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期盼
小黛玉又抬头朝画中望了一眼,画中依旧是巨石横卧,树木挺拔,可是转眼七日一晃而过,画中神仙却再也没显出身来。
这可该如何是好?此刻小黛玉已经是愁得不行,只是每次满怀希望抬眼,却总是失望收场。
不单林黛玉此时犯愁,这几日的林府人来人往也乱得如同一锅粥一般。原因无他,只因林府小公子原本病情已稍稍有起色,但怎奈忽然之间就一下子急转直下,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已病入膏肓,林海派人四处寻访,花钱无数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杏林再来给其诊治,但终是无效。如今据传说林府的小公子也仅凭千年参汤吊命。
林如海心中哀叹,自己林家一脉子嗣单薄,好容易才有了这一儿一女,如今却要眼瞅着自己独子命悬一线,如何能叫自己不心急如焚。
可焦心起急又能有何作用,此时就只恨老天不公不开眼,为何漫天神佛却没有一尊能庇护自己的麟儿。林如海甚至向天祷告
若是老天能应允,自愿自剪阳寿换小儿的一世平安。
只可惜祷告许愿皆是无用,这些日子煎熬一日赛过一日,如今林海倒是心中渐渐没了波澜,甚至几分懊丧地认定,或许自己命中就是注定无子吧。
贾敏这几日衣不解带地守在儿子身边,自己好容易才得这一双儿女,更难得儿女聪慧,听话乖巧。贾敏本以为自己今生便已是甚为圆满,只要眼瞅着一双儿女长大成人便是欣慰。哪知道转眼间美梦便要破碎,原本就担忧女儿自小身体孱弱,整日离不了汤瓶药罐,但好歹撑到现在尚无大碍,如今独子病重却问医无用。贾敏人前依旧强撑,背后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去。
自从萤草走后,弟弟的病情就急转直下。父母不知道其中缘故,但小黛玉自己却是一清二楚。这几日过得如坐针毡一般,眼中瞧着父母日渐憔悴,想开口劝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贾敏怕黛玉体弱被恶疾传染,便更是不允黛玉亲自去弟弟房中探望,这几日黛玉也只好让奶娘王嬷嬷每日去弟弟房中去查看问问,看弟弟病情如何。只是王嬷嬷每日去了回来都只摇头不语,这让黛玉更觉心凉。
童男倒是每日依旧会飞去看个究竟,只是每次回来会抱怨一番,说庸医只顾用猛药,原本已是强弩之末,还偏要强用人参给小孩子吊命。那参汤本就是急补的东西,这样吊命,怕是若要到时候真的要献祭了,这成功把握又要掉个一成。这些都还不算,就算是自己献祭真成了,还不知日后这孩子要调养多久才能真好。
小黛玉听着更是心急,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何时受过这样的煎熬,听了这信更是愁得坐立不安。每日苦守在抄经屋中,不敢离开半步,眼巴巴地等着萤草一众能快快回来。童男在一旁看着,每日也总是劝解上几句。但童男越是劝解,黛玉越是愁眉不展。
此刻的小黛玉手中捏着笔,抄写了两个字便住了手又抬头看着那幅古画出神。心心念念地祷告着画中神仙能快点出现。这几日小黛玉立于桌前也不知道自己在心中祷念了多少次,可是每次每次满怀希望地抬头,结果却总是失望而归。
“林姐姐,你也莫要太担心。”一旁的童男看着黛玉开口,“我会多拼一些妖力,定能救回你弟弟,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的妖力很充沛的,不会有事。”
这几日童男白日里就呆在这屋里看着黛玉抄经,晚上也不回到符咒之中,仍待在这抄经屋内,寻个梁架处休息,若是呆得闷了,便出了屋子在府中飞上一圈。几日相处下来,童男对这个心系弟弟安危的小姑娘甚有好感。这小姑娘一颗仁心,知道献祭之事后,也多次反复问过自己,听得童男说真不会因为献祭而损了性命才稍稍略微宽心。即便如今其弟弟这般光景,小姑娘也从没有催促着童男早日施法。诚然这其中有难以抉择之故,更有其心善怕此事生了意外,平白再搭进一命,自己良心不安。
“你肯帮我,我已是心怀感激。”黛玉索性将笔放在桌上,轻叹一声,“今日我去给父亲请安,稍稍聊了两句,见父亲憔悴更觉不忍。”黛玉又转头看着那幅古画,微微出神。
“姑娘。”一声脆脆呼唤将黛玉拉回了神,随身的小丫头春鹊进了屋。春鹊端着茶点,轻轻巧巧地放在了桌上。春鹊又将桌上的东西稍稍归置了一下,仍立在一边没有动。
黛玉心里倒是有点紧张,自己这几日根本就无心抄经,昨日春鹊收拾时还问自己怎么只见姑娘提笔,却不见纸上有字?今日自己又呆坐了半日了,这经文也就抄写了两行。
小黛玉心忧春鹊多问,便开口想打发春鹊出去。不过黛玉此时也觉得奇怪,春鹊最听话了,往常都是手脚麻利将东西收拾放好便出去了,怎么今日反而呆在屋中不走了?
