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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发烧(二)(1 / 1)

谭烬的表情凝固片刻,又马上恢复正常,嘴角恢复笑容,正要再次去揉任禹头发的手打了个旋收回。

“我扶你?”

任禹起身右手拿起输液瓶将其高高举起,头也不回地往向外面走去,谭烬见状也跟过去。

“真不用我扶?”到了厕所门口,谭烬又问了一遍。

“不用。”医院厕所里的墙上沾了些挂钩,任禹将输液瓶挂上去。

刚才的事情他只能依稀记得一点儿,不过从谭烬刚才说的什么“小禹乖”、“吃糖糖”这些哄小孩的话中就可以想象到在他发烧期间发生了些什么。

任禹因为父母离婚、父亲去世,在别的孩子跟父母撒娇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在储雯新丈夫对他有任何不满时,他都是忍声吞气。

他知道,那是储雯的幸福。

后来被任绪和梅苏婷接走,两人都虽是疼孙子的人,但从未溺爱过孙子。

任禹也懂事,很少麻烦任绪和梅苏婷,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沉默,尤其是三年前,让他变得对外界的事情彻底冷漠起来。

可正是因为长时间的隐忍,每每任禹发高烧时,总会有些神志不清,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着撒娇。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是在任禹五年级,淋了大雨后高烧,任禹委屈地缩在被窝里哭,嘴里喃喃道要妈妈。

梅苏婷吓坏了,跟任绪一起送任禹去医院的途中匆忙给储雯打了个电话,储雯得知消息后顾不上丈夫的不满,赶上最近的航班,一刻不停地奔到市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任禹烧已经退了,见到储雯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

第二次是初一,跑完一千米任禹回去就开始低烧,开始没在意,第二天就高烧不退,哭着要吃糖,梅苏婷拿来又不要,说要和酸奶,后来又要了巧克力和一堆幼稚的小玩具,不吃也不玩,抱着这堆东西不撒手。

等任禹退了烧伸直清醒了,将怀里的东西默默放下,看着自己衣服上蹭上的鼻涕,不发一语。

原来自己还有高烧就低智化的功能。

从那以后,任禹每天强身健体,一旦低烧立马吃药,之后三年再也没有高烧过。

直到今天。

任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做了个噩梦,梦到了三年前的事,结果就发烧了。

还是高烧。

他有点想不通,连三年前最痛苦最可怕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怎么今天就因为一个梦就发了高烧。

好像还对着谭烬委屈巴巴地各种撒娇。

这操蛋的事实让任禹正在系裤绳的右手都有些不灵活了,一个手抖系成了一个死结。

左手插着针不能使劲,任禹只好尝试单手解死结。

结果死结越解越紧了,拧成一个死疙瘩。

任禹有些烦躁,使劲扯了扯裤子,想直接出去,却发现今天穿的运动裤腰有些松,这样出去指不定裤子会掉。

“你没事吧?”谭烬等了任禹好久不见他出来,进厕所见任禹呆呆站在那里,问道。

“没事。”任禹还在锲而不舍地跟裤绳作斗争。

谭烬看到任禹左手提着裤子,右手不断扣着裤绳上的一个疙瘩,有些忍俊不禁,他绕到任禹的右边笑道:“我帮你。”

说完不由分说的扯住任禹的裤绳开始解。

任禹今天穿了件长袖套衫,为了系裤绳便将衣摆微微撩起,露出一截肚皮。

他本来就比着常人要白一些,肚子又因为常年不见光,比脸还要白皙细腻些。

因为还有些低烧,任禹的体温比常日里要热一些,谭烬的手凉,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肚皮,任禹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

“真紧。”谭烬低头捣鼓了一段时间,还没有解开。

任禹看着眼前离自己不到五厘米,将头微微埋下认真解死结的谭烬,有些别扭:“你行不行?”

谭烬抬头,认真地看着任禹的眼睛:“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说完低下头继续解那个死结:“行不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任禹:“……”

一个进来上厕所的医生看了两人一眼,犹豫了一下,又出去了。

仿佛误会了什么。

等谭烬把死结解开,任禹正在盯着快空了的输液瓶发呆,他索性帮任禹系好,打了个十分对称的蝴蝶结。

“走了。”谭烬招呼任禹,“一会儿还有一瓶药液,老霍去接孩子了,马上就来。”说完帮任禹拿起挂在墙上的输液瓶举起来。

任禹看了眼也没拒绝,两人往外走时任禹问道:“老师也来了?”那任绪和梅苏婷会不会也知道了?

