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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试探(1 / 1)

姜守良住院时,奶奶几乎每天跑去医院呆着,陪着老儿子养病。她那时刚搬进城里,真有些不习惯。

村里最不缺人说话聊天,一堆小脚老太太倚墙根或者坐在大树下聊天,是乡村日常画面,可进了城,大院里连个年纪大些的老太太都没有,就她一个,整个大院的人都得管她叫奶奶。

所以前段时间,老奶奶吃了早饭,就跟着送饭的田大花一起去医院,一呆一整天,陪着姜守良养病,午饭都让田大花送到医院吃。

姜守良出院回来家,奶奶也就跟着呆在家里,每天惯常是一早一晚,挪着小脚,摇着蒲扇,就在大院里溜达散步,姜守良要康复锻炼,每天要散步走路,也就惯常跟在奶奶身后陪着。

现在姜守良康复上班了,田大花也上班了,老奶奶每天就空闲下来了。好在老奶奶也适应了城里的生活,在家里就喜欢听广播,听广播的时候还琢磨:你说这小盒子,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说话的?

除此以外,就每天拄着拐杖,挪着小脚,在大院里散步溜达,看着一帮子小战士唱着歌儿扫地、浇花坛里那些菜,或者挪着小脚,出了大院去外头散散,跟路口小杂货店的老太太一聊一下午。

田大花总说,奶奶人老成精了。果然,老奶奶呆在家里,没隔几天,就看出点蹊跷来了。

晚上临睡前,奶奶把姜茂松叫过去了。

“奶奶,您叫我?”

奶奶看样子刚洗完脚,姜茂松很自然地蹲下来,拿了擦脚布帮奶奶擦脚,又扶着老人家到床上去。

“茂松啊,你个笨孙子。”奶奶躺靠在床头,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姜茂松摸不着头脑地一愣,奶奶继续数落道:“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连自家媳妇都哄不好,我还盼着能有个重孙女呢。”

姜茂松顿时就想到了床底下藏的东西。他目光忍不住往旁边飘忽,却佯作镇定地笑着说:“奶奶,您说什么呢,重孙女哪能是一下子就有的。”

“我看也是!”奶奶绷着脸,十分不满地瞪了姜茂松一眼,“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大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知道大花脾气倔,你自己作的你活该。原先我就不说了,可现在,她搬过来都好几个月了,你们两个……”奶奶沉默了一下说:“不说大花,你自己怎么回事!茂松啊,你跟我说实话,你要是真就那么不喜欢大花,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奶奶,我……”姜茂松被奶奶一瞪,顿时噎住,满心无奈,他……合着奶奶的意思是以为,分床也有他自己的意思?

“奶奶,”姜茂松半天不知该怎么说,期期艾艾半天,心里发虚,脸皮子发烫。

这事情本来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叫他怎么说?尤其他一个大男人,不上了媳妇的床,这事本来就羞于启齿,男人的某种心理,死都不肯跟别人承认的,现在奶奶却怪他说,你是不是真不喜欢你媳妇?

想想也是,你一个大男人,媳妇跟你一个屋住着,每天就在你跟前儿,女人嘛,要不是你当男人的不积极,不主动,怎么会爬不上媳妇的床?

“原先吧,你生死不明这些年,我全当大花守寡,我心疼她,我当孙女看着她,好容易你回来了,你看看你,两口子弄成这个样子。”奶奶顿了顿,加重了口气说:“茂松,你给我说明白。我现在也想开了,你俩要是真过不到一块儿去,我不能叫大花一辈子守活寡!”

“奶奶,我……”姜茂松气急地鼻子里叹了一下,无奈了半天,硬着头皮说:“奶奶,我求求您了,这事情,您能不能别掺和了。我跟大花,我们……会好起来的。”

“这叫什么话!”

“奶奶……”姜茂松见奶奶动气了,忙解释道,“奶奶,我没不喜欢大花。我这么大个人,我知道好歹。可是……大花的性子您知道的,有些事情,是我们夫妻两人之间的事儿,您总得让我……慢慢来。”

姜茂松费了老大劲儿,翻来覆去也还是那么几句话,两夫妻之间的事情,就算奶奶,也是外人,真不是外人能解决的。

“行了,你们不让我管,我就先不管,反正你这么大个人,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最终奶奶答应不掺和,给他们时间,姜茂松又陪了一会儿小心,才从奶奶屋里出来。

他走到院子里,耳边听见东厢房里小石头和福妞叽叽喳喳地正在讨论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住的西屋里却静悄悄没动静。

“石头,福妞,赶紧睡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东厢房的门随即打开,福妞的小脑袋伸出来,看看他抿嘴一笑,知道他和奶奶说完话了,就吧嗒吧嗒穿着小拖鞋,跑回东屋睡觉去了。

姜茂松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心里静了静,自嘲地摇头笑笑。不知为什么,他对现在夫妻两个的相处情形还挺满意,自己甚至感觉越来越好了,两人相处越来越融洽了,起码大花现在不会漠然的视他如无物。

习惯了她的性子,跟她在一块挺好的。她这样一个“大女人”,强悍能干,不依赖谁,不用人操心,也没有那些多愁善感、弯弯绕绕的小心眼儿,对就对不对就不对,她坦然自若,我行我素,每天跟她一起生活,真的……很舒畅。

相处那么久他也算明白了,有些事急不来,反正现在大花是他媳妇,在他屋里呢,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急色.鬼,分不分床,同不同床,有那么要紧吗?