“春鹊、春鹊?”黛玉轻声唤了着立在屋中发呆的春鹊,见其木呆呆地只顾出神,便又开口道:“春鹊你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此时春鹊才恍惚中回了神,猛地跪下,拉住黛玉的衣袖道:“姑娘,春鹊求求您去求求太太,不要将我姐姐撵出府去好不好?她知错了,一定会改的。”
黛玉一愣,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这又是哪一出,怎么好端端地母亲会要打发人出去?黛玉刚捏在手中的笔一顿,墨点便滴到了经文之上,黛玉将笔撂下,“你先起来,好好地说。你姐姐可是素锦,她做错了什么事?”
春鹊用帕子抹着泪起了身,缓了缓才开口道:“我姐姐素锦原本今日是不当值的,可偏偏今日当值的夏鸽说她忽然母病重,急得不行想去看看,我姐姐好心便应了她的差事看着熬参汤。这些日子我姐姐伺候着小少爷,一直端汤熬药的,一连几日都没睡个整觉。今日温参汤时,一个熬不住睡过去了,汤都见了底……”春鹊絮絮叨叨说着。
黛玉歪着头道:“春鹊,我且先问你,说要打发你姐姐出府可是太太说的?”
春鹊一愣,摇了摇头,“是董姨娘正瞧见我姐姐舀井水进汤企图蒙混过去,董姨娘说的一会儿定要去回了太太,将这些干活只知道偷懒不中用的下人都打发出去。”春鹊顿了顿,“我姐姐急急找我,让我求姑娘替我姐姐在太太面前求个情,姑娘我知道您最心善了,而且春鹊我保证我姐姐再也不敢了。”
黛玉知自己母亲为人,待人一向宽厚,用其话讲就是不施薄恩,不行寡义。刚才心里还奇怪怎么好端端地母亲要撵人了,果然这番话不是出自自己母亲之口。
春鹊说完便扯着黛玉衣袖恳求,黛玉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这事我已听得明白。素锦这事一错在不该随意顶值当替,这种事本就是该回管事,你姐姐素锦也不是府里新人,规矩自然是清楚,其二错在既然应了人顶值则应上心,其三更错在做错事便应该如实禀明,妄图遮掩实在不该。”
春鹊听见黛玉这么一一点数素锦的过错,心里更慌,哭求道:“姑娘您就看在她是我唯一姐姐的情分上帮我跟太太求这个情吧,我们本就是家生子,如今父母又遭亡故,若是被撵出府去,怕是没了活路。”
小黛玉摆摆手道:“我话还未说完,素锦犯错不假,论罚也该罚,但太太素日待人宽厚,即便此事董姨娘就算是报与太太,太太也不会做出将素锦撵出府这般重罚。”小黛玉轻叹了一声,“况且太太如今本就正烦着,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些。想来董姨娘也是瞧见其做事马虎糊弄吓唬她一下罢了。”
春鹊听黛玉如此说,这才住了泪:“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小黛玉缓缓道:“这种事我哄你做甚?你只管放心,倘若真有那么一遭,你再来求我也不迟,我自会替你跟太太说情去,但至多我也仅是求太太不让其出府,其它惩罚她也仍需自领。”
春鹊听黛玉这么说,自然是破涕而笑,扯着黛玉的袖子道:“春鹊多谢姑娘了!”
黛玉点点头,“若没有旁的事,你便自去吧,我继续抄经。”
春鹊想了想又道:“姑娘整日里只坐在这里抄经,时间久了,也没出去走动走动,倒是不大好。不如今日天气也好,姑娘稍稍去园子里转转也是好的。”
“我如今哪有那心思,今日我可再无心与你玩闹。”黛玉淡淡回了一句,又重新铺上新纸,将笔捏住了,开始抄经。
春鹊想了想又道:“姑娘还是去园子里走走吧,我真是怕姑娘在屋里呆久了,反而闷出病来,到时候太太又该心疼了。”