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耐着性子接过他的试卷，颜喻纤长的手指指向一道画了圈的选择题。
是遗传题。
林简掀起眼皮看他，问：“遗传自学了吗？”
颜喻摇头。
“自学了再说——还有吗？”
“画了圈的都是！”颜喻连忙说。
林简一眼扫过遍布各大题型的红圈，再瞥向他，问：“自学了吗？”
颜喻迟疑地摇头。
“自学。”林简把试卷塞他怀里，转身就走。
“哎——”颜喻扯住她的校服衣角，“组~长~~！”
哟，这人还当众给她撒起娇来？
林简回头，视线落在他扯住衣角的手上，声音冷下去：“放开。”
颜喻乖乖松了手，有点儿委屈：“组长，那我回头问你你还解答吗？”
林简视线上移与他对视，眼神仿佛写着“你问的都是些什么白痴问题老子都懒得多费口舌”。
她没陪他闲扯淡，转回头，对前面挤在一团的同学们客气道：“借过一下。”
侧身挤出人群，林简大步走出办公室，深吸一口外边冷清新鲜的空气，再徐徐呼出来。
快步走回教室，高一1班依旧安静。
她轻手轻脚回了座位，抽出物理书，没由来地烦了一下，按下不耐翻开书，查找今晚考的超纲知识点。
鸿鹄的晚自习从下午六点半开始，18:30-19:00是第一节，19:10-20:10第二节，20:20-21:30第三节。
通常情况下第一节晚自习非强制参加，除非有考试。
考试结束后，余下时间供面批和自省。
晚自习期间办公室欢迎任何学生请教，但教室内必须保持安静。
林简才看了两个知识点，广播就响起悠扬舒缓的放学铃声。
颜喻踩着铃声回座位，欢快地对林简说：“恭喜呀组长，你生物88分！”
他甜甜一笑的样子好似他才是考了88分的人。
他们使用的标准理综卷共300分，物理占110，化学100，生物90分。
对比当前教学进度而言的超纲卷外加第一次考理综卷的前提下，能拿88分实属不易。
然而林简皱了一下眉，她这当事人反比颜喻还像局外人。
颜喻连忙说：“应该就是楼上最高了！”
本层4个理科班，2拨理综老师，至于楼下2个班，任课老师不在同一办公室，情况暂不清楚。
林简奇怪地瞥他一眼，没什么感情地应了声“哦”。
“咦，组长你不高兴吗？”颜喻边收拾东西边打量她的神色。
“没。”林简把书拢进书包里，起身，背包，转身，往外走，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哎——组~长~~”颜喻在后边叫着快步跟上来，“组长你也坐校车吗？”
“不是。”林简头也不回。
被高高束起的马尾辫贴着她挺直的背脊左右扫动，长而直的细腿迈出走秀般的气势。
“那好吧，组长明天见~”
颜喻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笑着冲她挥手道别，停下了脚步。
林简瞥他一眼，垂了一下眼帘算是回应。
收回视线，脚步不停。
也就在这时，身后有女生叫颜喻的名字，听声音和语气，是秦思斯无疑。
颜喻应了一声，后续对话在林简耳后迅速远去。
四月初的晚风仍然有些凉意。
林简眯了一下眼，在三两结伴而行的人流中孤身下楼。
第二天早自习结束后，学委捧来昨晚考的理综卷，叫上理化生三位课代表。
“顺序被打乱了，麻烦大家帮忙发一下。”戴眼镜的学委斯文清秀，普通的请求从他口里说出来，别有一番客气。
“小意思。”颜喻伸手直接从他手里分走一半，转身就去分发。
“浩哥还是班里最高吗？”化学课代表崔熠抽出几张试卷，好奇地扒拉手里各卷的分数。
学委彭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简扫一眼卷面，卷头只有三科单独的分数。
彭浩最后递给林简几份试卷，“麻烦你们了。”
林简勾了一下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
看了手中试卷的名字才发现居然都是组员的。
很好，“发试卷时不知道谁是谁”的问题迎刃而解。
她的视线避开卷面分数，把四份试卷合起来，分发给对应的组员。
组员表情各异地接过试卷，反应也各不相同——
“哇，心态崩了，喻哥，你的卷子借我看下。”后座的高个儿男生怪叫一声，冲旁边路过忙着发卷子的颜喻喊。
颜喻随口应道：“自己拿。”
“诶？这道题不选a选什么啊？我排除了好久！”前座的短发女生低呼，完了凑到她同桌跟前，“这题你会吗？”
她的文静同桌看过去，摇了摇头。
短发女生遗憾地“啊——”了一声。
——唯一的相同就是，他们都没选择请教她这位“组长”。
邻组那位入戏飞快的组长这会儿已经被组员勾肩搭背地围着嚷着要讲题了。
林简坐在座位转笔，笔从她的右手虎口转到小指间，又从下往上转回来，如此往复。
终于等来了她的卷子。
颜喻把合着的试卷递给她，她接过打开一看……唔。
有点儿惨的。
物理：46分。
林简尝试脑补方诚可能会有的反应，未果。
