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洛瑶雪又眯了一会儿,便起床去给太后拜年。到了寿康宫,她没有长坐,磕个头就回来了。路上遇到元宝林和庆宝林,两人虽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脸色却不太好。
洛瑶雪也不介意,她知道元凝儿因为迁出春禧宫一事对她有怨怼,所以免了她们的礼扶着玲珑便过了。
随后几日,李晟都颇为忙碌。
原本答应了洛瑶雪正月十五陪她出宫去看花灯会,她从下午便开开心心梳妆更衣,期盼着早些过来。
然而,他来了,却未能兑现承诺。
“瑶瑶,对不起,这次朕要失约了。”李晟有些愧疚,拥抱了一下她道:“朝中权贵联合弹劾工部左侍郎苏辙,现在就守在御书房里,朕得尽快处理。下次,下次朕一定补回来。”
洛瑶雪强忍心中失落,微微一笑,为他理了理朝天冠上垂下的金穗,安慰道:“朝事重要,以后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快去吧。”
“嗯,好好休息。”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李晟才转身离开。那轻轻翻滚的龙袍衣摆,宛如一道道波浪,在洛瑶雪心尖荡开。
她的爱人是一个睿智的帝王,有着四海归一的野心,想要将这天下握在手中。
作为他的嫔妃,她做不了他的助力,却也不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她听话乖顺,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尽量不让他分心。
冬去春来,在镜心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洛瑶雪的肚子一天天明显起来。房间里的梅花换成了桃花,她闲时也会酿制几壶桃花醉,埋在杏林轩的柏树下,跟玲珑说,要等孩子出生再扒出来,当满月酒。
李晟越来越忙,每次来回都形色匆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身男装苏绿漪陪在他身侧,出宫进宫,议政下田,讨论着洛瑶雪不甚明白的科举取官,前朝政事。
心中的不安一点点累积,洛瑶雪不知自己怎么了,时常会在夜里惊醒,黑暗中摸摸冰凉的一侧,久久无法合眼。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是皇帝,坐拥三千佳丽,身边不可能只有她自己。可不能控制的悲凉压抑还是从心底涌了出来。
她不若苏姐姐聪慧,不若苏姐姐有才华,不若苏姐姐直爽。
若她是男子,定然也会喜欢苏姐姐吧?
到了春末,她的字终于练出了样,开始一遍遍摘抄诗集上那些美好的句子。可是,终有一天她发现,诗中大多数美好的前半句,都会伴随着苦闷的后半句。从那日起,她便不再多写字了。
因为落下的每一笔,都离不开思念,墨迹中都是他的影子。
镜心瞧出了她的魂不守舍,多次劝说,洛瑶雪都是微笑应承。但御医来请脉时,总是发现心脉郁结,脉象不稳。孕期女子情绪总不稳定,波动较大,极易忧虑,镜心便偷偷将此事告知了李晟。
他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嬷嬷好好照顾,朕稍后过去。”
镜心点头,行礼退下。
结果,这个稍后,又被其他事绊住了。待他忙完所有事情,已是深夜,再去时,洛瑶雪已然睡下。
来到床边,瞧着她安静乖巧的睡颜,李晟紧绷了一整天的心瞬间就安宁下来。抚了抚她的鬓角,李晟还是没忍心唤醒。洗漱更衣完毕,轻手轻脚地搂着她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洛瑶雪感受到身后的温度,无意识地靠近,踏实下来。这一夜再没有惊醒。
但是当她第二日睁开眼时,李晟早已离去,身边依旧空空如也,她的心似乎也跟着空了。
三月谷雨,寓意“雨生百谷”。春禧宫中上下开始在宫墙四周撒上雄黄百草散,驱除虫蚁。洛瑶雪穿了一件宽松的襦裙,坐在窗前发呆。鬓边簪了一支三色堇,细细的双蝶流苏垂到耳边。
她托着下巴,时不时地望向门口的方向,稍微有一点动静,双眸蹭地一下亮了起来。见不是陛下,眸子便又暗了下去。
最后,她垂头丧气地趴在窗台上,软声问道:“玲珑,陛下几日未过来了?”
“回小主,三天。”
“才三天啊。”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环龙玉佩:“我总觉着好似许久了。”
玲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劝道:“小主,您若是在堂中无趣,奴婢扶您去后殿轩中坐坐吧?”
“嗯。”扶着玲珑的手起身,洛瑶雪提裙往殿门外走去。刚刚走到门栏处,便瞧见熟悉的明黄身影出现在院中,她便痴站在了原地,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想念而出现幻觉了。这般上午时候,陛下通常都是在前朝处理政事,怎么会来后宫?
直到院中宫人跪了一地,她被人揽到怀里,才惊觉过来。原来是真的,真的是他。不过才短短三日未见,她就觉得好似过了三年一般。眼眶发红,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一手行礼:“嫔妾见过陛下。”
李晟立即扶了她,无奈道:“怎么还行礼?”
洛瑶雪着唇笑,眼眶却愈发红了。心中又酸又涩,可只要瞧见他,便是欢喜占了上风。
她道:“这般时候,陛下怎么来了?”
李晟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放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道:“朕若是再不来,你个爱胡思乱想的小东西还不把自己憋闷坏?”
“嫔妾没有。”
“口是心非。”
扶她坐在软塌上,李晟刚刚准备松手,便感觉掌心中的小家伙,轻轻踢了他一下。
李晟笑骂:“这还没怎么着呢,小家伙就学会护人了。”蹲下身,他捧着她的肚子道:“朕说你母妃口是心非,你还不乐意了?你厉害,你倒是再踢一个试试?”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掌心再次被轻轻踢了一下,李晟瞪眼。
洛瑶雪“噗嗤”笑出了声,拉起李晟道:“他现在都还什么都不懂呢,你跟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较什么劲?”
“朕不是生气么。”李晟道:“镜心嬷嬷说他老爱乱动,扰的你都睡不好觉了。”说着盯着凸起来的肚子道:“若是再敢欺负你母妃,等你出来,看父皇怎么收拾你!”
回应他的,是小家伙肉眼可见踢出的一个鼓包。
“......呵,脾气倒不小。”
洛瑶雪捂着肚子瞪他,你幼不幼稚?
李晟哈哈一笑,眨眼笑:“心情好些了?”
知他故意逗自己开心,洛瑶雪心头甜甜的,点头:“好多了。”
“那就莫要再胡思乱想,好好养着可好?待孩子落地,朕带你们母子去别苑玩儿。”
“嗯嗯。”
四月份,洛瑶雪就怀孕七个月了。整个春禧宫都进入了严阵以待的状态,李晟也跟着紧张起来。
朝堂上,经过几个月的势力拉锯,以苏辙为代表的改革派,已经有了足够的支持者和声望基础,均田制也已经推广起来,剩下的,不过就是防着各方守旧势力的临终反扑,保证政令严格执行下去。
李晟将收尾的事情交给了苏绿漪,自己开始日日守在洛瑶雪身边,寸步不离。
“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