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介绍的这样慎重,搞得岁岁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岁岁点头“哦”,表示自己知道了。
闻远没再说话。
沉默总叫人尴尬,岁岁只好说:“你好,闻远。”
她太久未说话的嗓音其实带一点点沙哑,她自我介绍:“我叫……季岁岁。”
闻远知道的。她见她说的第一句,便是与她姓名有关的话。
岁岁觉得自己讲了句傻话。
她瘪瘪嘴,挣了挣手,闻远没松,尽管她箍的力道不重,岁岁却一点都脱不出来。
闻远不知在坚守什么,好像松了这个手,谁的灵魂就又会在一夕之间,面目全非。
岁岁眨眨眼睛,看了眼四周,结结巴巴想让人松个手,虽然眼下空荡安静,且没有人,但是拉拉扯扯也不太合适。
岁岁一句“你”刚开了个头,剩下的“要不先松个手”被堵回了喉咙里。
话没说完。
那张轮廓疏离的面孔抢白问她:“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声线带着颤,闻远边说边眨眼,一度泪光盈盈,就要能掉落眼睑。
岁岁头疼:“……”
岁岁完全没有办回应这句话,可能是她真的太年轻了,这个剧情的走向,岁岁一点都看不懂。
岁岁觉得她好像从睁眼那一刻起,就完全游离在世俗之外。
她只是想出来问个病情而已。
现在病情没问到,人还有点迷糊。
走廊上的时间显示跳了一格。
岁岁看她眼底的光点,纠结半晌,张了张嘴:“好…”
完整来说,这是个拒绝,全句是“好像不可以呢”。
到底是个岁岁看一眼就觉得眼熟还莫名心软的女人,岁岁觉得她漂亮,岁岁不忍心对眼眸情愫深邃的小姐姐说狠话,她想拒绝的委婉一点。
但是闻远没给她机会,剩下的半截话被淹没在了拥抱里。
闻远只顾那句“好”,这像个铃,她欣喜而莽撞,手臂一搂,轻到纸片似的岁岁就缩在她怀里,贴在她胸口。
岁岁:“……”
也不知道为什么,岁岁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她眼前这个人与她羁绊好像很深的样子,岁岁脑门冒出好几个问号,她想问一问……她真想问一问。
可岁岁耳边有心跳声,砰砰的,与闻远的面色淡漠非常不同。
她看上去不像是会心脏狂跳的人。
闻远面色冷白,轮廓纵深,故事感总沉淀与眉间,她性格真的冷淡,除了演戏,她眼眸不会再为别人停驻,哪怕一刻。
高二时候的季岁岁常能见到闻远笑,眉眼弯弯,清冷那挂的人笑起来,格外叫人挪不开眼。
入了娱乐圈的季岁岁却只能从她眉眼中盯出一梢又一梢的黑雾。
季岁岁知道闻远对她的心思,可她时时回应,疯狂表白,等来的却是闻远的疏离和冷漠。
闻远总盯着季岁岁,上上下下看,却在季岁岁回眸朝她一笑的时候,疏忽压回眸光。
如今却不敢细看岁岁。
她心跳的真厉害。
岁岁下巴磕在闻远肩上,她这么想。
闻远比岁岁高很多,弓着腰,她低低搂住岁岁,下巴抵在岁岁肩侧。
她闭着眼,眼间隐约透出湿意。
怀里是柔软的,是鲜活的,是她踽踽独行回望之时,唯一愿意看见的人。
岁岁踮了脚,鼻尖嗅到黑色兜帽卫衣上沾染的香味。
被这么抱着很僵硬。
虽然觉得她眼熟,也觉得她是个好人,却并不能完全接受拥抱。
岁岁手掌抵在她肩前,轻轻缓缓而又不能拒绝似的推开了闻远。
一下没推动,岁岁弱爆了。
岁岁内心嚎了两声,闻远侧目看她。
近距离盯上那么一双眼,着实惊心,岁岁没敢直看,她避开了眼眸,喉咙动了动,:“够了吧?”
这话响在闻远耳边。
闻远一顿,阖了阖眼。
岁岁真的觉得抱很久了。
在陌生的怀抱里,一秒也觉得久。尽管那是个她不抗拒的人。
闻远却像是久旱逢甘霖,仅那么一瞬的拥抱远远不够。
闻远沉默的松开了,叫她“岁岁”。
安静的走廊旁脚步轻响,时间差不多了,护士开始查房。
走廊上面对面站着的岁岁闻远和走出护士站的护士互相看了一眼。
医院是个庄严的地方,护士是个神圣的职业。
岁岁想起了那根烟。
护士却看见了那张脱掉了黑色鸭舌帽的脸。
护士仔细辨认了很久,几眼之后确定了,诧异惊喜,看了看那位被私生饭砸破头进了病房的季岁岁,又看了看传说中不堪其扰的闻远:“……”
岁岁看着护士过来,低头看烟,然后一脚把烟踩住了。
乖学生不能被发现。
护士看着岁岁的那张脸,记起来了傍晚的时候交班之前,这人还昏迷着。
“啊,你醒了?”
