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第二日便是一月一日。
新的一年,许哲森起了一个大早。
他试着把林文静叫起来,但昨晚两人连着激战几场,对方显然精疲力尽。
“唔，你别闹。”
林文静睡得迷迷糊糊,一把打飞蹭在鼻子的贼手。
“宝贝，起床了。我们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哲森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不要,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见床上的人无论如何也叫不起来，许哲森索性又摸上床,从被窝底下挠她痒痒。
“你起不起来，起不起来......”
“啊…！！”
林文静拉开沉重的眼皮,愤恨恨地瞪着他。
“老许,你做什么！”
“文静,快穿衣服，我们接下来有很重要的事，快起来，不能再睡了。”
林文静见许哲森已经将她的衣服袜子在床尾一件件整齐地铺开,不远处的凳子上,还放着他许久不用的双肩包，旁边单独放置着他的墨镜和盲杖。
“你要出门？”
林文静不解地看着他。
“不,是我们。”
许哲森笑着来回揉搓她的小脸：“小懒猪,快洗漱，我们要出门了！”
虽说林文静很好奇他要带自己去哪，但昨晚也实在太累了,身子像要散架似的。她感觉两个人走在漆黑的小区路上，自己反倒像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位，而许哲森一边牵着她，一边神采奕奕地柱着盲杖，下巴抬得高高，十分自信的样子。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去了不就知道？”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许哲森随即报了一个地名。
是本市一座山的进山口。
“怎么突然想去那了？”
因为时间尚早，路况十分顺畅，小长假来旅游的人还在床上会周公。出租车司机几下油门，很快把他们送达。
许哲森不让林文静背包，自己把双肩包背上，一手拿着盲杖，一手牵着她下车。
“哎，哎，你先说清楚啊。”
林文静看了一眼前方幽黑的小道。虽然台阶整修平整，两边的路灯也完好，但山路两旁都是大片竹林，冷风一吹，阴森森的感觉激得她不敢轻易迈步。
“怎么胆子突然变小了？在云南的时候你还敢大晚上坐上别人的机车……”
见许醋坛子又要翻老帐，林文静赶快打岔：“还不是你昨晚太厉害，我现在不是虚得慌嘛。”
许哲森一听，脸立刻红了起来。
林文静内心偷着发笑，但面上还是端着：“没想到你还是个老司机，花样招数这么丰富！难不成是陈佳教你的？”
她本来只是逗逗他，没想到许哲森立马紧张地抬起头来：“陈佳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她乱说，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林文静完全不想听他们过去那些糟心事，赶紧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大过年的，说了晦气。”
山间清冷，一路无人。
两个人本该一前一后，这样方便她帮他“看”路。但今日许哲森十分反常，怎么都不肯答应，硬要牵着她的手，和她并肩走上台阶。
“老许，你现在怎么这么粘人？”
林文静感觉身边的身子贴着自己更近，想到昨晚在沙发上玩的游戏，脸又燥热得红了起来。
“这不是正合你意？昨天是你说无论我瞎了聋了疯了都陪我的。”
他倒是脸皮厚起来，现在说这样的话也理直气壮。
只见他停下脚步，两手摸到林文静系着的围巾，帮她系了系紧，又一路摸下去，手指隔着丝袜，摸到她的系带平靴。
“你……你干什么？”
见许哲森蹲了下去，林文静一时僵在那里。所幸四周漆黑无人，四周只有被风吹过的竹叶传来“沙沙”声。
“别动，爬到山顶还要一会儿，我听到你鞋带子散了，哗啦哗啦的，小心摔了。”
他系得很流畅，毕竟以前经常和时装打交道，打起蝴蝶结来驾轻就熟。
两个漂亮的蝴蝶结系好，他又搓了搓手，用温热的手心捂着林文静有些凉的小腿，发觉得她穿的太单薄，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你这耳朵倒是很灵……”林文静刚想夸他，倒先把自己惊到。
“老许，你听得见了？！”
“你耳朵好了？！”
她连忙扶他起来，对着许哲森的耳朵左看右看，不时在他耳边发出些轻声怪声进行测试。
“你怎么好的？昨天药瓶里的药都被你掺了啤酒，全被我倒了。”
她惊喜地看着许哲森，难怪他今天精神状态那么好，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就自己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上午，医生说报告显示一切正常的，可能是压力太大，叫我多睡觉多休息。”
他笑着搂过她的肩膀，自己也没想到新年第一天就有好事发生，想着林文静一直像守护神陪着自己，说不出的感激堵满了心头。
“我们快走吧，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许哲森偷亲了一口，摸着手表读了下时间，继续牵着林文静一路向上。
两个人沿着笔直的山路又走了一会，直到林文静见到前方的路中间横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因为常年被来往的人攀爬，已经光秃滑溜。
她不愿再往前，赶紧示意许哲森停下。
“前面有块很大的斜坡石头，又陡又滑，很不好走。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算了？新年第一天也算登过高了，心意到就好。”
