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萧觉得很尴尬。
舅舅和周淮初已经到书房快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她完全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也想象不出来舅舅会是怎样的情绪,但以刚才舅舅的神情来判断,他似乎虽然震惊无语但好像并不生气?
明明有更好的坦白方式,却偏偏选了最直接狗血的一种,完全不给人心理准备,就算他真生气了好像也能理解。
鹿萧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胡思乱想着,书房门被推开,周淮初走了出来。
他眉目很静,神色坦然,没有丝毫被质问后的尴尬窘迫之情,甚至在看到她时,还能对她微微扬唇笑了下。
而跟在他身后的舅舅几乎是同样的反应,全然没有一丝她料想中的冷着脸要跟她秋后算账的表情,还能一脸平静地看她,嗔怪说:“萧萧,这事儿都是你不对,你怎么不早告诉舅舅。”
鹿萧眨了眨眼:“呃……我这不是害怕嘛?”
舅舅瞪她:“你这孩子,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我还能吃了你……”
鹿萧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周淮初替她解围:“你别怪她,是我考虑不周,这事做得有点仓促。”
舅舅笑了笑:“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自己的外甥女我还能不了解,她整天想东想西,思维跳脱,怕这个怕那个,没个成年人的样子。”
“……?”
鹿萧难以置信:“舅舅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就这么数落自己亲外甥女吗?
周淮初笑意很深,真不知道他给舅舅下了什么迷魂药。
舅舅奇怪地看她:“我说的不对吗?”
“……”
就算是对的,也不能这么说啊,鹿萧愤愤不平:“舅舅,你到底站哪边?你难道不应该是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拐走了你的外甥女吗?”
舅舅哼笑一声:“拐走才好,省得我一天到晚怕你嫁不出去,现在正好有人收了你,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
此刻,她真的深深怀疑,舅舅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周淮初抓住了?
下午,顺利见完家长的周先生,终于要动身回江临。小陈开车来接他,临走前,舅舅舅妈居然很有眼色地让鹿萧一个人送他到门口。
站在顾家门前那棵大梧桐树下,鹿萧一脸好奇地问:“你跟我舅舅在书房说了些什么?”
周淮初一笑:“你想知道?”
她很真诚地点头:“非常想!”
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给舅舅说的,搞的舅舅不但轻易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好像还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嫁出去。
周淮初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你回江临了再告诉你吧。”
“……”
分明就是不想说!
鹿萧摆摆手,也不强求:“不说算了,你赶紧走吧。”
他笑了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两秒,嘱咐她,“开学前早点回江临。”
“……”
鹿萧:“知道了。”
*
暑期剩余的时间,鹿萧几乎都在周淮初发来的翻译文件里度过。
终于在某天晚上打电话时,她忍不住埋怨:“我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给你当苦力。”
他笑了:“男友有难,女友帮忙分担不是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
其实分担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突然想到个很重要的事,便问他:“对了,你会给我发工资吧?”
“……”
周淮初:“工资没有,要人一条。”
“……”
鹿萧:“我不要,我就要钱!”
他难得很无语,过了半天却说:“你人都有了,还怕没钱吗?”
“……”
好吧,这么说也有道理。
于是,挂了电话,她瞬间忘记起初的不甘又欣欣然地去当苦力了……
不得不说,坦白恋情还是很方便的,至少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周淮初天天微信电话聊天,不用再想理由搪塞舅舅。
不过舅舅的神色已经彻底变成了各种嫌弃,好像看她一下都觉得很碍眼的样子。
又一次打电话结束,舅舅一副深切痛惜的表情摇摇头说:“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鹿萧赶紧抱住他胳膊表忠心:“哪有,我还是最爱舅舅!”
舅舅笑着指了指她:“你呀……”
他叹了口气,好像陷入回忆当中,“真是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要嫁人了,你爸妈要是看到这一天肯定会很欣慰。”
舅舅的话突然让鹿萧眼眶一热,他们已经很少提起她父母。
鹿萧说:“舅舅……我现在很幸福……”
舅舅点点头,摸了下她的脸:“好孩子。”
他想了想:“明年忌日,你带淮初去看看你爸妈。”
“嗯,我知道。”
话说完,舅舅不知又想起什么,突然一副很感叹的神情:“说起来,淮初跟你的遭遇很像,真是奇怪的缘分。”
舅舅这么说了,鹿萧愣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很早很早之前,她第一次在家里碰到周淮初时,好像也听舅舅对周淮初随口提起以前的事。
当时周淮初好像挺好奇,原话是问:“她父母呢?”
舅舅说:“不在了。”
“也是那次地震吗?”
“嗯。”
时间久了,如果今天舅舅没有再次提起,她几乎是想不起来这件事的。可按照这个逻辑,所以,舅舅的意思是,周淮初的父母也跟她爸爸妈妈一样在地震中遇难了?
可是不对啊,之前那次见他姑姑,他姑姑明明还说他爸爸很担心他。
鹿萧心里很奇怪,便问:“他怎么了?”
舅舅很诧异:“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舅舅说:“他没说过?”
“没有。”鹿萧摇头,又补充:“我也没问过。”
舅舅了然,这才叹了口气道:“他母亲也在地震中去世了,而且淮初自己也是从废墟下九死一生。”
鹿萧心头一跳,莫名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很震惊:“所以,他的腿……”
舅舅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很惋惜地说:“对,是救出来后截肢的。”
她愣愣地听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舅舅又皱了皱眉,很奇怪地说。
“而且,他们当时也是在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