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中,金鹤衔果,镂空升烟,一众妃嫔相约来请安。太后搭着安福的手走到殿内,放眼瞧去,四品以上的各宫主位,再没这么整齐的了。
太后入殿,妃嫔们齐齐行礼。
“太后娘娘安康,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
“谢太后。”
众人起身落座,太后和蔼地笑道:“今儿不节不寿的,难得你们赶巧儿了。”
贤妃是武将世家出身,性子颇为直爽,听太后说完,便笑着道:“算不得巧。前些日子素人斋中出了个洛才人,听说人才出众,只是一直伤着无缘得见。这不,今儿闲来无事,就想来瞧瞧。”
她这话过于直白,一出口,殿内各位的表情便耐人寻味起来。
往日妃嫔侍寝,哪个不是二更前抬着去,四更前抬着回,从未见有人能在紫宸殿内过夜的。这个洛才人,今儿一直到五更天亮还未回,可是宫里头一份儿呢。
德妃笑道:“说来,这洛才人也就两年前刚入宫那会儿见过一次,总爱低着头。好似不是病着就是伤着,难怪惹人怜惜。”
底下众人用帕子捂着嘴笑:“谁说不是呢?”
就差明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了。
太后好似未感觉到众人的异常,和颜悦色地道:“一大早陛下就差人来说了,洛才人身子骨弱,初承恩宠过于劳累,今儿的请安就免了。”
大殿内静了一瞬,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盼望着,盼望着,那小狐狸精终于侍寝了。结果,她竟不来请安了?白跑一趟?
成怡然浅笑:“洛才人身子弱,陛下体恤,也是应该的。”
率先起身,扶着红黛向太后欠身行礼:“那嫔妾就不叨扰太后娘娘了。”
“嗯。”太后心情愉悦:“去吧。”
转过身,笑意微微僵硬。她早该想到的,若洛瑶雪真是上一世那女子,岂是这般好动的?路过苏绿漪时,瞧见她低头吃茶,心中一动,暗中冷笑。
为他人做嫁衣裳。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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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一宿贪欢,想到昨晚的画面,洛瑶雪满面含羞,用锦被蒙着头,另一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男子特有的压迫感,她连忙又扒开锦被,将自己滚到床里,眸若春水,连脚趾都羞到蜷缩起来。
洛瑶雪本想起身,但是满身酸痛,连动一下觉好似整个人都要散开,尤其是难以启齿之之处,更让她绝了请安的心思。自暴自弃闭眼了半晌,阵阵疲倦袭来,她又昏昏睡去。待她再次醒来,恰好便对上一双明亮的凤眸。
“......”
洛瑶雪还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被李晟抱到了怀里。只听得一声低笑,从双颊烫到心尖。鬓边散乱的发丝缠上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她红着脸轻声问:“你.....你何时回来的?”
略嘶哑的声音让他笑出声,洛瑶雪更窘了。
“不久。”他道。
整个殿内静悄悄的,只余他们二人。洛瑶雪抬头瞧见他唇边的笑意,抑制不住的弯了眉眼,一丝丝甜意涌遍四肢百骸。在这红帐之中,他们就宛如新婚戏水枕上的鸳鸯一般,交颈相拥。
李晟亲了亲她的鼻尖,道:“她们说你睡了许久,还未曾用膳。”
“嗯......”洛瑶雪捏着被角点头。
他莞尔,大掌抚上她的后颈,摩挲着那细嫩肌肤上自己留下的青红痕迹,道:“朕等你用膳。”
知她脸皮薄,李晟便起身出去,一众宫婢手捧各种器皿鱼贯而入。玲珑服侍洛瑶雪起身,虽说还有不适,此时却比着早上好了许多。简单梳洗完毕,洛瑶雪挑了一个立领盘扣的宫装来遮掩颈间痕迹,待到配殿时,李晟已等候多时。
两人用了膳,王德便将太医院的郑院判带了过来,与洛瑶雪号脉。洛瑶雪不解询问,李晟笑笑,只道是寻常的平安脉。随后郑院判便开了几道药方,李晟让王德收好,当时便煎了一道给她。
黑漆漆的药汁极苦,洛瑶雪一气饮完便干呕不止。李晟甚是心疼,早早备好的青檬蜂蜜水来与她漱口,缓解苦味。将人拥到怀里,瞧着她被苦出眼泪的可怜模样,叹息一声:“你这般,让朕如何放心得下......”
下午回到春禧宫,一群人出来迎接,乌殃殃地跪了一地。待她放眼望去,竟大半都是生面孔,万由春和庆丰皆不知去向。原来伺候的人里,只余了几名小太监和宫婢还算眼熟。
缓步进了宫院内,只觉宫室今日安静得不同寻常。到了桃花堂正堂,雨晴立即带着一群人上前道喜,新来的掌事太监、掌事女史请安。
“奴才春禧宫新任掌事太监薛立,给小主请安。”
“奴婢春禧宫新任掌事女史温夏,给小主请安。”
洛瑶雪皱眉:“庆丰和万由春呢?他们去哪儿了?”
“奴才们是内侍省、尚宫局新指派来伺候小主的。至于原来的掌事去了何处,我等不知。”
迟疑一下,洛瑶雪问薛立:“我们是不是见过?”
薛立赔笑,道:“小主好眼力,奴才原本是在紫宸殿外伺候的,曾有幸见过小主一面。”
“御前总管王德是你什么人?”
“那是奴才的师父。”
洛瑶雪愣神半晌,才想起来院中哪里不对,立即起身往院中走去,果见西配殿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一阵风袭来,檐下竹帘轻轻摆动,正如洛瑶雪的心情,早间的欢喜一点点散去。
“元宝林呢?”
雨晴道:“陛下旨意,早上元宝林便搬去了寒临宫。如今春禧宫中,只有小主您一位主子。”
“......”
不过短短一日,为何生了这般大的变故?
当晚,夜幕刚刚降临,鸾恩轿便停在了春禧宫外。洛瑶雪重新梳洗上轿,一路之上心绪不定,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中午的那碗药,以及庆丰和万由春去了何处。
洛瑶雪到时,紫宸殿的掌事女史以候在殿外,引了洛瑶雪进次间暖阁,便恭谨地道:“小主且稍后,陛下稍后就到。”说完便退了下去。
秋日月光清冷,洛瑶雪心乱如麻,从暖阁旁门走出,来到大格窗前,仔细地瞧着那一弯镰刀似的月牙儿。不多时,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被人从后方拥住。
李晟蹭了蹭她的发顶:“可是到早了?”
等了半晌,无人回答,他才察觉出些许不对。
扶过她瘦弱的削肩,李晟问道:“怎么了?”
“为何动我宫中人?”
李晟浅笑:“因为他们背主。”
后宫女子手段狠绝,李晟再明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今日他一早便让王德传了郑院判来为她号脉。谁料,果然查出了些东西。
两年前她不过才刚刚入宫,便被人下了慢性的虎狼之药,那药剂量极轻,若不仔细查,一般平安脉诊不出来。好在她入宫时间不久便去了素人斋,那人的手伸不进去,药性没能积深,影响不大,但这也给李晟提了个醒。
她初回后宫,毫无根基,这般承宠,无异于独身赤脚行走于刀刃上。若无铠甲防护,必然遍体鳞伤。所以他便让王德亲自选了人给她换上,以免出什么意外。
“怎么了,你可是不喜?”他问。
洛瑶雪沉默。
确实不喜。
春禧宫的奴才,不管犯了什么错,她都该知情。他这般悄无声息的处理了,将她置于何处?竟连提前告知一下都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