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你快回来——!!”
许哲森神情焦急,表情随着情绪变化,显得极不自然。他一手急急地强撑起自己虚弱无力的身子,冲着门的方向下巴仰地高高的,对着林文静离去的方向毫无章法地挥动起另一只手,企图抓住她的一丝半点。
“文静!”
许哲森摸不着她,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挫败。
“哥,她都走远了。”许婷看着敞开的大门,撇了撇嘴:“她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我也没说什么,怎么自己就跑了。”
许婷还想接着抱怨,却听到许哲森“噗通”一下摔倒在地,转头一看,他整个人坐在地上不可抑制地发着颤抖。
“哥,你怎么啦?!”
许婷赶快走上前去把哥哥扶起,却不经意看见许哲森那对胡乱翻飞的盲眼,尤其是他的右眼睑在不断抽动,跟着盲眼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
许婷本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好可怕.....
“哥,你眼睛怎么了?”
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但许婷心里还是畏缩了一下。
“婷婷,你别看。”
许哲森像是被人看去自己最不想被人看到的部位,连忙撇过脸,背对着许婷颤抖得更甚。
半晌,他忍住眼球的抽痛,从口袋里摸到了墨镜,赶紧戴起。
“对不起,婷婷,吓到你了。”
许哲森很是挫败,即便戴着墨镜,也不太敢靠近许婷。“哥哥不是故意的,我的眼睛不听话,它不受我控制。”
见许婷不说话,可能是还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许哲森无奈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去。
“哥,你找什么?”
见哥哥一双手在身前的茶几上胡乱摸索,许婷终于开了口。
“盲杖。婷婷,帮哥哥看一下盲杖在哪,好吗?”
平日里,林文静会将盲杖放在离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今天不知怎么了,任许哲森怎么摸都没找着。他心里想尽快找到辅助自己出行的工具,可越急越乱,除了叹气,脸上竟满是懊恼与不甘。
许婷一听,哥哥竟为了寻这种小东西落得如此狼狈,心里一顿沮丧。那根盲杖就放在哥哥左手边的不远处,可他却胡乱摸索了这么久,眼看就快摸到,哥哥却完全没有察觉,重新换了另一个方向,重头开始......
“哥哥,你现在的眼睛一点点都看不见了吗?国外那些专家都看过了吗?真的一点都不能恢复吗?”
许婷轻而易举拿起那根轻便的银色盲杖,交到许哲森手上。
“我.....”
谈到自己的眼睛,许哲森以为刚才被自己吓到的妹妹很介意,顿时身形一顿。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林文静从来不嫌弃他的病眼了吧.....
“对不起,婷婷,哥哥也很想再看看你....”
墨镜下眼睛的抽搐已有稍许缓解,许哲森不愿摘下来再吓人,把墨镜再往上推了推。
“哥哥,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当时手术后你还能看到我的。”
看着许哲森仍旧架着那副大黑墨镜,许婷不甘心地又一次抢下来。
“我不怕看哥哥的眼睛,你别拿它挡住我欣赏我最帅的哥哥。”
眼前的屏障又一次突然消失,许哲森紧张地闭眼,过了会儿才重新睁开。他努力瞪大双眼,左右转动着有些抽痛的眼珠,想分辨面前的人影。最终,凭借着模糊的光影,他的焦点停在许婷的右后方。
“哥哥怕它吓到你,把墨镜还给我好吗?”
见妹妹每次抢他的墨镜跟闹着玩似的,许哲森一阵哀叹。
“不要,只有盲人才会在室内戴墨镜,我不相信哥哥一点都看不见我。”
许婷不甘地又往他的方向走进一步,这一次离他的眼睛很近。
“婷婷,我已经完全看不到东西了。右眼还能看到一点,也就是一点。我们刚才在外头,我能看到你走在前面的影子。而我的左眼就只剩下光感,偶尔也能看见一些乱晃的白光和黑影,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看久了眼睛也很累。”
许哲森失落地说道。只有面对自己最亲的人,他才能如此坦白地说出来。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婷没想到哥哥的眼疾已经如此严重,虽然知道是自己害得哥哥不能再从事设计事业,但今日和他相处短短几小时,见他就连日常的聚餐,拿东西都需要旁人帮忙,心里突然非常非常地难受。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许婷抱着哥哥,无法抑制的悲伤猛烈袭来,令她无比伤心地哭了起来。是她把一个“完美”彻底打碎,她的完美哥哥再也回不到从前。
“婷婷,哥哥现在看不见,很多事力不从心,也没法像小时候那样保护你。你不能再这么任性,知道吗?”
许哲森语重心长地拍拍她:“你之前抢了文静的男朋友,今天又点名让陈佳取代她和我结婚,你想过她有多难过吗?婷婷,哥哥希望你从今天开始学会谨言慎行,你的脾气要收敛一些,说话做事都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懂吗?”