梅苏婷现在身体正是不好,他不想他们因为这事操心。

“嗯。”谭烬看到任禹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担忧,又想到霍瞿来时说的话,说道:“没有通知你爷爷奶奶。”

任禹闻言心里倒是放松不少,可又好奇谭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跟着爷爷奶奶过的。

“老霍说的。”谭烬跟有读心术似的,补充道。

“哦。”虽然不知道谭烬具体了解多少他的事情,但他是同学里第一个知道他跟爷爷奶奶住的,霍瞿知道还是因为资料卡上亲人他填的是梅苏婷和任绪。

他不希望一群人因为自己没有父母就怜悯他。

任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知是烦躁还是释然,他不知道谭烬得知自己的事后怎么想。

那么多天相处,虽然有时候谭烬确实有些麻烦,但他也是自己在这所学校里为数不多的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他不希望谭烬为此就觉得他可怜。

“你怎么看?”回到输液室,任禹突然发问。

“嗯?什么怎么看?”谭烬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当然是用眼睛看了。”

“……”任禹稳定了下心情,问:“我跟我爷爷奶奶,你怎么看?”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可谭烬还是听懂了,有些好笑,却又莫名有些心疼。

任禹这样问,应该是担心自己因此对他产生悲怜吧。

“我还能怎么看。”谭烬笑着耸耸肩,“我跟你玩,又不是跟你爷爷奶奶玩。”

说完故作思考状:“不过我不介意跟你爷爷奶奶认识一下。”

见他那么说任禹复杂的心情也平复了,靠着椅背微微侧脸,看着谭烬耳朵上的耳洞,眼里染上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想着吧。”

“别嘛。”谭烬靠过来,“哥,你的就是我的,你爷爷奶奶就是我爷爷奶奶。”

任禹反问道:“那我的作业以后也是你的了?”

谭烬笑了,挑挑眉道:“只要你承认你是我的,什么都好说。”

任禹不回答了,侧过身闭上眼休息。

谭烬这个人,正经不过五句话,他还是不说话为妙。

霍瞿将女儿送回家后才来到医院,进到输液室时,任禹正在拔针。

“好点没?”霍瞿问。

任禹起身道:“好多了,烧应该退了。”

霍瞿点点头,问谭烬:“你们刚才又去问医生没?”

“没问。”

“走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炎症。”

“验血报告来看,不是流感或细菌感染,也没有感冒和过敏现象,应该情绪原因导致的。”医生对三人说。

谭烬看了看任禹,任禹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些天他休息的本来就不是很好,抵抗力下降不少。

听到尚盼桃打电话时的言语,很多事情重新被想起,再加上做了一场噩梦,情绪确实不好。

“你是他的老师对吧?”医生问霍瞿。

“我是。”

“做老师的,别给孩子太大重压,学习虽然重要,可还是要注意点身体。”医生教训道,“这孩子血红蛋白104,轻微贫血。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多吃点、多运动,身体是本命。”

霍瞿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任禹有点尴尬,学习还真没有给他很大压力,寒假提前预习,加上本身也算聪明,学习上一直是顺风顺水。

霍瞿也没有给过他什么压力,最多只是让他在语文上多下点功夫。

谭烬深色略带凝重地看着任禹。

贫血?莫非任禹平时吃的不好?

谭烬想到中午让任禹去食堂他总是拒绝,本以为他是想跟别人一起去,但到了食堂却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早上也是只有他强行拉着任禹他才去吃早饭,除了第一次他请任禹吃的鸡蛋灌饼和生煎,其余他都是只要一份粥。

他以前没多想过,可今天得知任禹跟着爷爷奶奶过,平日下午又去做兼职,稍微想一下便猜测到了个大概。

怕是任禹家里经济有什么说不得的情况。

谭烬脑海里又浮现出任禹发烧时委屈撒娇的样子,心里泛出淡淡心疼。

他决定以后要监督任禹好好吃饭。

三人谢过医生,领完药就回校了,到校刚好是中午,霍瞿回了办公室,谭烬则拉着带着任禹去吃饭。

任禹看着面前的四份菜两碗米一碗面和一小碗馄饨陷入了沉默。

“你吃饭太不及时,抵抗力会下降,很容易生病的。”谭烬抽了根筷子递给任禹,说道:“所以要好好吃饭,合理膳食。”

任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合理膳食,最起码量要合理吧。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到最后任禹觉得自己饱了的时候还剩下一碗面和一份菜没有吃完。

“够吃吗?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个饼?”谭烬吃饱了,拿纸巾擦了擦嘴巴问道。

任禹抬头,将筷子放下:“你喂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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