姜茂松隐约觉得,两人现在这种“和平友好”的状态,柴米油盐过日子,孝敬老人养养孩子,晚上“卧谈会”,偶尔被她打击挖苦怼几句……其实也因为,在某方面,他没有逼过她,信守承诺,没有“骚.扰”她,要不然,先不说他逼不逼得了,惹急了,她一秒钟化身刺猬。

什么是爱情?对于这个年代的大男人姜茂松来说,他压根就没有去深想过。反正,日子慢慢过,媳妇慢慢哄呗,有个强势能干的媳妇,就多顺着点儿,顺着顺着就习惯了。

姜茂松在漫天星光下站了片刻,伸展开双臂,动动肩背伸了个懒腰,然后带着笑意回到屋里,打算去陪媳妇读书去。

他推开门一看,书桌上还亮着台灯,读书的人……早睡觉了,天热,被单下隆起个蜷缩着的人形。

哎,居然跑去睡觉了,睡得这么快。姜茂松轻手轻脚走过去,轻轻在床边坐下,她脸朝里睡着,半边脸贴在枕头上。

姜茂松一条胳膊撑在床上,小心地探过身子,伸头去看,她似乎真的睡着了。

台灯的光线范围小,床上不够亮,姜茂松慢慢俯下身,忍不住地靠近了,屏住呼吸,脸离她的脸只有半尺远的时候,闭着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

田大花睁开眼睛,一脸不悦,没好气地瞪着他。

呼!姜茂松赶紧坐直了,定定神,脸皮够厚的都没有显出一丝心虚,然后扑哧一笑,伸手就去扯她身上的被单,嘴里数落着:“起来,懒虫,不是说好了一起看书吗?这么快就跑来睡觉,居然还装睡。”

“你才懒虫!”田大花抓住被单,还带着几分睡意,身体滚了两下,努力往自己身上裹,一边裹一边把身体往床里侧滚了滚,努力想要逃避被抓起来跟他读书学习的结果,嘴里嘀咕:“滚开,我困了,睡觉。”

“快起来,你整天教育俩小孩勤奋学习不偷懒,看看你自己。”

这样子的她,真的很……呃,可爱,很可爱,姜茂松一时玩心大起,一边努力去扯她的被单,一边憋着笑:“快起来,以身作则。”

“你讨厌,我刚要睡着。”田大花终于烦了,一脚踢了过去。

姜茂松险险地躲开这一脚,站立不稳,索性顺势坐在床上,然后,他就故意哎呦一声,装作被踢到了似的,顺势躺倒在床上。

田大花翻过身来看看他,又踢了一脚:“别给我装死,滚起来,我要睡觉了。”

姜茂松躺在她身边,静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小声商量:“哎,还是大床舒服。大花,就让我躺一会儿呗。”

他试探地,用胳膊碰碰她说:“让我躺一会儿,我保证,不烦你。你都不知道,我们床底下那个,恐怕是让奶奶发现了,刚才把我叫去故意找茬儿,臭骂我一顿。”

田大花拉低脸上的被单,问他:“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呀。”姜茂松挺委屈地说,“我装死呗,硬着头皮给骂呗。她想要重孙女,我还能用腿肚子给她生一个?”

田大花看看他那委屈的小眼神,终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田大花想了一下,不管了,奶奶真要干涉,大不了她也装死。

就这么着,两个人居然在一张床上静静地躺了几分钟,直到她打了个哈欠,提醒告诫地踢了他一脚说:“睡觉了,快滚,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姜茂松磨磨蹭蹭地爬起来,从床底下拉出折叠的行军床,铺床,关灯,睡觉。

黑暗中,听见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传来平缓绵长的呼吸声,低低的软软的,姜茂松听着,老半天没睡着。

真是的,他自己心里恨恨地说,姜茂松,你说你怎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给自己挖个大坑,一失足成千古恨,惹了个刺猬,慢慢熬吧。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收拾完了,吃过早饭,就各自出门去,姜守良和茂林先出门去上班了,俩小孩背着书包去上学了,田大花匆忙把碗收拾了洗干净,跟奶奶交代一声,和姜茂松一起出了家门,一个去前边隔着一条街的部队营房,一个去被服厂上班。

姜茂松走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去营房的刘师长,这家伙看来今早匆忙了,没他们家早起收拾得好,嘴里还嚼着半个馒头,姜茂松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的。

“茂松,一大早美滋滋笑什么呢,心情好啊,什么好事儿?”

“没有啊,我每天不都是这样吗。”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路上,姜茂松看看刘师长,想着这家伙好像,嗯,很会哄媳妇,看看嫂子被他哄的,两口子整天恩爱和睦的。

“刘师长,问你个事儿。”姜茂松目视前方,面色镇定,“你要是惹恼了嫂子,怎么哄好的?”

“你惹恼媳妇了?”刘师长立刻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儿,顿时一脸幸灾乐祸,嘎嘎嘎笑了几声说:“你小子不是挺能耐的吗,哄不好了吧,你怎么惹着弟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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