岁岁其实没什么力气了,她昏迷挺久,苏醒之后连一杯水都没喝。
她靠着墙,手搭在走廊墙壁上的扶手上,弯唇笑了笑说:“对,护士姐姐好,我刚醒,醒了没多久。”
其实今年才毕业,刚有夜班资格的护士小姐姐:“……你好你好,醒了怎么不摁铃叫我?”
讲道理,她知道季岁岁,季岁岁比她大。
岁岁哪里知道……医院有这个流程呢?
护士叫小冯。
小冯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好回病房了,大晚上的在走廊干什么?”
岁岁点头,乖的不行:“好的,我马上回去。”
她只回身一步,就记起了她被扰的差点要记不起的出来的原因,岁岁回头:“其实……我还想问问医生,我现在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她想去医生办公室,眼前却发晕,岁岁脱开了墙面的支持,瘦弱的身板刚歪了一下,差点狼狈的又摔一跤,就被人打横抱起,送回了病房。
岁岁胳膊绕在她脖颈上,被公主抱的太突然,她眼睫垂敛。
小冯有些目瞪口呆。
她有看微博热搜,也知道所谓圈内舔狗的季岁岁。
只是……看眼下,那岁岁晕的太快,小冯都反应过来,闻远已经眼疾手快的将人捞住,打横抱走。
被人叫老公是有道理的。
小冯想,看来……网上虚假信息很多嘛!她看这两位,反而是一直炒作捆绑的季岁岁要再冷漠一些。
岁岁虽然有礼貌,却实打实的生疏客气,而那位据说一直被倒贴的闻影后,眼底却深切。
小冯帮着安顿好岁岁后,去找了夜班医生,夜班医生匆匆赶来,给岁岁安排了头脑ct,又宽慰道:“头脑受到重击,的确有一定概率影响记忆,你别担心,做个检查再看看。”
病床上,看着医生走远的岁岁肚子叫了两声,她难为情的摸了摸肚子,把被子扯高,挡着脸,试图去摸手机。
闻远叫人送小米粥上来。
小米粥用保温食盒温着,就一直在医院地下停车库的车里。
她的经纪人在玩手机。
闻远这些年对季岁岁总是这样。
所以一度,柳央也放任了季岁岁疯狂拉扯捆绑的操作。
是闻远低低耳语,叫柳央收敛季岁岁。她年少成名,眉眼极为沉静,不见意气风发,瞳孔乌黑死寂,如幽潭。
柳央骨脊蹿上凉意,转身就克制了季岁岁。
小米粥色泽很亮,清香扑鼻,撩拨的人越发饿了。
岁岁咽了咽口水,实不相瞒,她想喝,可是她不太好意思主动说,于是看着闻远,一双黑溜溜的眼眸盯她,简直像只饥肠辘辘的馋猫。
闻远给她盛一汤碗的粥,叫她小心烫。
当着苦哈哈送粥上来的经纪人面,闻远温柔的不可思议。
岁岁跟江寒道了谢,态度诚恳。
江寒脸色一下变得古怪。
闻远眼眸中有微浅的笑意,她含笑看着她。那张脱开镜头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荡着柔情,她眸色藏着小心翼翼,看着岁岁。
江寒看得出来,要不是岁岁摆出了确实不熟的姿态,闻远更想亲自喂。
岁岁团在雪白的被窝里,屈膝靠着背,一双眼澄澈无辜。
她欢喜接过粥,还很客气的道了声谢。
小女孩的欢喜和演出来的高兴区别很大,闻远看着她笑,便情不自禁也要扬扬唇。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但就是不一样了。
江寒其实是厌恶季岁岁的,每次活动,他看到季岁岁就烦,就厌,生理上就觉得抗拒,可闻远不许他讨厌针对。
只是偶尔,江寒看她眼眸沉沉的望着季岁岁,也能品出一点戾气。
她好像憎恶眼前的季岁岁。
那日,季岁岁偷偷摸进了闻远的休息室,然后躺在闻远平时累了会靠一靠的床上,用那样一张脸带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推门而入的闻远。
闻远没动季岁岁,她自己出了门,换了休息室,那间房间里的东西她都不要了。
江寒看见,新的房间里,窗边,闻远指尖点着烟,烟雾一缕一缕袅娜而升。
闻远没看走到自己身边的江寒,她只是垂眼看垂在自己身侧的手,捻了捻指尖,说:“好像……”
江寒:“嗯?”
闻远说:“不能忍受了。”
她看着灯火璀璨的街道和江面,心里却一片冰冷,这本来是很热闹的人间。闻远有些想发疯,理智和清醒又牢牢压住她的疯意。
江寒记起那样的闻远也觉得棘手。
没人说得清闻远对岁岁的态度,她分明不悦,却总在包容。
可是江寒眼前,眼下的闻远在看岁岁呼哧喝粥的模样,她看她唇边沾染粥渍,问:“喜欢吗?”
岁岁停了手,从粥上挪开的眼神亮晶晶的,虽然不太好意思,抿抿唇,还是直白道:“喜欢。”
岁岁内心在疯狂打call,这是哪家店,太神仙了吧,区区小米粥都能熬的这样香!
岁岁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