好吧，虽然她在放弃物理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考砸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做过的题目得分率也不高……
综合卷果然比不得单科卷，练习做试卷果然也比不得当真考。
她心塞塞地翻到生物部分，唯一错处居然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填空！考的还是书本有原话的内容！她当时是怎么写下错误答案的？？
林简反手把试卷压在草稿本下，一口气梗在胸口。
鸿鹄的习惯是公开展示年级前50名的成绩以示榜样——这是分科前。
月考成绩会贴在本年级各层楼的公告栏，周考成绩会贴在本年级办公室公告栏。
至于每班全员的成绩，都是按各班主任的喜好决定是否公开。
林简刚想着她的年级排位会不会让她的惨淡物理被“公开处刑”，就听见前门一阵动静。
抬眸看去，方诚在公告栏前两手一拂，把一页纸贴的平平整整。
不用看，肯定是本班成绩表。
不然还有啥能让同学们挤了两圈，恨不得脖子伸成长颈鹿？
林简抬手撑住额头。
墨菲定律？
上午惯例是语数外，老师无一例外地提到晚修将会进行周考，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下午更添几分低气压。
下午是理化生的集中营，一节化学，一节生物，两节物理。
化学老师刚进门就笑着问：“林简在吗？”
彼时午自习刚结束，同学们大多趴在座位上休息，闻言纷纷看向林简。
林简茫然地抬起头，应了声“在”。
“恭喜你！和沈逸并列化学第一！”胡志文走进来，关上门，突然压低了声音，严肃道，“你俩都犯了低级错误！要不该满分了！”
林简冲老师笑了笑，看他移开视线去做课前准备，话题变为鼓励其他同学不要灰心不要气馁，才收了笑容，表情淡然地垂下眼帘。
“厉害呀组长~”颜喻探过头来，“你不会把化学自学完了吧？”
“没有。”林简否认。
她只根据刷过的理综卷学了重点考点，恰好这次考的都包含在内而已。
运气加成的偶然，比不过沈逸的真才实学。
前座的短发女生转过头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林简平静与她对视，她的视线缩了一下，转回头。
化学课准点结束，生物老师刚从隔壁下课，顺便拐进来想先放下水杯，进门时，活像化学老师登场重播——“林简呢？”
林简再次接受集体注目——没法，实在是大多数人以前并没有经历老师站在门口点名的场面——就算偶尔有，那也是谁犯了大错，年级主任站在门口找人——就别提老师露脸就点名表扬了——理科生大多早知道林简生物拔尖的事实，就算不知道，看完方诚贴的成绩表也知道了，所以看了开头就猜到是表扬。
林简莞尔，举起手挥了挥，浑然不觉被集体注目。
周青云笑呵呵地点点头，“不错，生物第一，继续加油。”
林简重重点了点头，生物老师对她有知遇之恩，她当然不会辜负厚望。
“其他同学也有表现不错的，等下上课再说。”周青云回应了向他打招呼的几位同学，转身走了。
“所以组长，有没有学生物的窍门呀？”颜喻伏在桌面上摊成一张饼，脸贴课桌，抬起眼皮看她。
他至今都没自学完昨晚考的内容，自然没法让林简答应解惑。
“生物那么简单，还不是记一记背一背就能打高分？”有个女生站在颜喻课桌边洋腔怪调地插话，又换了轻快的语气说，“颜喻，教教我这道物理题吧！”
林简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位面生的女同学，瓜子脸，头发全部束拢扎了个丸子在头顶，看着青春靓丽，这会儿笑起来两颊还有浅浅的酒窝。
林简勾了唇，正想说话，却被颜喻抢先：“物理这么难，还不是老师讲一遍我再讲一遍你也听不懂？”
“你——颜喻！”女生的笑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难以置信之余，还带了点儿恼羞成怒。
颜喻懒洋洋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悠哉地说：“生物没有打满分的我可真是太蠢了，不配给您讲题，您另请高明吧。”
“颜喻！你什么意思！”女生把卷成筒的试卷“啪”地一声甩在颜喻课桌上。
“哎，别呀，”颜喻怕怕地拍了一下胸口，活脱脱一个戏精boy，拍完换上郑重语气，一本正经地讲道理：“我是物理课代表没错啦，但我没领物理老师的薪水好吧，怎么像是我欠了你的？——你组长是谁来着，这样看不起他真的没问题？还有就是，等下物理有两节课诶，还不够老方给你讲题？”
颜喻笑得很友好：“生物化学不讲超纲点，但物理呢，老方还是会简单提一下的，随便记一记背一背，那还不是随便拿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