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纺把它落在更衣间了,这是骆三的项链。”
江织拿起项链,放在掌心细看,金属圆片被打磨得很光滑,硬币大小,大概项链的主人经常触碰抚摸,上面刻字的纹路已经浅了很多,字体很漂亮,秀气地纂刻着‘周徐纺’三个字。
这条项链,看上去就有些年岁了。
江织把项链小心地收起来,抬头看向唐想:“直接说,你的目的。”
唐想也不兜兜转转了,她开门见山:“当年骆家大火的知情者不多,方大顺算一个,但他不信任我。”
所以,她把江织拉扯进来了。
她查不到的,以江织的手段,只要他愿意,一定能揪出来。
江织不置可否,反问:“你觉得我会信任你?”
“你既然知道了骆三是女孩,应该也猜得到是谁隐瞒了她的性别。”
是唐想的父母亲。
骆三的身世,除了骆家人,只有他们知道。
唐想说出了她的目的:“我怀疑我父亲被烧死不是意外,是骆家要灭口,而我,想查明这件事。”
她与骆家,本来就不是一个阵营,她始终记得,他父亲葬身火海的时候,骆家急急忙忙地处理了尸体,草草结了案。
骆家大火,两死一伤,凶手却没有判死刑,她不相信都是无意。
江织姑且信她了,再问:“你又凭什么信我?”
唐想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她从来没怀疑过,江织对骆三的善意:“你不是一直在调查八年前的事吗?大火之后,在外面哭过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
骆家的人,她一个也信不过,都是一群人面兽心的东西。骆三就算是抱养,也养了那么多年了,骆家却没有一个希望她好的。
唐想毫不隐瞒,表态:“江织,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敌对关系。”
江织走后,唐想在粥店坐了一会儿,店里的老板娘是她二姨,特地给她煮了一碗粥,她吃完了才走。
没有开车过来,她挑了个人少的公交站点,坐下,点了一根烟,看着路上车水马龙,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她前面,车窗打下来,一张硬朗的俊脸就闯进了她眼里:“你还抽烟?”
西装革履,看着稳重儒雅。
也就看着稳重儒雅而已,唐想心情不好,没兴趣应付这个跟她素来不对付的老同学,语气敷衍:“不行?”
江孝林趴在车窗上,老神在在,像在瞧好戏:“怎么,跟江织表白被甩了?”他毫不客气地嘲笑,“借烟消愁啊。”
他到底在这停留了多久?!
唐想两指夹着烟,冲着车窗吐了一个烟圈:“关你屁事!”
她上学那会儿是个颜控,当着这家伙的面夸了江织好几次,他便一直觉得她‘觊觎’江织的美色。
他正了正领带,端的是斯文优雅:“你一个女人,说话不能文明点?”
唐想嫣然一笑:“那就要看对谁了。”她抖了抖烟灰,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我这人吧,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对着流氓,当然说流氓话。”
骂他流氓呢。
江孝林也不跟她生气,下了车,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说我是色情狂吗?那说点重口的。”
江家的大公子林哥儿,让多少人都赞不绝口啊。
瞧,这才是本性。
唐想忍无可忍了:“江孝林!”
他笑得像个登徒子:“你真会叫。”
“……”
真他妈重口。
唐想抽烟的心情都没了,站起来,一脚踹过去:“臭流氓!”
他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西装裤上多了个脚印,他弯下腰,淡定地掸了掸灰:“现在心情好点了?”
唐想愣了一下。
他起身时,顺带把她夹在指尖的烟抽走了,看了看烟头上沾的口红:“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抽了。”
他把烟摁灭,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回了车里,一踩油门,走了。
徒留唐想站在灯下,神色复杂。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云散,月亮又圆,星辰环绕,坠了漫天的光子。
“哒——”
周徐纺随手一拧,就把骆颖和房间的锁给拧下来了,这锁的质量,她觉得还有待改进。
这个点,骆颖和居然睡了,房间里没开灯,乌漆嘛黑的。
周徐纺摸黑进了浴室,从包里拿出个手电筒,在浴室的洗手台、地上找了一遍,捡了几根头发,又在梳子上和毛巾上也捡了几根,她用袋子装好,顺便把牙刷也带上。
突然,‘啪嗒’一声响!
随后,就有脚步声从卧室里传出来,是骆颖和醒了。
周徐纺关掉手电筒,把浴室的门虚合着,她楼。
她先观察了一下地形,别墅那边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不过倒没有人过来搜,她这才推开阁楼的门。
里面昏昏暗暗,没开灯。
周徐纺偷偷摸摸地喊,像个贼似的畏畏缩缩:“江织。”悄咪咪,很小声,“江织。”
阁楼是木窗,关上了,月光漏不进来,她看不清楚,关了门摸索着进去:“我来了,江织。”
她从包里摸出她的手电筒,打开,光线笔直正向一射,刚刚好,整簇光都照在了一张脸上。
江织就坐在阁楼积满了灰的小木床上,本来就白的脸被手电筒照得纸白。
气氛有点像恐怖片,周徐纺乍一看,被吓了一跳:“这样用手电筒照着,你好像一只鬼——”
没等她说完,那只鬼冲过来,抱住了她。
咣——
手电筒掉到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木床下面。
周徐纺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抱得很紧,手在发抖。
周徐纺抬起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江织,你怎么了?”
他伏在她肩上:“对不起。”声音紧绷,如鲠在喉。
周徐纺不知道他怎么了,她没见过他这样沉重压抑的样子,没有一丁点儿平日里的肆意张扬,低迷、无助,像个脆弱的孩子。
她踮起脚,手绕到他后背,轻轻拍着:“对不起什么?”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脸上的皮肤滚烫,贴着她的脖子,他声音哽咽了:“说好要接你去江家的,”他收拢了手,紧紧地抱她,“可我去晚了。”
哦。
他也知道了。
周徐纺还不清楚他是从何得知:“我刚刚还在想,该怎么跟你说,我就是骆三。”她抬起手,捧着江织的脸,往后退一点,看他的眼睛,“该怎么说,你才不会替我难过。”
木床底下那个手电筒照在地上,铺了一层光,她在微光里看见了他眼底的泪。
江织哭了。
这是周徐纺第一次见他哭,他这样骄傲的人,流血都不流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