“哥,我知道了。”许婷乖巧地趴在哥哥的肩膀上,随即又想起原来的话题:“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面对许婷的自责和好意的安慰,许哲森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哭了,哥哥即便看不见,也不会不认你这个亲妹妹。只是,哥哥现在有很想追求的人,你以后能不能别和文静吵架了?她对哥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没有她,哥哥就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了。”
“哥——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不满许哲森这么卑微低估自己,许婷噘着嘴,满是不理解。
“林文静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非她不可吗?”
“对,非她不可。”
许哲森无神地盯在前方某一个位置,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他的手指下意识抚摸着怀里的羽绒服,是刚才林文静盖自己身上的那件,细细地闻,衣服领口还带有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你以后就会懂,人这一生,只要遇见那个对的人,其他那些无足轻重。”
......
......
......
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哲森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他抱起林文静的羽绒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谁知,还没等他来得及打开盲杖,林文静就急匆匆走进来。
“老许,你的戏怎么演这么久?我站在外头都快冻死了!”
林文静见许哲森一脸轻松,正侧着耳朵对着自己的方向。她赶紧关上门,带着一身寒气和哆嗦,小步跑到许哲森身边取暖。
“快抱抱我,我都要成冰棍了!”
林文静刚走的时候不是没想到穿走羽绒服,只是看着许哲森抱得这么紧,不忍心让从他手里抽走。
“你躲在哪了?手怎么这么凉。”
许哲森心疼地拿起她的手,帮她哈气。
“你进来的时候,没被婷婷撞见吧?”
“你以为我傻啊,看着她哭唧唧走出许氏大门的。”
林文静感受到身边的人还是虚弱,便赶紧领他坐下。
“我给你到对面买了广式靓粥,赶快喝了暖暖胃。”
林文静小心地打开包装,见许哲森只是宠溺地“看”着自己,还憋着一脸的坏笑。
“你笑什么笑,喝粥!”
她没好气地把勺子往他手里一塞。没想到他接过之后,完全不理会自己冒着冰寒打包回来的食物,反而把脸紧紧贴在自己耳边,两人靠沙发上一顿厮磨。
“文静,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许哲森把羽绒服给她披上,从外头紧紧搂住她。闻着鼻尖传来阵阵玫瑰花香,他满足地用鼻子来回蹭她光滑可口的脖子,一双盲眼享受地向上翻了又翻。
感受到面前人的主动,林文静也立刻搂住他的后颈,扑上去想撬开他的双唇。
“不,文静,现在不行,我今天在外头弄脏了,我得去刷牙洗澡。”
想到中午碰过的那些半生不熟的肉片和动物血块,许哲森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好吧。”
知道严重洁癖的许哲森,居然会穿行在闹哄哄的火锅店,林文静脑补了下画面,不自觉地摇头,也太违和了吧?
她脱开他的桎梏,重新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拿过勺子伸进粥里搅动起来。
“说说,你的好妹妹后来怎么被你成功劝退的?”
林文静看着身旁脸色还透着苍白的男人,若不是帮他揉胃的时候,他捉住自己在毛毯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写字,林文静可能真的要向许婷开火了。
这小屁孩也太不懂事,完全不管她哥的身体,只顾自己开心。
“你走后,我们也没说太多。婷婷从小就喜欢和人抢抢,你要是真和她硬来,她能和你耗到天荒地老。还不如索性放手,她立刻就会乏了。”
“呵,”想起她之前是怎么抢罗辰的,林文静一声冷笑:“听起来倒像成年版的熊孩子。”
“文静......”
许哲森自然知道让林文静先退让一步,着实是委屈她了。无论如何,她俩之前的事情,都是许婷做的太过分。
“我其实并不是很怪她。她这种性格我一开始就领教过,我当时气的不是她,而是……罗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到底是蛋的问题?还是苍蝇的问题?是一个哲学问题啊。”
林文静想到之前在看守所罗辰最后看自己的眼神,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听到林文静有些失落的语气,许哲森赶紧贴住她的身子,往她的怀里一躺,耍起无赖来。
“快起来,粥都要凉了。”
见身上的人贴着自己的心脏,赖皮地不肯起身。他的侧脸一蹭一蹭,像一只小爪子弄的自己痒兮兮的。
林文静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平日里自带严肃气场一本正经的许总,如今在她面前发起嗲来,居然像一只小动物般缠人。
“胃痛,想要你喂。不喂不喝。”
许哲森将脸紧紧贴着林文静胸前的柔软,两只手环住她的纤腰,像一个没断奶的婴孩。
“老许,你—起—开——!你们许家两兄妹就知道欺负我!”
林文静嫌弃地想要掰开黏在胸前的脑袋,怎知搬了多次都失败了。
“就不,我就不走。”
只听老许得意地笑笑:
“你是我的,别想逃走。”
......
......
......
作者有话要说: 奶声奶气的老许,(⊙o⊙)…想想居然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