她很怕他执念一来，硬要闯这块石头。对普通人来说，手脚并用小心爬过去倒也不是太难，但对许哲森这样全盲的人来说，一个闪失就很可能滚下山去。
危险系数太大，她紧紧拽着他的手，不愿让他冒险。
“文静，我们还差一点就登顶了不是吗？”
许哲森知道她在紧张自己，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
“没事的，你走前面，从上面拉我一把就好。”
见林文静还是死活不肯，他又说道：“相信我，这一点困难难不倒我们的。”
他又变回从前那个胸有成竹的大少爷，好像前些日子的愁眉不展从未出现。
“那你一定要拉紧我的手，知道吗？万一，万一觉得不对劲，要立刻告诉我。”
林文静走近，想帮他把双肩包取下，但再次被拒绝。也不知道许哲森的包里藏着什么宝贝，背了一路也不肯松手。
她将前方的路况大致讲了一下，自己先便爬上大石的三分之一处，虽然有点滑，但所幸没有下雨，人还可以站稳。
“拉好我。对，脚再抬高一点，踩上去。”
因为大石太过奇形怪状，陡峭不平，许哲森事先收起了盲杖，两个手由林文静从上面拉着，对方全程没敢有一丝松懈，四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大冬天的清晨竟出了汗黏在一起。
两个人辛辛苦苦，一前一后，手、脚、言语能用的全部用上，好不容易才翻过了大石，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
许哲森一听手表的语音报时，立刻皱起了眉头，急匆匆地拉起林文静的手，“快，我们抓紧上去。”
虽然知道自己眼盲碍事，他已经尽可能将出发时间提前一小时，没想到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很多，比如刚才横出来的大石头，硬生生拖了他们近十五分钟。
“别急别急，小心脚下。”
林文静见他扫着盲杖，走的飞快，赶紧跟上去。平日里老许也算老成稳重，今日不知怎么像打了鸡血一般，让人不知所云。
两个人又快走了一路，拐了几个弯道，终于来到了山顶最上方的大天台。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可以清楚看到山下被雾气笼罩着的住家和森林。
“哇。老许，我们面前有好大一个露台。这山下的景色大半圈的景色全都可以看到！”
由于跑得太急，许哲森竟感觉有些头晕，额头布了一层汗。他用盲杖撑住自己，再一次举起手表听报时。
六点四十九分。
还好，赶上了。
他大呼一口气，让林文静带他去露台的中心。
“文静，东面在哪？”
“你十一点的方向。”
许哲森听见，随即转过半边身子，连带着林文静也被他拽着，逆时针转了小半圈。两人此刻仍面对面站着，隔着一臂的距离。
“从现在起，你闭上眼睛数六十秒，到了才能睁眼。听见没？”
听不见林文静的回答，他又再次强调：“不准偷看。”
为了防止她脱离自己的可控范围，许哲森左手牵着她的手，右手则从背包的外侧夹层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来。
时间到。
预先设置的定时闹铃顿然响起，时间正好停在早上六点五十二分。
整个山顶都响彻着ind悠扬的旋律。
“林文静，在新年第一个日出下，请同意嫁给我吧！”
感觉到前方有落地的声音，林文静好奇地睁开眼睛，看见许哲森正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拿着戒盒，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深怕自己跑掉的样子。他的墨镜和盲杖都被扔在了一边，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而过于紧绷的嘴角透着无比郑重。
“老许，你为什么肯定今天一定能看到日出？”
林文静看了眼东边笼罩着一层层厚重的乌云，脑中居然起了捉弄之心。
“什……什么……？！”
许哲森一脸惊恐地转头望去，天虽然已经亮堂了，但对于他来说，能看见的依旧是一片灰暗混沌和各种不知所谓的光影斑驳。他伸长着脖子，瞪大眼睛，想要再次确认东方是否升起了太阳。
“对不起。”
虽然眼睛无法辨认，但盲人的体感仍能感受到被阳光照射的温度，刚才自己太过紧张，尽顾着赶天气预告里的“日出时间”，反而忽略了现场的实际情况，目前周围是一片阴冷，根本没有暖暖的光线射过来！
“我还以为我们身旁太阳初升起，带着万丈金光呢。”
他苦笑了一下，感觉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
“就原谅我一次好吗？”
怕她生气，许哲森大手贴着她的掌心，摇着她的手示好。
“哦。”
林文静显然兴致缺缺，一大早被从被窝里拖起来，跋山涉水，居然是在山顶，吹冷风，看乌云？
“文静，文静.....”
完了。求婚失败了。
他从清早起来一头热的激情突然像被泼了凉水，下一秒就要脱力向后瘫在地上。
“对不起......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还不赶快把戒指给我戴上！”
......
......
......
作者有话要说： 致各位亲爱的读者们：
本文于2019年11月1日（万圣节当天）起，正式入v。
感谢大家陪着许先生一路走来，他的追妻之路，虽然蜿蜒曲折但又很是温馨的。
接下来，还剩最后一小段，让我们跟着老许继续一路攀，一路high吧。
本文最早写于2014年，于第八章开放式结束，那是理想。
2019年9月遇到读者催文又开始续写，遇到挫折不怕，一起携手攻克才是现实。
谢谢一直守着的你们，我一定给他们一个最好的结局。
再次谢谢大家！
苏合欢
2019.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