设想过无数个“不得善终”,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他。

在到达医院后,抢救相关的各科医生很快就一起就了位,而和他们同时到的,还有明显刚从梦中惊醒楚淮南和沈听。

路星河在手术室外感到了异常的清醒。这么久以来,他总感觉浑噩,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刻般清醒。

那个想象与假设中可怕的林有匪突然飞灰湮灭,只剩下的一个愿意天天系着围裙为他做饭,不辞辛苦地陪他入组,哪怕需要独自出差也尽量当天极限往返的林有匪。

多好的林有匪啊,就这么死了,简直太傻了!

“为了这种没心没肺,瞻前顾后的小王八蛋,就这么平白死了,多傻啊!”楚秋白忿恨地踢门进手术室,斜着眼睛暴怒地瞪了一眼在手术室外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路星河,“我早八百年就他妈跟他说过,像他这么一头热地爱死爱活,简直是脑子里进了水!继续作啊!迟早把他作死!搞不好这次,就能如了你的愿。”

楚淮南皱着眉直把他往手术室推:“赶紧去吧。”

楚秋白这才骂骂咧咧地扭头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由于下坠点提前布了缓冲设备,加之途中抢救及时,林有匪第二天就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他出了很多血,失血过多导致脑部缺氧,他可能要昏睡很久。好在昏迷分数评级是很乐观的5,医生说,如果没有意外,林有匪能够醒过来的几率很高,运气好的话,仍然可以正常生活也不一定。

守在手术室前的所有人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深不可测的林有匪,最终也没有按照医生预期的那样,在短时间内醒来。

考虑到绑架林有匪的那些人背后,可能存在着的更深层次的原因,为了维护林有匪,路星河不敢轻易报警,但又不由地担忧那些胆敢当街拦路绑架的匪徒,极有可能二次作案。为了确保安全,路星河最终选择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林有匪的保镖把现场守得密不透风,路星河对外公布并夸大了林有匪的病情,同时在记者会上宣布了自己将无限期地退出娱乐圈的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短期内,几乎所有排的上号的娱乐媒体都派了驻场记者二十四小时地守在了他们所在的那家医院门口。

任凭匪徒如何猖狂也绝对不可能在现场一众专业的长|枪短炮下公然作案。

在林有匪维持昏睡状态的第二个礼拜,路星河请为他服务了多年的同事们,一起吃了个饭。

酒量很好的maggie,在吃散伙饭的时候喝得很醉,在饭局的最后,这个在业界被戏称“刀枪不入”的女强人哭得一塌糊涂,抓着他的手说:“他是很好很好的老板!你一定好好照顾他!”

无论路星河怎么劝,都劝不住前经纪人瀑布般的眼泪,只好苦笑着答应她:“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他,不会让人欺负他。”

maggie抽泣着:“林有匪到底看上你什么?除了脸,你什么都不好!他有钱有势有才华,却那么爱你。只对你一个人温柔,一个人好。全世界,除了你,谁都舍不得欺负他!”说着又大哭起来:“路星河,我求你不要再仗着他爱你就老折腾他了!我都替他累!”

路星河哑然。原来,全世界都确信林有匪爱他,对他好,只有他自己不敢笃定,真是个蠢到家的傻瓜。

帮林有匪做开颅的徐主任本来不在这间医院就职,但因楚淮南的这层关系,他对林有匪格外上心,每天都会抽空来这儿查房。

刚开始,徐主任信心满满地说,手术非常成功,林有匪很快就会醒过来。但过了三周,这个看起来温儒,骨子里其实很固执的男人依旧没有醒来。

徐主任安慰路星河,人脑是很精密的结构,或许有其他小的出血点,没有被检测到,再耐心等等,人就会醒的。

再后来,徐主任看他的眼神开始闪躲,对话里也常常夹杂着叹气,就连前来照顾的护士们也都偷偷地讨论:“太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有个小护士是路星河的粉丝,有一天突然给他送了一束蓝色的康乃馨,“我一直都是铁杆心扉,希望有匪可以快一些好起来。希望你们能得到最好的幸福。”

路星河认出来,她就是在手术室前,把手术知情书递给他签字的那个年轻护士,于是坦然地笑了笑:“谢谢你。”

加强ct显示,徐进说的没错,林有匪颅内确实有血肿迟迟没消,到了九月中旬,他的昏迷指数也从乐观的5恶化为4。

路星河用不着照镜子,也能从徐进主任看他的表情中,觉出自己的惨淡。

他不断告诉自己,在这之后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和林有匪的生命比起来,耳朵里嘈杂的幻听一下子变得微不足道了。他恨这些吵闹又无理的声响,恨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狭隘而阴暗。是他令他情绪失控,是他害得林有匪毫无反应地躺在这儿。

于是,他时常和自己吵架,“烦死了!你给我滚出去!”

让一个病人照顾另一个病人,这听上去不可思议。可路星河对待自己的狂躁态度往往能在见到林有匪时,第一时间得到缓解。谁也想不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病因,也成了他的良药。

在医院连续呆了几十天后,连医护人员都开始忍不住建议路星河出去走走。

路星河当然不肯,保镖和特助便一起想着法子来劝。

他自己也是个病人,还病得不轻,黑亮的眼睛凹陷下去,眼圈黑得连颧骨都青,因为焦虑,曾因清亮的嗓子时常哑得发不出声音。

终于有一天,徐主任也看不下去了,借口要他回去帮林有匪准备点儿换洗衣服,支使他出去走走。

“他的情况有明显好转,可能很快就要醒了。”徐进骗他。

路星河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是吗?真的吗?”

他如同死灰复燃,仿佛一下子被点亮的表情,让所有人都舍不得对他说实话。

徐进言不由衷:“当然是真的,快回去准备一下!他总不能穿着病号服出院吧。”

路星河的精神因此振奋了许多,他立刻回去帮林有匪收拾换洗的衣服。

他不知道林有匪其他的住处,因此便回了趟棠城滨江。

衣帽间内,所有属于林有匪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但记忆中那扇永远紧闭的房门却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时隔多年,这是路星河第一次单独到林有匪的书房。

这里和他记忆中可怕的样子相差太远,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办公桌,靠窗的那面墙上还设有一个简单的衣柜。

林有匪工作时很少穿休闲服,衣柜里是各种路星河不曾见过的冷色系的衬衣。

他从中简单地挑了几件,考虑到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可能会转冷,又拿了一条秋天专属的薄外套。

路星河不做家事,也不会叠衣服,只好抱着衣服到处找袋子,外套的口袋里骤然滑落出一只黑色的皮夹,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等到捡起来才发觉这是在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年,他送给林有匪的生日礼物。

路星河怔了怔,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这个钱包,目光凝固在上面,他在原地愣了很久,如同一棵空有生命却无法移动的树。

皮夹是定制的,最左边有一个透明的可以放证件或卡片的夹层。

路星河是个艺人,他这辈子拍过无数的照片。

可没有一张可以和这张相提并论。

这张他微笑着的正面照,被仔细地放进了皮夹,而在它旁边的是一张一家人依偎在一起的全家福。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摄于2004年7月12号安康先生、林殊女士结婚纪念日。

路星河这才第一次知道,那位仿佛永远戴着微笑面具的神祇,也曾这样毫无保留地幸福地笑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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